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欢眼睫一颤,直直盯着沈初寒,眼中有讶然之色浮上。
弑君之罪,这么说,沈初寒是打算对昭帝下手了?
沈初寒抬了头,朝她温和一笑,“有些事情,也该动手了。”一顿,若有所思的眸光一转,“说起来,子舒和落落这几日该到了。”
宋清欢微蹙了眉头,“可是阿殊,昭帝性子素来警惕,我们如何下手?”虽说沈初寒想要让阮莹莹和皇后顶罪,但毕竟只是顶罪,也就是说,真正下手的,并不是她们。昭帝身居帝位,素来万般警惕,又岂是那么好下手的?
沈初寒翘了翘唇角,眼中一抹寒光闪过,凉凉吐出一句话,“小福子是我的人。”
宋清欢一怔,撩眼看向沈初寒,有一瞬间的怔愣。
小福子是昭帝宫里伺候的内侍,其师父,正是昭帝的心腹内侍王喜,听说因为性子机灵,颇受王喜器重。上次他们回临都,便正是小福子来请沈初寒进宫的。这样昭帝身边得用之人,居然也是沈初寒的人?
这件事给她的震撼,丝毫不亚于当初在无痕宫时知晓左护法是他的人时的心情。
沈初寒他,究竟不动声色地筹谋了多少事情?
瞧见她呆呆望着自己一脸诧异的模样,沈初寒唇角笑意加深了些许,眼底寒凉退去,温声开口道,“小福子这颗棋子,我已埋了很久,眼下,也是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宋清欢深吸一口气,理了理纷杂的思绪,也抿唇一笑,“果然阿殊就是阿殊。有这么个人在昭帝身边,看来,是不需要我担心什么了。”
小福子深得王喜信任,王喜又是昭帝的心腹,有他安插在昭帝身侧,要动手的话,的确要容易许多。
沈初寒点点头,伸手抚了抚她的发,语声愈发温润,“放心吧阿绾,我既答应你两个月,那便是两个月。”两个月,这是他答应宋清欢的期限,两个月之内,他会处理好昭国诸事,然后同她一起去玉衡岛。
宋清欢反手握住他的手,眼底有流光浮动。
虽然知道沈初寒一向将她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但每每还是被他点点滴滴的举动所感动。眸光盈盈看着她,唇瓣动了动,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她泪眼盈盈的模样,沈初寒眼中愈显宠溺,大手落在她的肩头,将她往怀中一揽,落在她耳中的语声如甘醇的酒酿一般醉人,“所以阿绾大可放宽心思,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宋清欢轻“嗯”一声,依在他怀中,闻着鼻端的寒凉清香,只觉心中无比踏实。
这时,突然听得“啪”的一声,耳边有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
宋清欢微惊,直了身子朝声音发源处望去。却见方才她放在高几上的那青花瓷茶盏不知为何掉落在地,已碎成好了几瓣。
她一惊,从沈初寒怀中退出,抬头看向沈初寒,狐疑开口“阿殊,这是怎么回事?”
沈初寒尚未来得及说话,又听得耳边有“咿咿呀呀”的声音,正是小郡主的声音。
宋清欢循声望去,见方才趴在软榻上自顾自玩着的忧忧正看着地上那摊瓷器碎片,嘴角撇了撇,一脸哭出来的模样。
“哎呀呀,忧忧怎么啦?”
宋清欢忙将她抱在怀里哄着,不免有几分汗颜。
方才只顾着和沈初寒说话去了,一时倒忘了还有个女儿在这里,她这个母亲,还真当得有些不称职。定了定心神,忙温声哄着忧忧,“忧忧不怕不怕,只是杯子碎了,娘亲这就叫人来收拾干净啊。”
说着,看向门外就要唤人。
还未出口,沈初寒的声音却响了起来,“等等。”
宋清欢微奇,转眸看着他,“怎么了?”
沈初寒却又住了嘴,只定定地看着地上那些茶盏碎片,眼中似有沉沉雾气笼罩。
宋清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没发现什么异样。只是,这杯盏似乎碎得有些蹊跷,难道……是忧忧不小心推下去的?
