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近日时时眩晕以至全身无力,今后再也不适宜常常抱着小尘晞,轩辕惜儿不禁神色黯然。
“实在是不公平,他日日喊着你这母后,却从来不曾喊过我这父皇!”见轩辕惜儿又再想起了自己体内之毒,段寂宸心中一痛,却故作欢颜出言埋怨着。
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落黯然之色影响了今夜的喜庆气氛,轩辕惜儿决意掩下心头的伤感与不舍。这难得的一家三口欢聚之夜,他们都应该留下更多的欢乐笑声与美好回忆才是!
“就是呢!谁让你这当父皇的,几乎从不抱他?”轩辕惜儿脸上绽出迷人的笑意。一面故意嗔责着,她一面便拉着段寂宸的手走到小尘晞旁边的座位上,隔着窄窄的案桌相对而坐。
瞬间,月下庭院中恢复了轻松快乐的气氛。在小尘晞“咿咿呀呀”的学语声中,段寂宸与轩辕惜儿把酒赏月,细语倾谈。
欢乐时光总是忽攸而逝,直至落儿等人将小尘晞抱入房中歇息了,两人仍然觉得尚有许多话语未来得及说,便已夜深。
“今夜真的很开心,我会一直将它珍藏于记忆之中。寂,你也会么?”轩辕惜儿望着天上明月,语声中带着无限感慨与眷恋。
她舍不得如此寂静美好的夜,更舍不得这对深深依恋着她,而对于她来说,早已成为她骨肉血脉一部分的父子!
“当然,我会记住!我会和惜儿一道,将今夜珍藏于心中,直至我们一起白头。”段寂宸淡淡笑道,“瑶妃的解药已调制好了,你这两日,终须服用一试!”
……
已被册封为皇后的轩辕惜儿,饮食起居与生活作息与以往并无二致。她仍然带着小尘睎住在怡心阁,段寂宸曾提出要她搬入他的寑殿同住,却被她以不习惯为由婉拒了,段寂宸也便没有再勉强。
两人心中皆明白,那个半月之期已是越来越临近了。那是一个生死攸关的坎,许多事都须越过那道坎才有意义。因此,她搬不搬去寑殿已毫不重要。反倒是段寂宸,因时刻放不下她,除了上朝和极为重要之事,便几乎日夜留在怡心阁陪着她,这些日子几乎不再回他自己的寑殿。
楚瑶熬制好的解药,每日皆准时送来,轩辕惜儿却不愿喝下。
对于那个她始终看不大透的女人,她实在不愿相信。
而段寂宸也在彷徨中犹豫着。他担心的不是楚瑶还敢下毒害轩辕惜儿,而是担心这药是楚瑶为了求生而胡乱配制,或许根本便起不到任何作用。
然而,轩辕惜儿头脑眩晕与肢体无力的发作次数与程度却有增无减。渐渐地,她只能终日坐卧于房内,偶尔才可在澜衣的搀扶下,到庭院中走走。
终于,在距离梁太医所说最后期限的前三日,段寂宸下定决心,一定要惜儿喝下楚瑶所配解药。无论如何,他都要赌上这一次!赢了,他便可与他的惜儿终生相伴;输了,他或将提前三日失去她!
心意已决,在这日早朝结束之后,他便怀着忐忑的心情,大步踏进了怡心阁。
“瑶妃的药可送到了?”对着正伺候在轩辕惜儿床榻前的澜衣,他轻吸一口气问道。
“回皇上,瑶妃的药,一大早便已使人送来了。”澜衣回道。双眼一转,便看向了一旁案桌上那个装着药汤的汤罐。
“好,你先下去吧!”段寂宸说着,在澜衣移步离开的同时,迈步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他轻轻捉起轩辕惜儿一手,柔声道,“怎么,今日又觉身体不适?”
躺于床榻上的轩辕惜儿,略带愧疚之色看着他:“嗯,今早起来,便觉头昏目眩,连下床的心思和力气都没有。梁太医今早来看过,也难为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寂,对不起,我如今已然成了一个废人!”
“我说过,不许再说这样的话,知道么?”段寂宸低首望着她惨白的面容,“今日,便听我的,将瑶妃调制的汤药喝了吧?好么,惜儿?便当是,给我一个希望!”
他的声音,带着伤痛,分明已有哽咽之意。
轩辕惜儿听着他的话语,看着他无助的愁容,心中又是一痛!
她伸出另一手,两手一起轻轻反握住了段寂宸的手:“好,寂,我会将那药喝下。我已身中异毒,还有什么是不能喝的呢?我只是害怕,早早便打碎了我们的希望!”
段寂宸放开她的双手,低下头,极力掩饰着眼中的泪意。接着,他站起走到那案桌旁,将汤罐的盖子打开,又将汤药倒到一个汤碗之中,再亲自端着走回床榻边。他要亲自喂她服下这解药,他想亲手将她从死神手中抢回。
轩辕惜儿已经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也用一手扶住了那碗汤药。在即将饮下之前,她对着段寂宸轻轻一笑:“寂,无论如何,我们皆已努力争取过了,不是么?我今晨,已对小尘晞说了许多话,而此刻对你,我只想说:我从不后悔从遥远的东昊来此和亲嫁你!无论今后是否还在你身边,我只愿你永远幸福快乐!”
说完,她便要低头饮药。段寂宸将猛然将那碗药移开,“啪”的一声放回身旁案桌子之上。他紧紧地将她抱于怀中,将头伏到她胸颈之前,动情说道:“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你……”
他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伏在轩辕惜儿胸前的高大身躯,虽极力压抑着,却仍是激烈抖动起来。
瞬间便感觉到了颈前被沾湿的凉意,轩辕惜儿心如刀割。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痛哭流泪吧!虽极力压抑住了声音,那粗重的呼吸与抽泣仍是可以听到,一下一下地,狠狠地鞭打着她的心!
眸中雾气重重,轩辕惜儿噙着泪水,伸出双臂搂住了他,手掌在他仍是颤抖的宽阔肩背上轻抚了一下,泪水便终于滑落下来,落在了段寂宸的墨发之上。
他向来是如此狂傲而不可一世之人。世间之事怕是没有他办不成的吧?于艰难险阻中登上这至高帝位,他向来都是胜者。可是,面对她即将离去的命运,他与她一样无能为力,甚至将渺茫的希望,寄托在那个他极不待见且令人不安的险恶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