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讲过往少岁月，真挚情感早留心；

如今将死求解脱，荣叹敬芝命凄苦。

敬儿和荣儿两个人就这样坐着，闲聊着以前那些事儿，这是荣儿第一次听敬芝讲她的过往，她发现她以前对敬芝真的关心太少了，只有这一刻，敬芝将死的这一刻，她才开始了解敬芝。

“其实我入宫前的生活挺简单的，我额娘是我阿玛的侧福晋，我大额娘是个很凶的人，她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而我额娘却只有一个我，当年阿玛会纳我额娘为福晋是因为大额娘只有一个儿子，他希望我额娘能再生儿子出来，只是我额娘生了我后便没有再生任何孩子了，后来阿玛又娶了一个侧福晋，是我三额娘，生了两个弟弟。”敬芝一点点讲着自己的身世。

“啊？”荣儿不知道敬芝的身世竟然这样可怜，毕竟她阿玛只娶过她额娘一人，没有在另娶别人。

敬芝轻轻笑着，“所以我额娘在王家是很没有地位的，当然我也没有，从小我的哥哥姐姐就喜欢欺负于我，长久以往，我也性子淡了，不去争不去抢。”荣儿心疼的点点头，听敬芝继续说，怪不得她一直觉着敬儿的内心是很成熟的，“我七岁那年，我阿玛的一个远亲的孩子到我们家来了，说是希望能在京城里见识见识，并得到阿玛的栽培。我阿玛这个人，虽然待我额娘不好，但是待亲戚却是很好的，也许也正因为这样，才会后来靠着我伯父的关系被提拔吧。总之，我这个唤做堂哥的人到了我们家，我阿玛待他极好，一切用度都和哥哥弟弟同样，还让他和我的兄弟们一起读书。”

荣儿轻声插话道，“这个堂哥就是你的那个他？”

敬芝脸上带出了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是他，他比我长五岁，他来了后，很快便明白了我家里的这些关系，他是个很斯文的人，喜欢读书，和皇上不一样，他身上总是透着让人愿意亲近的亲切，他看着我可怜，就待我很好。有一次，我哥和我姐又在欺负于我，正好让他看到了，他比我哥大一岁，所以我哥和他关系还不错，被他给劝阻了。”敬芝轻轻笑着，“后来，我发现，他常常帮我，所以我七岁以后，便再也没有被欺负过了，我的大额娘很凶，但只对我额娘和三额娘凶，对我还不错，而三额娘呢性子比较硬，又有两个儿子常和大额娘对着干，我额娘其实是最可怜的，夹在她们中间常常为难，不过在我九岁的时候，额娘病死了。”

“敬儿……”看着敬芝淡淡地笑容，荣儿忍不住心酸地唤道。

敬芝轻轻摇摇头，笑着说道，“荣儿你知道吗？我额娘死了，我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因为她解脱了，她再也不用偷偷落泪了，荣儿，我现在的心情和当时是一样的，我也要解脱了。”敬芝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可能不喜欢堂哥，他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是我的一把保护伞，额娘走后，整个家只有他会带给我一丝温暖。记得额娘过世后，我常常一个人独自流泪，堂哥总会陪在我身边对我说：‘敬儿，不要难过，堂哥会永远保护你，不让你被任何人欺负。’我相信他，他是我唯一的信任。我十二岁那年，我的生日，整个家里没人在意着，只有堂哥为我过了这个生日，十七岁的堂哥那时已经考取了功名，他拿着枚玉佩问我，说这是他父母的定情信物，我是否愿意收下它成为他的新娘。”敬芝说到这儿，脸上泛起了红晕，“我答应了，我们约定好了，第二年我参加完秀选宫女后，他就向我阿玛提亲，如果我万一被选入宫当宫女的话，他就等我出宫，我答应她，我就算入宫也一定会尽量的低调，不惹事，静静的等着和他出宫相聚的日子。”

“其实说来都是命，大姐长我一岁，却是和我同一年参加秀选的。论长相，我姐的长相不比我差，我和堂哥一直以为，大姐会被选中，而我会落选，命啊，结果恰好相反，我姐落了选，而我却入了宫。”敬芝眼眶有些犯红，“荣儿，记得我们入宫第一个夜晚相遇的情景吗？那时我多难过你知道吗？十余年的等待，我不知道他是否等的了，但是我会守候着这份约定。”

初夜相遇的情景在荣儿记忆中留着的影象，她想起了那时的敬芝，身上带着一丝落漠，淡淡的淡淡的，模糊的记忆愈来愈清晰“敬儿，这些年你很苦吧？”

敬芝点点头，“其实荣儿，我小心守着这份感情，在即将盼到快出宫的时候，突然得知要晋答应时，那时的心情是什么样，你绝对无法猜到，我知道我一定出不了宫了，这些年家眷来探亲，他有来过，我告诉他，不要等我了，找个好妻子去快快乐乐的过你的日子去，可是他不肯，他一直不肯……”敬芝的眼泪掉了下来，“荣儿，我难过，这两年在宫里，我活着很累，可这秘密又不敢轻易讲于人，现在好了，我死了，他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娶妻了，我们都没有失约……”

“敬儿，因为你这事儿，他没被牵连吗？”荣儿疑惑地问道。

“我问过了，牵连了，他终身怕是不能为官了，但是却留下了一条命，其实他可以去当教书先生，他说过的，他喜欢传道授业，仕途是他阿玛和我阿玛为他选的路，我知道他不喜欢，所以现在，他可以做他喜欢去做的事儿了……他会娶一个妻子，养育一些子女，过着简单平凡幸福的生活……”敬芝的脸上露出温和的光芒，“而那是……我们曾经想象过的美好生活……”

“敬儿……”荣儿眼泪早已经不受控制的流落了，怪不得敬儿已无法接受皇上了，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如此深刻的情感，又拿什么去爱皇上呢，要怪就怪命运，是命！荣儿拥住敬芝，“苦命的敬儿，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荣儿，说好了不哭的。”敬芝扶起荣儿，轻轻为荣儿抹去脸上的泪痕，“笑着送我走，我解脱了，真的解脱了……”

“好！敬儿！”荣儿快速拭去脸上的泪水，“我相信你会到天上的，转生之后，一定会幸福的，这辈子这么苦，还能保持着善良的心，下辈子就会有福报。”她想到了玄烨给她讲过的转世轮回之说。

“好，拖你吉言……”敬芝轻笑道。

门口想起了叩门声，顾问行的声音传了来，“荣主子，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宫了。”

“回去吧。”敬芝笑着说道，“能在死前见你一面，已是极大的幸福了！”

“敬儿……”荣儿咬着牙忍着悲伤，“我祝福你！”

“你也一样，好好侍俸皇上，希望你幸福！”敬芝轻轻点了下头，“走吧。”

荣儿重重点了点头，害怕眼泪跌落，忍着心中的痛楚迅速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门，站在门口，回身，看着一个公公将门上了锁，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她怎么能忍住悲伤呢！

荣儿心中默念道：“敬芝谢谢你！我的好姐妹，感谢你多年的陪伴，对不起，对不起，我救不了你……”泪水汹涌，很快模糊了双眼……

门内，敬芝望着紧闭的大门，一直含笑的她不知道何时也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