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抚和他的夫人听闻此事,衣服都来不及收拾好便急匆匆的赶到门口,偏巧段寒芜正在上马车,巡抚伸手掐了自己大腿根一把,瞬间便是痛哭流涕,直接双膝跪地的磕了一个头,“皇啊,您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了?臣还没有让皇上好好玩乐玩乐呢!”
纪长情不苟言笑,“无碍,下次得了空再来也是好的。倒是爱卿不要等朕走了就开始数落埋怨苏蕊和张生才好,朕方才给了他们金牌,见金牌如见朕,你可知道?”
“是是是,臣遵旨!”巡抚跪在地上,额头掉下来一滴汗珠。纪长情竟然连这事都想好了?现在他真是想动张生都不行了。
纪长情满意的点点头,抬眼看了看依偎在一起的夫妻俩,终于是挂上了一丝清浅的笑意,“张生,莫要辜负了寒儿对你们的一片苦心。”
张生看了看身边的苏蕊,一拱手,“皇上,小生明白,请皇上放心。”
“恩。”纪长情点点头,这才走上马车,缓缓的盖下帘子。
段寒芜安安静静的坐在里面,隔着面纱的脸没有表情,倒是身边的狼崽好奇的看着纪长情,一副呆萌的样子。纪长情没说话,倾身坐在段寒芜身边,依旧是捧起那本爱不释手的帝王之术,细细的研读起来。
期间段寒芜倒是转头看了看纪长情,抿着唇角,也不愿搭话,抱着怀里的狼崽,它身上的毛软软的,当真是极其舒服。狼崽看看这看看那,终于是感受到马车的走动,有些不太喜欢,低声的“嗷呜”了几下,便窝在段寒芜怀里不动了。
两个人在车厢里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一直都是这般沉默,马车走了不大一会儿的路便停下了。段寒芜回过神,身子轻轻摇晃了几下,才稳定。她疑惑的四处看了看,纪长情依旧是保持原来的动作,她也不好去问,只好默然的站起身子走到马车门口问道,“顺子,咱们可是到城镇了?”
“不是的,娘娘,我们在中途休息一下。”顺子在外面开口道。
突然想起一道欣喜的声音,“娘娘娘娘,您快出来啊!这儿可好看了!”
段寒芜无奈的摇摇头,便掀开帘子走了下去,这边刚走,纪长情便抬起了眸子,看这那纤细微弱的身影,勾起了唇瓣。
“娘娘,您看,这里真的好漂亮的!”珍珠伸手抓住段寒芜,扶着走下马车,便兴冲冲的四处跑。
段寒芜也是微微的张了张嘴,眼前的宛然就是一片花海,到处都是铺撒着的花瓣,堆叠成一层层,微风一吹还会带飞起来几片粉嫩的花瓣,美极了。空气里都是花的香气,哪怕是混杂的气味儿也分外的怡人。段寒芜踩着花瓣一路过去,不出乎预料,脚底下一片软绵绵,很舒服。珍珠抱着狼崽在一边观赏游玩,段寒芜则是自己朝着那花海深处走过去,不知道眼前的是什么花,粉嫩的不可思议,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的花卉开了一地,就连各个树上也绽开了小小一朵。段寒芜走到一棵树下,轻轻倚靠着坐下,触感满是软绵绵的花瓣,她伸手捻起一片,隔着面纱嗅了嗅,眉眼一弯,欢喜的笑出了声音。
“你可是喜欢这地方?”
段寒芜一愣,捧着花瓣的呆愣样一转头,看着自家面前站着的男人。一身梨花白色的龙纹袍,脚下踩着登云锦靴,腰际配着一块上好翡翠如意环。泼墨长发未束,松松散散的披散在肩膀,发丝垂到腰际箍起来,插上一根墨绿色的发簪,额头间有碎发肆意飘扬,细细看去,眉骨的左侧有一颗妖艳的痣,轻轻一眨眼,便带着一丝勾魂夺魄的美丽。
“皇上?”段寒芜呆呆的说了这么一句,便再也说不出来其他话了。天知道纪长情有多么适合站在这花海里,一身素白像是仙谪,傲立于这翩然仙境中,独立于世,面容邪魅妖娆,没有比他再合适的人有资格站在这里了,就连这飘舞着的花瓣都在他身后失了颜色。
纪长情难得好心情的勾了勾唇,倾身坐在段寒芜的身边,伸出大掌接了一片恰好落到他手心的花瓣,轻轻放在鼻尖嗅了嗅,“这里,你可是觉得好?”
段寒芜愣愣的瞧着纪长情,随后反应过来,赶紧点点头,“是啊,这里当真是个人间仙境了,没想到沿途还会有这样美的地方。”
“我们并没有走。”纪长情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
“啊?我们没走?”段寒芜脑子有些懵,眨了眨眼睛,“我们还在万花城?”
