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到这个份上，兄弟几个都醉了，心里还郁着一股气。

任谁都看的出来，季然这哪是请大家喝酒，分明就是告别。

而且看这架势，还是永别！

他们都是聪慧之人，季然不说他们也都知道，季然肯定遇到了什么大麻烦，不想牵连他们。

并且他们都猜的到，这个麻烦一定非常棘手！

以至于季然没有信心，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来，所以才会这样。

这就是他们郁气的地方。

老沈酒后上头，一阵嘶吼，说出了每一个人的心里话。

不论将要面对什么，哪怕是阴曹地府，哪怕豁出去这条命，他们也要与季然一起去闯，搅个天翻地覆！

而老沈那一拳砸下去，所有人的气也都消了……

可老沈体内的那股痞子劲上来，一拳之后还不肯停手，似乎非要逼到季然将事情说清楚，才肯罢休。

或许他不会知道，就是在这一刻，张扬火儿看待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变了。

张扬火儿一身红妆，无比艳丽，纤长的手指抚摸着凤血赤剑。

面对这样一份完美、独特的礼物，哪一个女子会不动心？

而更多的，她看到了沈祖帅的另一面。

从很久以前，张扬火儿心里其实就很清楚，沈祖帅对自己是真心的。

可是，老沈在她心中，被打下的“无赖”这个标签太根深蒂固。

过去老沈对她总是点头哈腰，而他这一次发飙，忽然让她觉得很man!

直到这一刻，张扬火儿真正发现，原来这个一直深爱着自己的男子，乃是一条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一个张扬、热烈如火的女子，心中倾慕的，自然该是一位气概十足的英雄啊。

可在此情况下，这个小细节没有人发现，注意力全在季然身上。

“老沈！”

薛涛与蓝冉一起上前，一左一右拉住沈祖帅，深深的叹了口气。

“季然，是因为你姐姐的事吗？韩族是强大，但韩家终究只是一个下家，我们一起回去，一定能将你姐姐救出来。”

蓝冉说道，他在岩城见过季悦儿，季然虽没有明说过，但他可以猜到。

再加上今日韩冲消失的事，就像是一个信号，联系起来他顿时想到了这一点。

“不就是一个韩家吗？老子早就看他不爽了，季然，我们一起回去，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他韩家算个屁，杀他个片甲不留！”

薛涛几乎是在叫嚷，语气中满是义无反顾。

沈祖帅从两人手中挣脱，用力的甩了甩手臂，怒哼了一声，道：“哥几个的态度你都看到了，可是你小子之前在做什么？”

“在你心里，到底把我们放在什么样的位置？难道我们都是贪生怕死之徒吗？”

“在你眼里，我们到底算什么？！”

季然躺在樱晨怀里，仿佛被抽掉了一身的力量，心头无比的难受。

张道陵祖师再现的一幕幕，让他大受触动。

他从来都不怀疑彼此兄弟的情谊，只要他开口，他相信每一个兄弟都不会退缩。

但是，他真的无法接受兄弟们的情谊啊！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陷阱。

一旦落入了这个陷阱，季然不敢保证自己的身份还能不暴露。

他是天帝，可是在世人眼里，他是十恶不赦的噬魔！

天地不容，举世共伐。

若兄弟们跟着他一起回去，彼时他的身份暴露了，兄弟们该如何自处？

横刀相向？还是随他为全天下讨伐？

到那个时候，遭殃的就不止是兄弟个人了，甚至他们的家族，他们的宗门，都会万劫不复啊！

这叫季然如何能接受？

如果可以，谁愿意从此孤单落寞，身边没有一个兄弟？

这是怎样的痛楚？

锥心刺骨！刻骨民心！

季然慢慢的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出樱晨的怀抱，走到一旁，什么都没说，搬起一个大酒坛子就往嘴里灌酒……

或许是酒太烈。

他流泪了……

可是，他的心里为何这般的难受？

“咕、咕、咕……”

烈酒宛如滚烫的岩浆，疯狂的灌进季然的嘴里，涌入他的心中，波涛汹涌……

“哗啦……”

忽然，季然将酒坛子举起来，然后……

任由剩下的半坛子酒当头浇了下来……

又是哗啦一声，酒坛子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季然差点随之栽倒，前倾的身体缓缓的挺了起来……

当那张清秀的脸庞，再一次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

他，早已泪流满面……

“你们算什么？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是我季然的兄弟！”

季然撕心裂肺的嘶吼，同时用力的挥舞着双臂。

本不是多大的动作，却让那道颤巍、仿佛抽掉了主心骨的身体，重重的栽倒下去，倒在了地上。

这是他第一次，在兄弟们面前，烂醉、痛哭、崩溃……

“啊！”

樱晨失声惊叫，本能的想要上前把季然扶起来。

可是，她强忍住了。

谪仙子的眼睛早就红了，无声的落泪，陪着季然一起心碎……

就让他哭吧，让他放纵吧，让他发泄吧……

或许这样，他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季然痛哭着，挣扎着，犹如行尸走肉，艰难的爬了起来.

“兄弟啊，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我舍不得你们，我的兄……”

话还没说完，季然又一次摔倒……

……

所有人默默的看着，眼圈都红了。

他们何曾见过季然这样？

在他们的印象中，季然是多么刚强，多么坚毅，是一个从来不会的低头的人啊！

“你们都是我的兄弟，哪怕、哪怕你们未来要杀我，你们依旧是我的兄弟！”

季然一次次的栽倒，又一次次的爬起来，崩溃、不断的乱语。

说的都是心里话，可兄弟们看来，都是混账话！

只是到了这个地步，谁还忍心责备季然？

最后一次的聚会直到深夜。

呃……最后，众人是被季然耍酒疯赶回去的。

每个人走的时候，都心事重重，甚至做好了不顾一切，就算季然不同意，也要返回荒域的打算。

可是，这一点季然早就想到了。

中午的时候，季然就和四大阁主商量好了，明天一定不会让他们离开凌界。

孙明临走前，季然将三颗人元丹交给了他，并嘱托，若是有合适的人选，就帮他们一把，不要让荒阁没落。

其实，季然早先跟尹道录提过此事，甚至想把人元果树和悟道古树留给荒阁，但是老头子严词拒绝了。

老头子不愿拿走季然得到的机缘。

所以，季然只能找孙明了。

借着酒疯，将兄弟们赶走之后，季然兀自矗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一下，身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

此去，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你们。

兄弟，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