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池和地面其实是有台阶的,这一次,玄惊羽把小舟停在了台阶下,两人轻松迈步走了上去。
清荷院就在不远处,玄惊羽和上官楚楚走得都不快,却很快到了门口。走进这个门口,那个美轮美奂的小小世界就会消失,他们就回到了现实生活中,再也回不到昨晚那灿烂的星空。
玄惊羽停下了脚步,偏头看着上官楚楚,突然问道,“楚楚,昨夜,你可曾快乐一些?”
上官楚楚看着他,目光茫然,快乐……那是什么?可以吃么?
看见上官楚楚满脸的迷惘,玄惊羽却是心中微动,上官楚楚她,到底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她竟连如此简单的快乐,都不敢接受么?而自己,虽然也活得辛苦,可起码小时候有母妃有父皇的疼爱。可上官楚楚呢?究竟是什么,让她从小装成一个傻子,让她连真心笑一下都有所不敢?
玄惊羽心中怜惜,不由牵过上官楚楚的手,“楚楚,以后不要让自己背负那么多,我总会保护你的。”
上官楚楚却是皱了皱眉,立刻抽出了手,“王爷如果真想保护楚楚,进了清荷院,王爷就不要再自称‘我’了,楚楚担当不起。”
玄惊羽认真地听着上官楚楚的话,然后柔和道,“我有数,你放心。”
上官楚楚扬了扬眉,正想说些什么,灸和突然满脸惊惶地跑了出来,“王爷,夫人,小世子刚刚突然晕倒了,奴婢正要去找王爷和夫人。”
上官楚楚下意识地去看玄惊羽,目光冰寒,你不是说会保护好玄铭澈的么?其实只是骗人的么?
接收到上官楚楚所表达的信息,玄惊羽却朝她抚慰地一笑,示意一切都不会有事。
看到玄惊羽信心满满的样子,上官楚楚目光微动,心口略松了松,玄惊羽应该是早有准备,那玄铭澈应该没有大碍。
上官楚楚眯眼打量了一下惊惶的灸和,问道,“灸和,夕照呢?”
灸和咬了咬下唇,“王爷,夫人,这事正是和夕照有关。”
上官楚楚和玄惊羽对视了一眼,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带微笑,竟然都不十分焦急的样子,灸和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心惊,与其说王爷和夫人满不在乎,倒不如说是成竹在胸,灸和想着,不由为夕照焦急了起来。灸和没有怀疑过对小世子下手的是夕照,四王妃想要除掉小世子的心根本是不用怀疑的。只是略微令灸和有些惊讶的事,王妃竟然选择了夕照来动手,而不是更加心腹的自己。不过这也很好想通,大概是王妃觉得夕照更得上官楚楚信任吧,下手机会也是更多一些。
灸和引着上官楚楚和玄惊羽,几人到了玄铭澈的房间中。却见夕照跪在地上,一众丫鬟全体在一边候着,玄铭澈则是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双唇紫黑,看起来十分恐怖。妙春和习秋一左一右地守着玄铭澈,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所有人。
见上官楚楚胡和玄惊羽进来,丫鬟们赶忙行了一个礼。上官楚楚走到床边,看了一眼玄铭澈萦绕着黑气的脸,她小心翼翼地拿过玄铭澈的手,目光突然变了变。上官楚楚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玄惊羽,“王爷,小世子可能是中毒了。”
“看这情况,不是中毒是什么!”妙春抢着道,看着上官楚楚的目光再也没有了信任。小世子刚来第一天就中了毒,这个夫人之前还讲得那么好,说什么一定会保护小世子,可现在呢,嫌疑最大的竟然死她的一个丫鬟!现在想来,上官楚楚所以的承诺不过是一个笑话。
上官楚楚也不答话,只是看着玄惊羽,等着看他怎么处理。
“去请了府医么?”玄惊羽问道。
比起妙春,习秋的脸色镇定多了,“禀王爷,请了。另外,灸和去请王爷和夫人,另外还使了一个丫鬟去找了四王妃。至于其他地方,都并没有声张。”
“很好。”玄惊羽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在场的丫鬟,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凌厉,“习秋,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夕照又为什么跪在这里?”
“禀王爷,昨日王爷和夫人走后,小世子就独自用了餐。餐桌上,每一道菜都是奴婢和妙春尝过后才给小世子的,奴婢和妙春至今没有任何事,所以,昨天的晚餐是没有问题的。”习秋难得还保持着条理清晰。
“继续。”玄惊羽不可置否。
“只有一点,小世子肠胃不好,惯常要喝一种养胃的药,这药是奴婢一早起来去煎制的,奴婢煎制的时候,很多人在旁边看着,绝对没有问题的,后来煎制到一半的时候,只有夕照姑娘靠前开过盖子,再没有别人动过的,世子吃药之前,奴婢也曾小口尝过,没有一点问题,没想到世子吃了之后,立刻就出现了中毒症状,世子先说是头晕难过,然后开始不断恶心呕吐,现在干脆晕了过去。奴婢也是百般想不通的,但是只有夕照姑娘有这个可能下毒,因此先将夕照拘了过来。”习秋说着,眼中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几分担忧,“王爷,请一定给小世子做主啊。”
“王爷,奴婢没有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夕照神情惶恐,眼中满是茫然,“奴婢真的没有啊!”
