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呢?
“呵呵,便是从惜儿来到我身边开始吧?因此,你便总是如此恨她,是不是?”
段寂宸冷笑着,并没有抬起头看他的姑母一眼,“有时,我多么希望,她从来不曾来过我的身边,那样,我便不会知道什么是爱,也不会知道什么是痛!我会如以往般,带着笑意,孝敬于你的身旁,我亦会带着笑意,迎娶那个我曾许下了承诺的女人……那样,我会继续活在各种虚情假义之中,以为自己在这世上,终是有人在意的。”
“你……你怎能说出如此伤透人心的话?什么叫做虚情假义?姑母这一生,早已一无所有,便只有你,才能支撑着姑母活下去。姑母活着,有哪一日不是在想着你,念着你?便如今日,姑母已经数月未曾见你一面,如何不担心忧虑?自得知这两个月多来,你跟以往已完全变了一个人,姑母更是夜不安寝,食不甘味!你如今这个样子……让姑母如何能放心得下?因此,姑母今日便是冒着死罪,也要硬闯入这御书房中,来看你一眼!姑母即便是死也不会后悔……这二十多年来,姑母所作所为,有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为了你好?可是,你竟然说出如此伤人心的话来?”筱鸢大长公主神色悲愤,难掩哀伤。
“为了我好?为了我好,便是要将我深爱的女人毒死,让我一人孤独痛苦么?”段寂宸没有抬头看她,似是在自言自语。
“寂宸,我……”看见段寂宸落寞的样子,筱鸢大长公主欲言又止。
“为了我好,便是要将我惟一的孩子,也想一并害死么?”段寂宸继续自言自语,却又似是在低声质问她。
“不,皇上!姑母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尘晞!他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姑母怎会想过害他?”筱鸢大长公主一脸的焦急与怨责。
为何,她为了他能有今日,为了他能成功登上这帝位,耗尽了一生的心血,他却视她为如此毒辣无情之人?
“呵呵,难怪了,我道为何你的皇后逝去那日,连朝中大臣、各色人等皆可随意出入乾心殿,可皇上竟还下了那样无情而冷酷的一道旨意,整个乾心殿,惟独姑母是如何也无法靠近得了?却原来,皇上竟是担心我欲毒害太子殿下?”终于恍然大语的筱鸢大长公主倍觉受伤,不禁咬牙说道,“那么,姑母今日便可以明白地告诉皇上,姑母对尘晞绝无毒害之意!”
“绝无毒害之意?”段寂宸终于抬起头,带着淡淡的苦笑看着她,“那姑母为何总是要提醒朕,尘晞或有一日,也将步朕后尘,做出弑父夺位之事?”
“寂宸,姑母也便那么一说,真的没有挑拨你们父子关系之意!”急切解释中,筱鸢大长公主再次对段寂宸直呼其名。
“呵!我倒情愿他快些长大,真的有能力杀了我夺位,那么,我便可以早早摆脱这些尘世的牵绊,与她同穴而眠,永不分离了。”段寂宸说着,思绪又不知飘向了何方。
“皇上!你竟然……说出如此话语?”筱鸢大长公主神色震惊而伤痛。
“那么,姑母希望朕说出何种话语?”她的惊呼,重新将段寂宸的神思拉回,“如果姑母没有什么事,便请回吧!”
“皇上,姑母看到你如今这个样子,真的很心痛!好吧,姑母的罪过,你若要惩罚,姑母不会多说一句话。”筱鸢大长公主恳切说道,“皇上不想再多见姑母一刻,姑母这便告退。但姑母仍有一句话想说,那便是,姑母听闻楚瑶自被你贬入冷宫之后,多次恳请求见你,但你都不允。昨日,她托人寻到我,说是有惊天秘密,要当面向皇上陈说,因此,姑母今日便将此话带到。”
“好,朕知道了。姑母请回吧!”段寂宸的声音仍是冷淡。
“姑母告退!”筱鸢大长公主说完,转身离去,心中却是怅然若失。她心中确有后悔之意,早知寂宸会变成今日这副失魂落魄、痛不欲生的样子,她当初何苦帮助楚瑶下毒?
原本,她以为自己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却怎知弄巧反拙,他今日竟然如此恨她,甚至时刻防范着她,怕她再去伤害他的儿子。
她承认,她一开始对轩辕惜儿确有恨意,可渐渐地,在她亲自参与到毒害轩辕惜儿的阴谋之后,又有些把握不住这恨意是否仍在。如今,与段寂宸对自己的恨相比起来,她宁愿忘记对那个自来到北国,便似乎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的薄命皇后的恨!
筱鸢大长公主离开之后,段寂宸仍坐在御书房中微微发怔。
楚瑶说,有惊天秘密要当面向他陈说。此话到底是真是假?所谓的惊天秘密,到底又是什么?难道,会与惜儿有关?心中,蓦然便起了一丝希望。
只要是与惜儿有关的,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过!一念闪起,他迅速起身,大步踏出了御书房。
……
冷宫中,在一处布置简陋的房子内,楚瑶正坐于窗下,努力地缝补着宫中最下等的奴仆们的衣服鞋袜。
如今的她,身穿普通的粗布衣裳,竟是比冷宫之中最下等的宫女都不如。乍一看去,根本没人能将她与往日那个尊贵刁蛮的月国公主联系起来,更无法将她与北帝从月国带回的那位清冷高贵、冷静自持的准皇后相提并论。
此刻,她狠狠地一针一针缝补着,将无声的气全部撒在那无言的针线衣物上。这些衣服鞋袜,也不知道补好了,那些宫人奴仆会否真的拿来穿,可是,她却必须全部缝补完毕。
她已经忙活了整整一个上午,缝得手指生痛,双目昏花,可是看一看面前的案桌上,竟还摆放着一大堆没补完的。看来,她今天是根本无法将这件活儿完成的。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她狠狠地将手中的破衣和针线一甩,扔到了案上那堆衣物之上。
她楚瑶,何时竟堕落至如此境地,尝尽屈辱,受人欺凌?这一切,到底是谁一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