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明和平亲自安排了晚宴,为蒙冤一年多的严律己接风洗尘。万川市委书记展宏图也来到省城作陪,还亲自给严律己敬酒,态度很“诚恳”地做了自我批评。明书记征求严律己的意见,问他还想继续在万川干吗?严律己说除了万川,哪里都行。
严律己在家闭门休息了两个月。两个月后,省委组织部的任命文下来了,严律己到邻市做了常务副市长。由于政绩斐然,不到一年,他就升任这个市的市长了。
王梓明这几天心情不错。再过一周,就是唐小梅30岁的生日了,他早就做好打算,要在她生日这天接她回来。时间是最好的医生,三年多的时间,已经基本抚平了他内心深处那巨大的伤疤。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再说你王梓明自己也高尚不到哪里去。所以王梓明认为,自己再也不能那么铁石心肠,那么麻木不仁地折磨深爱自己的女人了。这些年,唐小梅遭受的苦难早已经超过她的“过错”。她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刚刚开放就遭受到严寒的袭击。现在,这朵女人花已经干旱了好久,如果再没有爱的滋润,马上就要枯萎,凋零了。
其实王梓明的顿悟,主要还是因为那次被绑架。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才会真正静下心来审视自己的灵魂。当他被铐在暖气管上,受尽非人折磨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不是风情万种的张晓卉,而是默默无闻,对他一往情深的唐小梅。那时候,他才忽然发现,其实自己的内心,从来都是深爱着她的,这就像吃饭穿衣那么自然而然,那么不可或缺。特别是当他听江波说自己被绑架那晚,唐小梅竟然神奇地梦到了他的劫难,并且拉着江波找了他一夜的时候,王梓明被深深的感动了。那个时候,他就认为,自己和唐小梅,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的,即使中间穿插了那个不幸的插曲,也是对他们彼此的考验。患难见真情,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爱之愈深,恨之愈切,王梓明这些年的放纵,所做出的那些荒唐的行为,都可以看作是对唐小梅“出轨”的报复。经历了那个黑色的夜晚,他的心理已经发生了畸变,人性已经发生了扭曲,他要报复唐小梅,报复她对自己不贞。这个社会,女人天生就是弱者。男人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红旗飘飘,即使被人知道也看做正常;而女人一次的红杏出墙就会被唾沫淹死。
三年多来,王梓明并不缺少女人,然而回顾那些走过的路,那些路上的风花雪月,现在看来,都不过是一朵朵浮云,偶尔投射到他的波心,但并没有能够真正沉淀到他的心底。除了得到生理上的发泄,除了醉生梦死,没有能让他那颗受伤的心得到真正的安慰,他仍然找不到心灵的归宿。王梓明对这个问题很是困惑,被绑架的那个夜晚,他忽然想通了。这是因为他和那些女人之间,没有心灵密码。这个密码,今生只有唐小梅一人拥有,而且是唯一的,不可被人夺走的。就像一叶漂流在大海上的小船,他虽然曾经沉湎在那缥缈的海市蜃楼里,最终还是要归航,还是要回到避风的港湾。而这个港湾,就是唐小梅。
为了迎接唐小梅回来,王梓明做了充分的准备。周末,他数次拒绝了张晓卉的召唤,把家里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为了重新开始,为了忘掉过去,他新买了一张圆形的大床,换掉了原来那张。地板,沙发,包括所有的家具都仔细擦过,所有的墙壁都刷好了墙漆。
王梓明以为,他和唐小梅的生活,以后会更多姿多彩,所以每个房间的墙壁颜色都不一样。这些颜色,都是王梓明精心挑选的,比如客厅是橘黄色,显得温馨而明亮,卧室是浅粉色,显得暧昧而温情;而小房间是天蓝色的,这样他们将来的小孩子会总觉得自己的世界充满蓝天白云。
王梓明望着自己的杰作,沾沾自喜,很有成就感。他相信小梅会喜欢,他要给她一个惊喜。他甚至想到了唐小梅回到家,看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一定会抱着他喜极而泣。那自己肯定也会紧紧抱着她的,肯定会把她的幸福的眼泪吻干。把自己的小梅紧紧抱在怀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三年多了,王梓明几乎都已经忘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几天特别想念唐小梅的身体,白天想,做梦也想,想得他不能自己,火烧火燎。虽然很想,但最近他每次见了小梅,还是没有勇气把她揽在怀里。两人真正是相敬如宾。打扫厨房的时候,王梓明又看到了那个印着红十字的围裙,并把它洗净晒干了。他抚摸着这个棉布围裙,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眼光迷离的唐小梅骑在自己身上,光身穿着这个围裙卖力地上下运动着,那鲜红的十字在自己眼前猎猎跳动。他笑了,笑得眼角渗出了泪水。
幡然悔悟的王梓明,既然一心要好好对待自己的小梅,当然就冷落了精力旺盛的张晓卉。张晓卉对王梓明的变化感觉很茫然。每次和自己在一起,王梓明都显得急不可待,非要把她弄得死了一次又一次才善罢甘休,现在是怎么了,竟然对自己不屑一顾起来?难道是他厌倦了自己?
