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苍比别的马都要聪敏,”轩辕惜儿内心暗叹一声,开口说出段寂宸从未意识到的真相,“它在你的眼中,看到的是征服之意,而非亲近之意。因此,它对你一直有防备之心!”
阿苍是如此聪明而敏感的一匹马,或许早就看穿了面前这狂傲之人的征服利用之心,以及他的薄情寡意吧?试想他当初的那匹老白马,与他共过患难,助他从月国成功逃回。可当它老了,他却再次狠狠地利用了它一回,把它当成他鸣镝练兵的一个绝佳箭靶。
无可否认,他鸣镝练兵之法让人不得不惊叹佩服。或许,他是极聪明的,也是极懂得取舍与决断的。能用自己的爱马作为箭靶,借此触动并操练士兵们的心,这需要怎样的见识与谋略,又需要怎样的果断与魄力?
然而,这种果断与魄力,对那匹老白马来说,却是怎样的无情与不公?
“阿苍很聪明,只有真心实意对它好,把它当作朋友对待之人,它才会真正地信任?否则,若除了征服之心,便是利用之心,它又怎会对这样的主人死心塌地?”轩辕惜儿一边内心冷笑,一边平静地提醒他。
她在为那匹老白马的悲惨下场愤愤不平,亦在为她自己的过往遭遇,暗暗唏嘘。
段寂宸自然听出了她话语中的警醒与暗讽之意。略一思索,他不禁轻笑道:“惜儿说得没错,宝马毕竟不同于普通畜牲!我也是爱马之人,又怎会不知对马匹要以真情相待?日后,我也该好好与阿苍交交朋友才是!”
他确是个爱马之人,否则又怎会在这皇宫马厩之中,养了这么多的宝马?不过,轩辕惜儿的话的确提醒了他!他怎么可以忘了呢?越是宝马,便越是通晓人性。这一点,在阿苍身上表现尤为明显。
过往,他虽爱马,却皆是出于赏识利用之心,喜爱能跑善战的宝马。对于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老白马,他虽也有不舍,却终是让位于自己的复仇大计。
要用鸣镝练兵之法除去那九五之尊段乌维,他怎能不步步为营,甚至作出一些必要的牺牲?
士兵们从敢于射杀他的宝马,到射杀他的爱妾,再到射杀段乌维的爱马,及至将夺命之箭射向段乌维本人,每一步的训练策略都极其讲究,丝毫大意不得。为了稳坐这北国江山,为了自己终能活命,舍弃一匹爱马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此刻想起那几乎滴水不漏,堪称完美的鸣镝练兵之法,看着面前那曾被他当作第一个靶子的女子,他心头竟无端地涌起阵阵恐惧。
他是如此后怕!
若然当初,哪怕有一个士兵不惧她东昊长公主与北国太子妃的身份,伊人此刻,便不会如此婷婷玉立于他身前了。
他仍记得自己射出鸣镝之时,心头那丝莫名的慌张。但是,那又怎能与此刻心中的后怕相比?若那日她当真就那么倒在那猎场之上,或许他会有一些莫名的失落与痛意,但之后,便不会有这所有的一切了吧?
然而,若然那样,他又怎能品尝到今日的满足与快乐?又怎能感受到此刻此种失而复得的珍惜之感?
正想得出了神,轩辕惜儿的声音却将他的思绪拉回到阿苍身上。
“但愿,你们今后,能真正地成为朋友吧?”轩辕惜儿幽幽说道。
如今,她甚至无法确知自己的前路,即使她能再次离开段寂宸,阿苍却是不能了吧?既然如此,不如便希望段寂宸真的能对阿苍好一些,让阿苍成为他这狂傲帝王纵横天下的坐骑,也不枉生为一匹绝世千里马了。
“会的,日后,我们便常带它去效外跑跑吧!”段寂宸信心满满地看着阿苍。对于如何让自己骑上它的马背,他已经成竹在胸了。
“如今,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去用晚膳了。”说着,他向轩辕惜儿伸出了右手,“来,走吧!”
轩辕惜儿迅速拂去心头的感伤,对着段寂宸嫣然一笑,向他伸出了左手。段寂宸牵过她的柔荑,两人十指相扣,向马车走去。
夕阳已然西下,彩霞依然满天。段寂宸从未觉得,皇宫中的黄昏景致,竟是如此美好!
牵着轩辕惜儿坐上了马车,他心情好到了极点,对着车夫爽朗说道:“回殿……”
“……惜意殿!”马车尚未启动,他已及时补充,极为宽容着体谅着那车夫与侍从们并不能很好地揣测圣意的愚钝。
“是!”车夫应诺一声,挥动马鞭,马车便向着惜意殿方向飞奔而去。
“不回乾心殿么?”轩辕惜儿问道。
“惜儿不是不喜乾心殿或会有人打扰么?”段寂宸仍紧扣着她一手手指,凑近了她低魅说着,他脸上的笑意悦目至极,却又让轩辕惜儿咬牙痛恨至极,“我们不是说好了,去采荇阁的么?”
虽知要尽力讨他欢心,却明白自己终是做不到脸皮如他一般厚,轩辕惜儿惟有低首垂眸,默然不语。
段寂宸却极满意地看着她不胜娇羞的样子,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膝上,双手将她的柔荑合握在掌中,凤眸带笑地端详着她的脸。
“惜儿害羞不说话时,可比口齿伶俐咄咄逼人时,可爱得多了。”他温柔而诚挚在说道,“要是惜儿日后都这样,该有多好?”
轩辕惜儿抬首扫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去找个哑巴做你的妃子,这样更省心得多!”
她心中是有一丝气闷的。她亦知自己外表即使再是柔顺,心底亦是骄傲的。让她待在他身边,却不让她说话,她如何愿意?
“哈哈哈哈!”段寂宸却禁不住得意大笑起来,觉得她的话语幽默至极,“这倒是个好办法!既是绝色,又不会时不时对我冷嘲热讽的哑巴,一定省心得很!”
轩辕惜儿没好气地又扫了他一眼:“皇上也未免太贪心了,又要尽享美色,又要人家是个聋哑之人,还得对你言听计从,死心踏地。天下哪有如此两全其美的事儿?”
段寂宸极认真地审视她的美颜,赞同道:“是啊!天下绝色岂是那么易得的?看来我是幸运之极,惜儿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人,即便是我母亲的画像,也没有这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