她狐疑地朝怀中的忧忧望去,忧忧被她这么一哄,脸上已多云转晴,正“吃”着自己的手指,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
想了想,宋清欢还是觉得有些不可能。
方才忧忧是被她放在软榻上的,软榻离高几还有一段距离,她刚刚就在高几旁坐着,忧忧不可能越过她够到高几上的茶盏。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不待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沈初寒却朝她伸出了手。
“怎么了?”她不解。
“我来报忧忧。”
宋清欢不知他想干什么,但还是依言将忧忧递了过去。
沈初寒抱着忧忧晃了晃,看向她道,“阿绾,你去那边再取个茶盏过来放在高几上。”
宋清欢狐疑地皱了眉头,心中越发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很快重新取了个茶杯过来放在了高几上。
沈初寒抱着忧忧看向那茶杯,一边摆弄着她的小手一边道,“忧忧,想要那个茶盏吗?”
忧忧“啊啊”的叫了两声,似乎有些亢奋,小手指着杯盏的方向。
“想要的话,就要自己去取哦。”沈初寒温声软语,十分耐心地模样,却是抱着忧忧并不靠近。
宋清欢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刚要说话,眼角余光却瞟见那几上的茶几又挪动了一下。
她登时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沈初寒怀中的忧忧。
忧忧还是那副雀跃的模样,在沈初寒怀里不断摆动着,似乎同方才并没有什么两样。
可宋清欢心中却蓦地浮上一个猜想,拧眉看向沈初寒,“阿殊,你……方才你看到了吗?”
沈初寒沉沉点头。
想到沈初寒方才的举动,宋清欢眼中一抹讶然,诧异开口道,“阿殊,你早有猜想?”
沈初寒点头,“那杯盏不可能无缘无故掉落。寒王府守卫森严,房间外不可能有人,房间内又只有你我和忧忧三人,你我都没有动,那么,便只剩下忧忧了。”
宋清欢咬了咬唇,眸色深沉地看一眼忧忧,说出了自己的猜想,“阿殊,我怀疑……忧忧身怀灵力。”
话音落,沈初寒沉默一瞬,也沉沉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听得他也同意自己的猜想,宋清欢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潜意识里从未将自己真正当成过扶澜族人,可没想到,忧忧身上居然有扶澜族人与生俱来的灵力。可如果连忧忧都有的话,自己为何灵力全无?
仿佛看出了宋清欢的想法,沈初寒沉郁开口道,“阿绾,我怀疑,你的灵力……当初被你母妃封印住了。”
“封印?”宋清欢一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沈初寒点点头,“现在看来,你的母妃就是扶澜族的圣女无疑。扶澜族圣女本就灵力最强,你身为她的女儿,不可能灵力全无。如今忧忧这隔空移物的表现,十有八九就是灵力无疑。连她都有灵力的话,你身为她的娘亲,不可能灵力全无。”
宋清欢眉头微舒。
沈初寒这番分析的确有道理。
若自己身上灵力若太过充沛的话,极易引起扶澜族人的发现,母妃想尽办法让自己过上寻常人的生活,自然不可能在这方面露了陷。只是不知道,自己身上这封印,该如何解除?
她心思沉沉,一时也不知道忧忧身怀灵力这件事,究竟是好是坏。
仿佛看出了她心中的担忧,沈初寒搂了搂她的肩,温声宽慰,“阿绾也不必太担心了,忧忧现在年纪还小,灵力也不可能有多充沛,等我们上了玉衡岛后,可以再向母妃问个清楚。”
“嗯。”宋清欢点点头,眼下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
几日后,季流云和叶落果然到了临都。
因着不想麻烦沈初寒和宋清欢,两人并未提前来信通知,而是直接进了城,径直到了寒王府。
听到侍女来报,宋清欢忙急急往前院走去。
因为沈初寒同守门的侍卫打过了招呼,季流云和叶落被直接引到了前厅,没等多久,便听到有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两人转身一瞧,果然见宋清欢正急急朝这边走来。
“嫂嫂!”叶落眉梢一样,欢天喜地地迎了上来,拉着她的手撒着娇道,“嫂嫂,我好想你和师兄啊,你想我了吗?”
宋清欢抿唇笑,“当然想你了,没你在,这寒王府都冷清了不少。”
叶落得意地一扬眉头,看向季流云,“流云哥哥,你看,我就说嫂嫂会挂念我吧。”
季流云也不同她计较,看向宋清欢点了点头,迎上来道,“清欢。”
“怎么样?伤都好了吗?”瞧着季流云面色红润,宋清欢略微放了心,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问了一句。
季流云点头,“多亏了你的清元果,否则的话,我那伤,便是师父也棘手。”
“是啊。”叶落眸中露出一抹歉意,“嫂嫂,真是多亏了你的清元果。否则,要是流云哥哥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也不想活了。”
听她说得这般直白,宋清欢心神一动,笑眯眯朝季流云望去。
几个月过去了,也不知季流云和叶落的感情有没有进展了?