纪长情点点头,“自然是的,既然来万花城,自然是要带你看看这万花,不然你怎么知道会有这样的地方?”
“那皇上,所谓万花城,就是指的这里?”段寒芜下意识的开口问道,“臣妾当初还以为万花城还是随意起的名字呢,没想到这里也有这样的地方。”
纪长情笑着颔首,“自然是的,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地方,朕来这万花城许多次,独独喜爱这万花飞舞的小林子,当初是和阿姐她们一同来的,如今却是和你来。”
段寒芜闻言低下头,不去接下一句,她伸手摸了摸身边的花瓣,半天才低低呢喃一句,“素花纷飞香如墨,踏雪无痕念归来。”
“呵呵,寒儿何时变得这般诗情画意了?竟然开始作诗了?”纪长情品了品她的句子,才轻轻摇头道,“你作的诗颇为伤感,依朕看,如此良辰美景,倒不如说是忆粉成香花似蝶,情长念浓寸长生。这样你觉得如何?”
段寒芜身子不由的一颤,不敢去体味纪长情诗句里的意思,只能装傻作不明白,“皇上的诗句高深莫测,臣妾自然是猜想不透。臣妾的才学只是凤毛麟角,根本体会不到皇上语言之优美的,皇上和臣妾对诗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说着她放在旁边的手不由的捏紧了花瓣,指甲嵌入手心也不自知。
“寒儿,你当真就要一直对朕这个态度吗?”纪长情却不放过段寒芜,伸手扳正段寒芜的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突然伸手摘下她的面纱,吓了她一跳。纪长情不允许段寒芜乱动,“你看着我,难道你就这般的想要逃开吗?”这次,纪长情没有用自称,而是目光平了视线,深深的盯着面前苍白脸色的段寒芜。
段寒芜抓紧了自己身边的花瓣,眉头微微一皱,随后又加深了几分,始终不说话。
“我不相信你就对我这般视若无睹,我也不认为你不清楚我对你的心意,不是吗?”纪长情抓着段寒芜的手不由的用了几分力气,“你是我的妻,这辈子都是,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和你太远,你不愿用真面目对待我呢?寒儿,你对我,到底有几分是真?”
段寒芜依旧是紧锁着眉头,眼睛盯着地面,不肯去看着纪长情。她心底却是掀起惊涛骇浪,她自然是察觉出纪长情对自己的态度和以往完全不同,是从什么时候,这份态度变质了,变得和从前那股嫌弃的劲儿不一样了呢?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纪长情是帝王,是坐拥天下的帝王,而她只是他后宫那微薄的一粒沙,说皇后是往好听的说,若是不好听的,便是掌管其他小老婆的大老婆,不是吗?每日都要和纪长情的小老婆们斗智斗勇,不断的被栽赃陷害,若是纪长情相信也罢,可哪一次不是先是表现出怀疑?她不想输,也输不起,感情这种东西,若是先动了心,那便是输了,彻彻底底的坠入深渊。她貌丑无盐,天生的丑八怪,没有人肯真心实意的对待她,好不容易出现了风念礼,偏偏又是造化弄人。她不敢去抛开一切去赌,不敢将自己残破不堪的心再送出去伤一次,那是药石无灵、没办法解救的。身子伤了,上药便会好,心若是伤了,该用什么去修补呢?
“皇上、、”段寒芜沉默了许久,终于缓慢的开口,“臣妾对您自然是真的,毫无虚假,若是有虚假的地方,那便是臣妾的自我保护。您知道,在后宫生存,实在是太艰难,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纪长情哑口无言,原本想好了的话都哽在嗓子里,半天才沙哑的开口道,“你这是告诉我,你对我半分真也没有,对吗?”
段寒芜将眼睛飘向别处,淡淡的开口,“若是皇上这么想,臣妾也无话可说。臣妾没有蕊儿那么大的野心,盼望着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臣妾唯一的心愿,便是可以安安稳稳,一生无忧。”
“呵呵呵,好,好一个一生无忧啊!”纪长情闻言突然爆发出一阵冷笑,“段寒芜,你当真是铁石心肠,我无论如何暖着你,捂着你,都不会融化,是不是?”说不清纪长情那是什么眼神,段寒芜只看出来,那眼神似乎很悲伤,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段寒芜含笑,“是,臣妾的想法很简单,只求这个,其他对臣妾来说丝毫不重要。皇后之位,若是皇上有了新的人选,臣妾大可以让出去,毫无异议。”
纪长情身子晃了晃,额头青筋都跟着暴起,“段寒芜,你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