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烛下,两团影子静默的对坐着,一个一身玄袍的中年男人手里攥着一个荷包,上面带着点点水渍,看着是上了岁月的荷包,有些老旧。他的眼神带着无限眷恋,另一只手也跟着摸了摸荷包,最后化作一声幽幽的叹息。
“叔父,您可是又响起了婶娘?”胤齐原本在看书,抬眼看到中德王满脸惆怅的盯着手里那个荷包,便出声说道,“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婶娘的,叔父不要担心。”
中德王深深的叹口气,随后闭上眼,“找到她又能怎么样?她不愿见我,当初也是执意要带着孩子走,只因为我那一时糊涂,她才会走。”说完这话,他像是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有些颓唐的倚靠在椅子上。
胤齐闻言,笑着抬眼看着中德王,“对了叔父,今日在皇宫您猜我碰到了谁?”
“谁?”中德王毫无兴致的问了一句,随后便是脑子精光一闪,睁开眼睛,“你可是碰到了皇后娘娘?”
“不错。”胤齐点点头,“皇后娘娘为人倒是很和善,看起来不似其他深宫女子那般心机沉重。相反的,齐儿倒是感觉到皇后娘娘给人一股特殊的亲切感。”胤齐回想着自己初见段寒芜的样子,忍不住的唇角一弯,“齐儿不止一次的打量皇后娘娘,发现她和婶娘长的当真是很像,尤其那一颦一笑,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右脸那个红色胎记太过于扎眼,若不仔细看很难看出两人的相似之处。”
中德王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算计,随后看着胤齐说道,“既然你都觉得皇后娘娘长的和阿绣像,那就不是我的臆想。”说着中德王微微笑了笑,“我想办法调查清楚皇后娘娘的身世,你则是要尽快靠近她,想办法套出有用的消息,若是能找到阿绣自然是好的。”
“叔父,您的意思是说、、、皇后娘娘可能就是婶娘留下的孩子?”胤齐瞪大眼睛问道,“皇后娘娘是骠骑大将军的次女,母亲也是身份卑微的姨娘,如何能成为婶娘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只是猜测。”中德王淡淡的开口,“不知怎的,我看到皇后娘娘,便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或许是那股劲儿太过像阿绣。不管怎样,我都要找到阿绣和孩子。”
胤齐点点头,“是,叔父,齐儿知道了。”
“齐儿,如果我的想法都是真的,那这个段寒芜就是我胤朝风的女儿,就是你堂妹。”中德王光是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连带着捏着荷包的手都跟着颤抖了几下,“阿绣,我是不是要见到你了?段寒芜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女儿?”
胤齐瞧着自家叔父的样子,也跟着喜笑颜开,若段寒芜真的是自己的堂妹,想必以后和扶风的邦交就会更加密切。不过,要如何查证段寒芜的身世呢?
好不容易哄好了纪长情,陪着他吃过饭的段寒芜,此刻便突然失了力气,直接瘫倒在贵妃榻上,这个活祖宗总算会御书房了。她好说歹说,还跟他保证了自己再也不去和其他男人见面,他才罢休,当真是帝王,独裁心思太浓厚。
“娘娘,您身子还好吗?”珍珠笑眯眯的端着自己新制作的点心走进来,便看到段寒芜懒洋洋的趴在那里,赶紧走过去问道,“可是又腹痛了?奴婢要不要去御医那里给娘娘开点药来?”
段寒芜摆摆手,“不必了,本宫就是侍候皇上有些力不从心,休息一下就好了。”随后眼睛一扫就看到珍珠手里端着的东西,“你又去厨房做点心了,不是要你好好学着点大宫女负责的事情吗?怎的又偷跑去厨房了?幽瞳呢?”
“哎呀,娘娘,您也不能一辈子不许珍珠进厨房啊!”珍珠揪着段寒芜的袖子左摇右晃,可怜兮兮的眨巴着她的眼睛,“娘娘,珍珠已经好好照顾幽瞳了,没让它到处乱跑。”
段寒芜点点头,“那便好,本宫是担心你一进厨房就不管幽瞳了,要知道,现在各宫娘娘都知道本宫这里养着狼,若是随意放出去,哪怕没伤人,也会给人治罪的可能性,本宫可是不愿幽瞳出事,你知道的。”
珍珠闻言忙点头,“是是是,奴婢都知道的,娘娘还是吃点点心吧,这可是奴婢刚坐好的。”
“好。”段寒芜这才坐直了身子,要说女子这个月信当真是极其麻烦的,她简直讨厌死了这种感觉,整天都觉得黏糊糊,走到哪里都不对劲。打开盒子,就看到里面放着三四只小兔子样式的糕点,看来珍珠为了讨好自己也是费尽心思的,她捏起一个放在口中咀嚼的,抬眼便看到珍珠满脸希冀的瞧着自己,便点点头,“珍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本宫现在怕是不及你了,我现在算是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吗?”
“呸呸,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娘娘是长命百岁的!”珍珠赶紧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这话娘娘可千万不要乱,您若是喜欢吃,奴婢便天天给娘娘做。”
段寒芜饶有心思的看了一眼珍珠,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是不是经常去西宫收集露水?这几日还去吗?”
