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展家庄也是依山而建。在庄外山间一棵百年古松下,一灰衣中年男子正坐在石凳之上,自斟自饮,独自研究着石案之上的棋局。

“围棋本应对弈,展庄主为何却是独自斟酌?”一把清俊的男声突然响起。

展修贤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正站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俊魅男子,不觉笑道:“老朽有一好友近日即将到访,所以老朽先在此设好棋局等候。这位公子若是有兴致,不如与老朽手谈一局如何?”

“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白衣男子言毕,走到棋盘前另一石凳上坐下。双方不再多言,立即展开了枰上决战。

过了近两个时辰,一局才告结束。白衣男子放下手中棋子,道:“晚辈认输了!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晚辈本以为此生难遇对手了。”

是的,自十多岁开始,他便几乎没有遇到过对手。即使他后来发现心儿棋艺也极精,两人曾对奕数次,但她也是他的手下败将。可如今,他拼尽全力还是败在了她的外祖父手中!

年轻男子正是轩辕澈!

一向骄傲如他,此刻也不得不向这位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多岁的长辈认输。他知道,自己或许该唤他一声“外祖父”。但此刻他却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三尺之局,为战斗场。这位公子战术老辣,老夫不过险胜三子。莫非,这位公子竟是从边关征战归来?”展修贤望着轩辕澈问道。

“晚辈从京师洛都过来,寻访一位好友。”轩辕澈淡淡说道。

“哦?公子好友是哪位?”

“忠命侯薛景墨,又名卫景墨。晚辈知道,薛景墨是由庄主抚养长大,因此在洛都寻不见他,便寻到杭城来了。”

“哦,景墨如今应是在吴郡吧?”展修贤微笑说道。

“晚辈到此地后也听说了,只是想着此地是友人的故乡,未免想在此停留探访一番!”轩辕澈解释道。

“哈哈,原来如此!”展修贤展颜而笑,“公子既要在此停留,不若明日再来与老朽手谈一局如何?公子棋思精妙,明日老朽或难取胜了。”

“晚辈不才,愿向庄主请教。”轩辕澈言毕道别离去。

翌日午间,当轩辕澈到来时,展修贤早已摆好棋局在等候了。两人简单问侯过后,不再言语,立即开局决战。两个时辰后,胜负已决,轩辕澈再输两子。

“明日再来请教!”轩辕澈拱手道别。

第三日,轩辕澈只输一子。第四日,轩辕澈终于反败为胜。

“老朽终成公子手下败将了,真可谓‘后生可畏’!公子擅于吸取教训举一反三,更令人畏惧的是,公子擅于试探总结对手弱点,老朽棋艺如今怕是拍马难追了!”展修贤感慨道。

“前辈承让了,请明日继续不吝赐教!”轩辕澈说道。

第五日,轩辕澈到达时,展修贤果然又已在等候。“老朽愿陪公子一试棋艺。”展修贤淡然笑道。轩辕澈拱手,两人不再多语,继续展开决战。两个时辰后,轩辕澈再次胜出此局。

“看来,我们明日无须再战了。”展修贤笑道。

正在此时,一名中年美妇缓缓向两人走来。轩辕澈只须一眼便知,这是心儿的外祖母公孙倩儿。因为,心儿的神貌体态,与她竟有如此多的相似之处。想到心儿,轩辕澈的心再次隐隐揪痛起来!

“夫人缘何到此?”展修贤望着公孙倩儿笑道。

公孙倩儿微微一笑,道:“老妪特意来此看看,老头子到底成了何人手下败将?”

“原来是看老朽的笑话来了!”展修贤哈哈笑着,转向轩辕澈道:“这位是老朽家的老太婆,实在是让公子见笑了。”

那公孙倩儿虽早已年过五旬,看上去却像不足四十岁,竟被展修贤称作“老太婆”。

轩辕澈起身作揖:“晚生见过公孙前辈!”

公孙倩儿在另一张石凳上坐下来,上下打量着轩辕澈,转首向展修贤说道:“老头子尚未介绍,这位公子高姓大名呢?”

展修贤一拍脑袋,呵呵笑道:“决战五日,这位公子对我们的底细是了如指掌,可老朽还真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呢?”

“晚生姓宣。”轩辕澈道。

“哦,宣公子!宣公子可是从洛都来?”公孙倩儿侧首望着这位外表不凡的后生,认真问道,“听说公子与我家景墨是友人,那公子可认识老妪外孙女儿卫兰心?如今是洛都晋王妃!”

轩辕澈心中一痛!望着神情关切的公孙倩儿,他轻声道:“确实相识!”

公孙倩儿美眸瞬间一亮,来了浓浓兴致:“公子可有机会见到我家心儿?她如今一切可安好?”

轩辕澈强抑着心中痛意,淡然说道:“晋王妃住在晋王府之中,晚生也难得见她一面。况且,晚生已有半年时间不曾见她,也不知她如今是否安好!”

“哦,原来如此!那么宣公子可认识晋王,老妪这外孙女婿是个怎样的人?”公孙倩儿继续好奇问道。

轩辕澈眼神飘忽,淡淡开口道:“此人,晚生实在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他大概,不是个好夫君吧!”

“什么?”轩辕澈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公孙倩儿并没有听得太清楚,可她随即又似恍然大悟,了然说道,“唉,一个姬妾成群的王爷,又能是怎样一个好夫君?唉,我家心儿真是命苦,本以为她赶赴洛都是要嫁与太子,怎知如今却成了晋王妃!”

“唉,夫人说的什么话?嫁与太子又能如何,还不是姬妾成群?日后更是后宫佳丽三千?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婆为何总是如此放不下?”展修贤嗔怪道。

“心儿自小被我们宠着惯着,又如何受得此等委屈?”公孙倩儿说着,竟低头拭泪。

“好了,莫要在宣公子面前失礼了!”展修贤温言劝道。

闻言,公孙倩儿拭干泪水,对轩辕澈说道:“宣公子从洛都远道而来,又是景墨与心儿的友人,不如就到寒舍小住几日吧?”

“那晚生就叨扰了。”轩辕澈马上应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