“夕照,你有什么要辩解的?”上官楚楚目光平静地看着夕照。
夕照害怕地泪水直掉,却只说道:“奴婢只是看看药煎好了没有,绝对没有做过别的事的。王爷,夫人,奴婢一贯胆子小,这坏人的事,就算再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是做不来的啊。”
“习秋,还有药渣么,且拿上来看看。”玄惊羽说道。
“奴婢都好好存着呢。”习秋赶忙去取来了。
这时,府医陈大夫总算姗姗来迟,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四王妃。陈大夫很快去给玄铭澈诊断去了,四王妃走到玄惊羽的旁边,脸上满是焦急,“王爷,世子这是怎么了?”
玄惊羽看了四王妃一眼,目光莫名,“中毒。”
四王妃一惊,看着玄铭澈黑漆漆的小脸,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可怜小世子,刚离开他的母亲,就要遭这样的难,这正是……”四王妃哀戚地看了一眼上官楚楚:“上官妹妹,你可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上官楚楚垂下眼帘,“楚楚昨夜并不在清荷院。”
四王妃似是十分惊讶,“那妹妹你去了哪里?”
上官楚楚还来不及说话,玄惊羽已经接过了话头,“楚楚昨夜与本王在一道,王妃一定要问清楚么?”
四王妃不敢再说,“臣妾只是忧心小世子,他才来清荷院一夜,就遭受了这样的事,实在是太过可怜。臣妾想着,上官妹妹若是昨夜在,恐怕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四王妃隐隐几句话,把矛头引到了上官楚楚身上。
听四王妃这么一说,妙春看着上官楚楚的目光真是恨不得杀了她,对了,这个夫人为什么偏偏昨天晚上不在院里?她是故意想要撇开关系么?妙春越想越恨,一时也顾不上许多了,她一下子跪了下去,“王爷、王妃,请一定要为小世子做主啊!”
四王妃叹息地道,“先别急,陈大夫医术高超,先看看小世子的情况吧。”
妙春这才擦着眼泪站了起来。
“陈大夫,铭澈的情况怎么样?”玄惊羽问道。
陈大夫摇了摇头,“禀王爷,情况有些糟糕,恐怕小世子撑不过一盏茶时间了。”
此话一出,满堂竭惊,玄惊羽的脸黑地和墨水一般,上官楚楚抬眼飞快地扫了一遍众人的表情。虽然忍耐地很好,但是四王妃的眼中有一丝惊喜和如释重负,夕照的眼里满是不解和惊慌,妙春和习秋却是几乎站立不稳,险些就要晕厥过去。
“可查出原因?”玄惊羽的话语中仿佛酝酿着怒气,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陈大夫擦了擦冷汗,“老夫仔细看看药渣。”习秋赶忙把东西递了过去。
陈大夫仔细又仔细地看了看,这才有些犹豫地道,“世子的药方是老夫亲自开的,这药渣中,有一味药似乎不太对。”陈大夫沉吟道,“本来这位药应该是白术,不过,现在白术被换了,变成了……变成了……”
陈大夫思考良久,胡子摸了又摸,似乎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钩吻。”四王妃却正容道,“陈大夫,这可是乌头?”
陈大夫恍然大悟地看着四王妃,“王妃你是如何得知?倒是提醒了老夫一番。”
四王妃露出一个微笑,“本宫喜欢看医书,曾经看到过钩吻这种毒物,据说它又被称作断肠草,这药中,钩吻的剂量很小,所以习秋只喝了一点点才会没有事,小世子喝下了整碗,才会这般严重。”
“王妃知道地真多。”玄惊羽意味深长地说道。
若在平时,四王妃可能还意识到玄惊羽的语气有些不对,然而此刻,四王妃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小世子即将死去的喜悦中,她只是谦虚道,“只是喜欢看些医书罢了。”
“连陈大夫都不能确认的事,王妃你可确定?”上官楚楚平静地问道。
四王妃看了她一眼,“本宫自然确定,药性和模样都相符,绝对是钩吻没有错。”四王妃转身面向玄惊羽,“王爷,既然已经知道了是什么药物,接下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搜房了!药中钩吻的量极少,下毒者一定藏着其他部分,只要一搜就可以知道了。”
玄惊羽定定地看着四王妃,“王妃确定要搜?”
四王妃斩钉截铁地说道,“自然要搜!否则难以还小世子一个公平!”
玄惊羽似笑非笑,“就依王妃的,来人,搜。”
玄惊羽一声令下,侍卫们纷纷走了进来,包括小世子的房间,开始一间一间地搜了起来。
上官楚楚安心地坐着,甚至还闲情逸致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四王妃看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怨毒,上官楚楚,这是你最后得意的时候。玄铭澈死了,萧侧妃失去了最大的资本,现在只要上官楚楚再倒台,王府之中就剩下一个林侧妃,林侧妃又是一个蠢的,完全就不必担心。
四王妃想了一下这次行动的全盘计划,确定没有什么缺漏后,才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