珍珠愣了愣,摇摇头,“娘娘不是说不需要露水了吗?珍珠就一直没去过了,不过那里的老妈妈当真是很好,珍珠好几次都跟着进去喝茶了呢!当真是极好喝!”提起西宫,珍珠就忍不住的弯弯唇瓣,满脸兴奋。
“本宫知道,那老夫人的茶艺的确是好的,本宫也喜欢。”段寒芜笑着开口,突然看到珍珠一脸不解的模样,便解释道,“本宫之前也去过西宫,那个人也是见过的,当真是极好的,有种娘亲的感觉。”
“是吧是吧!”珍珠欣喜,“奴婢也这么觉得,她像是娘亲一样,特别温暖,奴婢自小就和弟弟一起长大,爹娘去世的早,看到老妈妈就觉得好像是有了个亲娘。”
段寒芜嗤笑几声,“可惜啊,珍珠你没机会了,本宫已经把她认作干娘了。”
“啊?什么?娘娘,这于理不合啊!”珍珠嘴巴张的都能含下一个鸡蛋,她眨巴眨巴眼睛,“就算是像娘亲,毕竟身份有别。”
段寒芜浑然不在意的摆摆手,“无所谓,本宫不在乎。不过现在首要的事就是要调查清楚,干娘是为什么进了西宫,有因为什么不肯出来。本宫之前问过她的意见,她似乎不愿走出西宫,给本宫的感觉,就像是忌惮着什么人。”
“忌惮?”珍珠又不懂了,她有些跟不上段寒芜的思路,“有什么忌惮的人?珍珠有些不懂。”
段寒芜没好气的瞪了珍珠一眼,想也不想的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当真是人头猪脑!本宫的意思就是,干娘不是不想出来,而是忌惮其他人不敢出来,你能明白吗?”
珍珠揉着自己被打疼的脑袋,含着泪花的盯着段寒芜,“娘娘您说就说,不要打奴婢的脑袋,都被娘娘打笨了。”随后她想了想,“既然老妈妈她不敢出来,那便是有人连娘娘也撼动不了,不是吗?”
“本宫也是这么想的,但这个人不是本宫不是皇上,还会是何人?”段寒芜百般找不到头绪,微微皱起眉头,“总觉得事情不像是表面那么简单,似乎还有秘辛在里面。本宫知道不应该去探查,不过还是止不住的好奇。”
珍珠闻言,也学着段寒芜皱起眉,突然,主仆二人脑袋一闪灵光,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太后!”
“除了太后,还有什么人会压制住本宫?”段寒芜摇了摇唇瓣,突然觉得事情真的有些复杂。如果这边背后人是太后的话,那干娘当真是没办法出的来,除非太后死,不然干娘怕是一辈子都窝在西宫了。段寒芜想了想,“珍珠,你经常去西宫,干娘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譬如说过问皇宫的事情?”
珍珠狐疑的看了下段寒芜,随后敛下眸子细细思索着,突然眸子一亮,“对了,那老妈妈之前和奴婢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不止一次谈起过皇上和长公主,还说的兴致勃勃,奴婢想要打断都不忍心。好像还过问了一嘴先皇的事,不过因为奴婢进宫进的晚,得不到答案,便不再问了。”
段寒芜沉了脸色,作为一个侍婢,若是询问主子情况自然是正常,但如果重复的询问是不是有些奇怪了点,随后一个陌生的想法在她心底浮起来,又被她打压下去。不可能,绝对不能是那样,若是那样,这当真是皇室的秘辛,决计不会被人允许挖出来的。可是换过来想想,其中又有奇怪之处。想到这,段寒芜抬头问道,“珍珠,既然你进宫进的晚,也不可能一点先皇的事都不清楚,多多少少也能听到一点的,是吧?”
“是啊。”珍珠点点头,“奴婢只是听其他姐姐们说,之前先皇有一位异常宠爱的妃子,她天生身上带着异香,姿容绝艳无双,身材婀娜多姿,是当时无数男子倾慕的对象。听说当时进了宫之后立刻获得圣宠,皇上一直留宿在她的寝殿里,被好多嫔妃妒忌呢!淑贵人的惊鸿舞便是模仿那个女人,不过还是没有学到火候。”珍珠越说眼睛越是冒亮光,满是对那个宠妃的憧憬。
段寒芜闻言一愣,“宠妃?”她怎么没听说先皇曾经有个宠妃?突然的,之前那个想法越来越清晰,似乎有了点点苗头,她沉着声音吩咐道:“珍珠,你去给本宫打探一下当时那个宠妃的情况,尽快回来告诉本宫,知道吗?记住,要秘密的查,不要被人发现。”
“是,娘娘。”虽然不明白段寒芜为何突然问起先皇宠妃,不过珍珠还是点头答应了。
真相似乎要浮出水面了,一旦被挖掘,牵连出来的后果似乎是没办法预料的。那一层层的真相,像是一张单薄的纸,已经露出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