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十五日,轩辕惜儿均在静观其变。段寂宸既没有再到采荇阁来,也没有传她陪他用膳或外出。但是,她预感,他一定会再对她做些什么。
半年来,他如此煞费苦心地营造一个爱上了她的假象,并为她编织了一个爱的美梦,如今,好戏的大幕既已拉开,他又怎会不来收获他的战果呢?
心中对他的恐惧,远远敌不过对他的不屑与恨意。因此,她平心静气地,等着他出招。她要看看,他到底还能对她做如何卑鄙冷狠的事来。对她而言,大不了,便是一死?离开东昊和亲之日,她便有了将生死置于度外的准备!
只是,她此刻才深深感到,自己在北国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北国的高官贵戚中,除了与父皇有交情的蒋太师,她谁也不认识。若她在北国死于非命,谁能得知真相,谁又能将这一切转告她的父兄国人?
他,终于还是出招了。
这日,段寂宸的士兵再来传令:“太子殿下有令,请太子妃与妾乌君到郊外林中猎场陪殿下狩猎。”
呵呵,又是打猎?轩辕惜儿有些想笑。他要杀她戏她,为何不想些新花样?难道,他要再次试试鸣镝杀她能否成功吗?这一次,毫无疑问,他的亲兵不会再让他失望!
“请稍等,本妃要换装打扮!”对那名士兵说完,轩辕惜儿努力压下心中的慌张与恨意,走入房中,唤了落儿为她换上东昊的打猎劲装,并命落儿为自己梳起东昊女子的发髻。她想,当数千北国士兵将乱箭射向一身东昊打扮的拂忧长公主时,场面定然相当撼人!
打扮停当,她又写了一封书信,随后将澜衣唤进了房内:“你持我的信函到蒋太师府中去,便说太子与太子妃请蒋太师到郊外林中观猎!”
虽然与蒋太师有过几面之交,但她对他并不了解。如今危急关头,她惟有碰碰运气,看看自己能否在蒋太师的相助下逃过这一劫。
然而,逃过这一劫又有何用?在这东宫,段寂宸随时要取她性命,就如捏死一只蚂蚁。而对于她的死因,说是病死,又甚或是喝水呛死,又有谁敢不相信呢?
逃不过这一劫,便让父皇故友为自己收尸吧!带着淡淡的笑意,她将信函递给了澜衣。
当她走出太子殿,便见一身红色劲装的乌君已立在马车旁等着她。自那次从猎场回来之后,乌君再也没来向她请安了。或许,是慑于段寂宸的淫威,又或许,是不想与她这失宠太子妃来往过密吧?
死在阿苍背上也是好的!当一行三骑奔进林中猎场,看到那在林间平地上整齐集结的精骑时,轩辕惜儿暗暗想着。
此次集结的人数比上次要少得多,大约只有千余精骑。其他的骑兵,不知是被他杀掉了,还是被他撵出了亲兵队列。
“太子妃妹妹!”乌君颤抖着小声开口,轩辕惜儿能听出她的紧张与恐惧。她与自己一样吧?多么不愿到这血腥残酷的猎场中来。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轩辕惜儿对着乌君笑了笑,温言宽慰道。是啊,真要有事的,是她轩辕惜儿啊!她一直以为自己胆子挺小的。可此刻,心中竟有一种从容赴死的悲壮,以及,那股将柔软的心刺到生痛,让她再也无法忽略的深深恨意。原来,她竟是如此恨他!
远远地,那黑马上的白色伟岸身影转过首来,看着他们三骑跑近。尽管看不大真切,轩辕惜儿却知道,他的眼神定然冰冷无比!
她的感觉果然没错,当他们跑到离他尚有百步之时,她便感觉到了他凤眸中的寒气。
他,缓缓举起手中弓箭。弦上的鸣镝,箭镞对准了她!
轩辕惜儿勒住缰绳,微微笑着看向他。
他竟然如此急于动手么?她觉得,他未免心急了些,他尚未看到她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心如刀割,苦苦求饶呢?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她痛快死去,他之前煞费苦心表现出来的诸般温柔与情深,岂非白白浪费了?
已跑到前方几丈远的乌君与那士兵也震惊地勒住了缰绳。
段寂宸面无表情,眼神冰寒。鸣镝的箭镞缓缓移动,竟转向乌君,停了下来。
“殿下,不要射贱妾!”乌君几乎哭叫着求饶。
“不射你,那么射谁?”段寂宸冷冷说道,“孤的士兵,只射过马,尚未射过人。孤如何得知这鸣镝练兵是否有用?所以孤要找一个人来射。乌君不是说过,愿为孤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么?如今如何不作数?”
“不!殿下,求求你,不要杀贱妾!射她,殿下要杀的是她,难道不是吗?”乌君慌张地转过头来,用右手指向了身后的轩辕惜儿。
“你如何得知,孤要杀的是她?”段寂宸笑得邪魅而冷酷。
“贱妾听到殿下与姬大人讲话,殿下说,要在和亲路上将太子妃抓来,再逼东昊要人!殿下还说,要用她去挟东昊皇帝!”乌君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哭叫,“殿下要杀的是她,她是东昊人!”
“哈哈哈!你都说了,孤要用她去要挟东昊皇帝,又怎会杀她?”段寂宸的笑声不高,却让人胆战心惊,“乌君,你今日必死。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知道的,实在有点多了!”
话音刚落,鸣镝声音已起。
轩辕惜儿心中一慌,大惊失色!
在她震惊而愤怒的目光中,鸣镝射进了乌君所乘马匹之首,在马匹扬蹄嘶鸣并倒地的同时,千余支羽箭从骑兵队列齐齐飞来。可怜的乌君,来不及多说一句话,便与那棕色马匹一起,浑身插满羽箭倒地身亡。
轩辕惜儿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惊呼出声:“乌君!”
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悲痛、震惊、同情,还有愤怒!
她一直把乌君当作她在北国惟一的朋友。她向来喜欢她,即使她方才哭喊着让段寂宸射杀自己,可她一点儿也不恨她。她知道,她是被段寂宸吓坏了,她是被逼的。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北国女子,美丽、活泼、开朗,虽有些怯懦,有些自私,可在数月的坦然相处之中,她们也算结下了情谊。她没有大错,却无缘无故被她一直以为宠她爱她的男子当作练兵靶子,死得如此惨烈。这是如何的不公,又是如何的残忍!而做出此事的段寂宸,又是怎样的心如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