见她眸光灼灼地望来,季流云先是一怔,继而似明白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眼,耳根处一抹绯红。
宋清欢笑,心知这件事也不急在这一刻问清,等他们在这里住了几日,自己自然就知道他们进展如何了。
这般想着,便依旧回了方才那话题,“你们同我客气什么。若换了我受伤,你们不也会不遗余力地救我?”
“那是肯定的。”叶落郑重地点了点头,然而很快咧嘴一笑,“不过有二师兄在,大概轮不到我和流云哥哥插手吧。”说到这里,好奇地朝外看了看,“师兄呢?不在府里么?”
“他去上早朝还未回来,应该快了。”
“最近京里很多事吧。”季流云借口道。
宋清欢淡淡一笑,“你知道的,昭帝那边又怎会让他闲下来?”
季流云虽是江湖人士,但因着沈初寒的身份,对昭国的政局亦有所了解,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眉间一抹讥诮,“他可真是如意算盘打得好,又要把阿殊当陀螺使,又迟迟不将立储之事定下来。”
宋清欢无谓地扬了扬眉,“我们对他,从来就没报什么希望。”说到这里,又笑眯眯地看着季流云,“不过,如今你过来了,阿殊定能轻松不少。”
季流云一脸无奈,哭丧着脸道,“我是被烬之威胁的,不然,我才不高兴掺和到这些破事当中来呢。”
宋清欢知他与沈初寒关系好,一向口无遮拦,丝毫没放在心上,反而“嘻嘻”一笑,“你要怨就去怨阿殊,不要怨我才是。”
叶落插嘴道,“嫂嫂,忧忧呢?我这些日子可想她了。”
“她啊,方才还在睡觉呢?这会子应该已经醒来了,走吧,去瑶华院,去看看她。”
“好啊。”叶落兴高采烈地应下,三人一道往瑶华院走去。
“师父最近可好?”出了正厅,宋清欢看向叶落问。
叶落点点头,“爹爹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说到这里,情绪微有些低落。
见她不忍说出口,季流云接话道,“师父的伤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伤了的肩胛骨到底没法再复原,左手使不上力,武功有些不如从前。只是好在如今无痕宫已灭,师父这次是彻底隐退了,应该也不会再遇到需要他用武之处了。”
“师父回了无忧谷?”
叶落应一声,“爹爹非要回无忧谷,说是其他地方住不惯。好在身边有流月清风照顾,我也放心不少。而且朱明所负责的据点在那附近,师兄吩咐了他定期去无忧谷看看我爹爹的情况,所以倒也还好。”
“等这里的事都完了,我们一起回无忧谷看师父。”
“好啊。”叶落欢快地应了。
很快,三人便到了瑶华院。
忧忧果然已经醒了,虽然几个月未见,却似乎还记得叶落和季流云,看见他们来了,高兴的“哇哇”直叫。
叶落和季流云陪着忧忧玩了一会,沈初寒便回来了。
几人又是一番寒暄,叶落和季流云便在寒王府住了下来。
他们的当务之急,是调配出用在昭帝身上的毒药来。
这毒药,必须是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还不能轻易被人发觉,所以难度颇高。好在季流云是用毒高手,又有叶落从旁相助,这件事,倒是难不倒他。
在季流云和叶落在寒王府住下的这段日子,又发生了不少事。
年前,尹湛便派了使团去往宸国迎娶苏娆,前几日,苏娆到了昭国,与尹湛完了婚,正式成为了凉国的皇后。
而沈初寒派去调查容筝身世的人,也有了回应。
果然如他们所料,容筝便是当年慕容夫人入狱前早产产下的那个女儿,也就是说,她正是萧濯的亲妹妹。
得知了这个消息,沈初寒没有迟疑,派人去请萧濯。
萧濯第二日便过来了。
因着事情涉及到容筝,宋清欢这次也在一旁。
“殿下,王妃。”萧濯风尘仆仆而来,朝两人行了礼。
最近沈初寒加快了夺权的计划,萧濯自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沈初寒让人请了萧濯入座,又上了茶来,方屏退了众人。
见这架势,萧濯神情微微一凛,挺直了背,沉声开口道,“殿下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沈初寒看他一眼,沉沉开了口,“我今日叫你过来,是查到了关于慕容家的一件事,我想,你应该想要知道。”
萧濯一听,眉头登时便皱了起来,气息微沉,“不知殿下查到了何事?”
“这件事,与容家二小姐容筝也有关系。”
萧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沈初寒沉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容筝她,其实不是容家之女,而是你的亲妹妹。”
萧濯的神情登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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