段寒芜没说话,只是对着阿轩笑笑,伸手捋顺了他凌乱的发丝,不得不说,这个孩子的发丝质地柔软的很,摸着很舒服,她干脆就一直胡乱的揉着阿轩的头发。
“既然是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接近我们!”阿轩警惕心很强,带着不符合年纪的质疑,盯着段寒芜不放。
段寒芜终于是将阿轩搂进自己怀里,笑着开口,“是啊,为什么呢?大概是你们这有家的味道吧?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了,是不是就不会担心我会将你们如何了?若是想动手脚,早就动了,何必要等到现在。”她低低叹口气,“不过是贪图这一时的温暖罢了,还能有什么呢?”
阿轩没说话,乖顺的坐在段寒芜的怀里,半晌才抬头,淡淡的开口,“娘娘当真是和燕子说的一样,有一股娘亲的味道。”他原本不想承认的,奈何段寒芜周身散发的海棠香气让他有些晕眩,再加上轻柔的语言,让许久没出门的阿轩带着点点希冀。
“阿轩,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什么事了,不过你爹当真是很忌讳这些,当面问我也不好问。”段寒芜皱起眉头,“身份这件事便你知我知就好,燕子和你爹心思单纯,怕是受不了这个消息,也就你这个小大人这般精明。”
阿轩倒是受用的点点头,所有人都说自己是全家最精明的,或许是像极了那个女人,他才这般的厌恶自己。忽然,阿轩盯着地面,淡淡的开口,“起初,我们是在莫言村居住的百姓,那个时候的生活当真是很好,爹爹和娘亲相濡以沫,那个时候的爹爹是个镖师,每日拉镖都能赚到不少的钱。我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那个时候战争和纷乱根本无法影响我们的生活。可是好景不长,有一天村子里来了劫匪,他们杀光了所有的男丁,爹爹以为出镖了所以没有在村子里,幸免于难,而我和燕子也因为及时被娘亲藏起来也苟活下来,反倒是娘亲她被劫匪掳走了,下落不明。后来爹爹知道之后便心如刀绞,他们是青梅竹马,一直都在一起。爹爹一个大男人带着我们姐弟二人四处辗转,终于到了皇城,无奈我天生体弱多病,姐姐也有些贪玩,爹爹迫于无奈在皇城买下来一个破房子,还好手里有剩余的钱,足够我们勉强度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看到了娘亲,她衣着华贵,姿容鲜美,跟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身边,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去买首饰,爹爹像是疯了一样冲进去。好不容易见到了娘亲,娘亲却装作不认得,转眼间便命人将爹爹打出去,爹爹自然不相信那个是娘亲,就一直找机会去见她,要她解释清楚。然后那天,我记得,下着大雨,爹爹一身血的回来,地上都被爹爹的血给染红了,他走到家门口倒下。我和燕子都惊慌失措,才知道,原来娘亲她中途被连家人所救,互相暗生情愫,便以身相许,改名换姓的在连家生存。她对我们当真是绝情,最初还会一直派人来赶我们出皇城,生怕我们坏了她的富贵命。姑姑听闻此事,就去和她理论,姑姑嫁了一个有钱的商贾,一直在接济我们,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这般狠毒,仗着连家家大业大,活生生的将姑父逼死,姑姑也随着殉葬,留下我那个十几岁的堂姐,现在还不知道她人在哪里。”阿轩说完这话,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大大的眼睛闪着无尽的悲伤,抬头看着段寒芜,“寒姐姐,你说说,怎么会有这样子的母亲?她配要我们唤她一声母亲吗?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又有了一个孩子、、、”
段寒芜咬着唇瓣听完故事,眸子里哀伤一片,唇瓣也紧紧的抿着,“没想到你娘亲竟然会是这样,是我太唐突了,让你想起伤心事。不过,你说的连家,可是皇城现在达官显贵的连家?”
“是,就是当今获皇上喜爱的连贵人的家族。”阿轩咬牙切齿的开口,“抢走我娘亲,颠覆了我们一生的就是那连贵人的亲爹!而我们的娘亲也成了他的姨娘。”阿轩说这话的时候,浑身都禁不住的颤抖。
段寒芜安抚的拍拍阿轩的脊背,“原来是连翘的爹,我还以为是什么人。”
“寒姐姐可是和连贵人熟识?”阿轩睁着有些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段寒芜闻言,轻轻一笑,“是啊,不止是认识,还有过那么点点渊源。不过她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娘家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之前在民间,我不止一次听到连家人欺压罢市的情况了。”段寒芜微微眯起眼,刚想着要做点什么事,这么快就来了。
阿轩有些犹豫,“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就算她回来我们也不会接受她,毕竟姑姑一家都是死在她手上。过去都过去了,以后不要提起这个人就是了,寒姐姐不必将我说的话放在心上。”阿轩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段寒芜,“寒姐姐在皇上面前,似乎没有连贵人来的重要。”
果然是童言无忌啊,一句话像是一把刀子,直接插在段寒芜的心口上,不过她不觉得疼,那又如何?纪长情心在哪里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段寒芜不在意。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会这么优哉游哉的出宫转悠?”段寒芜笑眯眯的伸手刮了刮阿轩的鼻子,“不过,既然在这里吃了饭,结识了你们,这件事,不管也要管管。连家人果真是仗着连翘得宠便愈发无法无天了。”段寒芜眸子闪着丝丝算计,她可不会认为连翘能斗得过自己,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个挡箭牌,还有什么好怕的?