张晓卉对自己丰满而白皙的身体还是很自信的,她觉得王梓明无论如何也不会厌烦自己的身体。晚上,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张晓卉抚摸着自己如绸缎般光滑的身体,那种深入骨髓的饥渴让她烦躁不安。她迫切需要王梓明再给她一次深入骨髓的入侵。每每想起和王梓明在一起的那些销魂时刻,每每想起王梓明咬着牙,双眼喷出野兽般的光芒,把她的双臂交叉捉在胸前狠狠撞击她的情景,张晓卉的身体都湿的一塌糊涂。她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空虚,什么叫做寂寞。她想自己的马儿,她需要她的进入,她还想在王梓明大力的刺杀中死去。她忍不住给王梓明打电话,但王梓明每次都推说有事,没时间见她。一次这样,两次这样,张晓卉感觉到了王梓明的疏远和冷漠。她百思不得其解,很想当面问问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但王梓明总不给她这个机会。她打电话,用的都是很挑逗的语言,她甚至听出了王梓明的激动和神往,但不知道为什么,王梓明还是很快控制住了自己。他的这种定力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张晓卉决定弄个明白。
说干就干,张晓卉也不事先给王梓明电话,在一个晚上突然敲响了他的家门。当时王梓明只穿着睡衣,在整理他和唐小梅的照片,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都是唐小梅。王梓明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桃红李白,浑身喷香的张晓卉,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半晌才说,是你?张晓卉说是啊,你打算让我这样一直站下去?王梓明这才把她让了进来,说张总你先坐,我去换衣服,说着进了卧室。
张晓卉的心凉了。要是放在以前,王梓明哪里会这样生硬地叫她张总?哪里再会去换什么衣服?他只会饿狼似的扒掉自己的衣服,然后再把她也撕扯个精光。所以张晓卉从王梓明的第一句话,第一个动作,就看出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她悲哀地站着,很想扭头一走了之。但她还是想得到王梓明的一句真话,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冷冷地打量着房间的一切。她知道,这个家,不欢迎自己。
王梓明再从卧室里出来,已经穿的很周吴正王了,就差没打领带穿皮鞋了。见张晓卉还在站着,就热情地说张总,你坐啊,我给你倒水。张晓卉笑了一下,挥手制止了他,说梓明,你可不可以不叫我张总?王梓明脸红了,他垂着手,目光有点躲闪,看着地板说,晓卉……
张晓卉咬着嘴唇,没有答应。外表再坚强的女人,都有一颗柔软的心,说到底,女人就是女人。作为一个在社会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她尘封已久的心扉只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开放了。从爱他的身体开始,继而爱上了他的人。然而当她真正为之心动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是自作多情,自己本身就是多余的。她甚至以为,在万川,没有自己办不成的事情,没有什么自己不可以摆平的。但此刻,她却不自信起来。她知道,自己虽然可以掌握好多人的命运,能办成好多人办不了的大事,但已经挽回不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心了。
两人默默地站着,似乎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张晓卉双手插在风衣兜里,目光哀怨地看着王梓明,如一位居高临下的女神;王梓明不敢和她对视,高大的身躯却一点一点矮了下去。空气仿佛结冰了,时间也好像凝固了。
终于,张晓卉打破了沉默。她走到沙发前,从满沙发的照片中捏起了一张,认真地看。
照片的背景是洛河堤上的一片草地。王梓明弯腰对着镜头张着大嘴笑,背上是一个有着一对酒窝的大眼睛女孩,她紧紧搂着王梓明的脖子,好像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笑的灿烂无比。在他们旁边,一棵高大的槐树正结满了白嫩嫩的槐花,树下的石凳上,铺满了白色的花瓣。
张晓卉的目光落在那个有着一对酒窝的女孩脸上,久久不愿意移开。这是一张幸福的,浪漫的,诗意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就那么朝她笑着,很开心,很阳光。但张晓卉觉得,她分明是在嘲笑自己。如此刻的王梓明不敢面对自己一样,张晓卉也不敢面对照片中的这个女孩。她缓缓地转向王梓明,说,唐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