阿轩狐疑的瞧着段寒芜,“寒姐姐当真没事吗?”
“我当然没事了!”段寒芜捏了捏阿轩的脸蛋,“记得不要把我身份讲出去就好,好了好了,出去吃饭吧,一会儿燕子就要大喊大叫了!”说着段寒芜率先站起身子,转头看了一眼带着病态的阿轩,“明日我便差大夫来给你诊治,说什么也得让我们阿轩恢复成健康的身体,你说是不是?”丢下这句,段寒芜便率先打开门兀自走出去,隐约的还能听到燕子叽叽喳喳的在那里叫唤。
阿轩看了看段寒芜的背影,唇角不由的弯了弯,“燕子的眼光还不错,她当真像娘亲一样。”
崔志龙回来的时候惊呆了,面前的一幅画面就是,段寒芜一身女装优哉游哉的坐在那里,不断的夹菜喂给身边的两个孩子吃,不仅是燕子笑眯眯的,就连许久未曾笑过的阿轩也跟着眉眼弯弯。他放下手里卖光了的糖葫芦杆,快步走到桌子前,呆呆的看着。
“爹爹,你回来啦!”燕子像是一只欢乐的燕子一般的扑进崔志龙的怀里,笑着开口,“爹爹,今日寒姐姐来给我们做的饭,不是燕子做的。寒姐姐的手艺真是好的没话说,我们都要吃倒下了呢!”
“寒姐姐?”崔志龙一愣,狐疑的转头瞧了瞧那边一身鹅黄色衣衫的段寒芜,起初还没明白,但是瞧见段寒芜右脸上的胎记,瞬间什么都知道了,当下有些支支吾吾的,“啊,公子。啊不,姑娘,原来是段姑娘啊!”
段寒芜瞧着崔志龙傻里傻气的样子就好笑,“崔大哥,你这是什么称呼啊?难道我换了一身装扮崔大哥就不敢认我了吗?”说着段寒芜转头看看阿轩,“我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阿轩摇摇头,毒舌的开口,“还是和上次一样丑。”
“阿轩!”燕子恼火的瞪了阿轩一眼,段寒芜不以为意,笑眯眯的继续给两个孩子夹菜。
“崔大哥,你站着做什么?快坐下来吃东西啊!”段寒芜赶紧给他盛了一碗饭,之前看到两个孩子在喝稀饭,营养根本就不够,她擅自做主的买了五袋子米回来,装满了四个缸,应该足够这几个人吃一段日子了。她伸手递给崔志龙筷子,崔志龙则像是躲闪一般的接过筷子,有些木讷的吃着碗里的东西,显然没想到段寒芜会是个女子的事。
燕子天真的眨眨眼,突然开口道,“我们这样,好像是一个四口之家啊。”
“燕子你别在那里乱说。”阿轩闻言,瞪了燕子一眼,下意识的看看段寒芜,没有看到段寒芜脸色的尴尬,不由的松口气。生怕自家那个傻气阿姐说什么奇怪的话惹怒了面前这个尊贵皇后娘娘。
段寒芜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我倒是想这么一直生活下去。”随后也像是照顾两个孩子一样的照顾崔志龙,“崔大哥你倒是多吃点啊,总是干吃白饭,难道我这些菜都是白做的吗?”
“是是是,我知道了,这就吃。”似乎崔志龙不敢抬头看段寒芜,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饭碗。
燕子笑嘻嘻的,她自然是了解爹爹的,他这个样子,显然就是不好意思了嘛!燕子伸手拍拍崔志龙的脑袋,“爹爹,寒姐姐还是燕子的寒姐姐哦!又不会吃人,爹爹当真好奇怪。”
崔志龙闻言,这才抬起头,脸上的尴尬不再,盯着面前笑眯眯瞧着自己的段寒芜,半天才低声问道,“段姑娘,怕不是一般人吧?我们何德何能让段姑娘这般照顾我们。”
段寒芜知道眼前的男人身心已经受到了巨大伤害,她不愠不火的开口,“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在街上好客的崔大哥碰到我,带回家和这几个可爱的孩子们吃饭开始,我便将这里当成第二个家了吧。”段寒芜说的很真诚,眸子里清澈一片,看不出丝毫造假的成分。
崔志龙没说话,深深看了一眼段寒芜,最终化作一丝无声的叹息。瞧着段寒芜的样子,还有自家那个闷葫芦儿子,他不用猜也知道,自家那点事只怕这段寒芜都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