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连陆君竹都不在京城离家出走,他一个一向待在宫中的宦官,上哪里去找萧衍这么一个大活人去,再者说这睿王爷怕也是故意的躲避,才有了这么一出,这……
想着这里头躺着的那一个,再看外头闹腾的那一个,真是一对活脱脱的父子,一点都不带让人省心的!
“王爷不如去荣国公府找找洛少爷,他和陆公子的私交甚好,想来这次王爷与陆公子齐齐出走,怕是在一处,若洛少爷知道,那就让洛少爷放下手上的事情,赶紧出门去找一找,把王爷王妃赶紧的接回来,瞧这事情闹得……”
袁卫这脑子转得快,一下就想到了洛淸之,洛淸之与陆君竹那是生死之交的好友,陆君竹往哪儿走,洛淸之定然知道,找到了陆君竹,那就是找到了萧衍。
萧沐一听之下双眼放光,觉得袁卫这话十分有理,忙的向袁卫深深鞠躬作揖之后,这才离开了麟德殿,赶紧让人备马去荣国公府一趟。
袁卫站在麟德殿的外头长叹了好几口气,提着衣摆躬身小跑着又回到了殿内,麟德殿内殿的小暖阁中点着些许的安息香,为着能让皇帝有个稍好的短觉睡上一睡。
自昨夜卫澈帮着皇帝扎完针后,皇帝翻来覆去总是睡不将息,像是存了许多的心思,袁卫没了法子只得去找卫澈来,卫澈能医病不能医心,只拿了些安息香让袁卫点着,治标不治本,这还是要皇帝自己能够想通才行。
“外头这闹哄哄的,是做什么呢,再怎么说也待在这宫里几十年了,这安昭仪怎么连个孩子都管不住,还有庄王,平常瞧着也是个十分机灵能干的,怎么一到这关键时候,就给朕诸多借口,他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在等着看朕的难堪?看朕的笑话?”
皇帝说是睡着,其实只不过是躺在那儿闭着眼睛罢了,耳朵里照旧听着,心里也记着,看袁卫这么愁眉苦脸的进来,只轻嗤了一声,挣扎着从身下的拔步床上坐起,靠在床围之上,恨恨的出声道。
“都说做皇帝孤家寡人,朕眼下可不就应验了,比孤家寡人还要凄惨,简直就是众叛亲离。”袁卫亲自取了一方软枕将其放在皇帝的身后,皇帝靠在那一方软枕之上,轻叹出声着,话语里是无尽的凄凉与悲切,像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的不是,以他无关一样。
袁卫在心里默默的长叹了一口气,没有接皇帝的话,只将卫澈叮嘱好的汤药放在手旁的小炉上温了温,送到了皇帝的手边“不烫了,皇上,您趁热喝了吧,凡是想开些,戒骄戒躁,一定不能动气。”
能在皇帝身边伺候至今,袁卫有他自己的生存之道,凡是皇帝不让说的,他便不说,皇帝不让插嘴的,他便不插嘴,敬恪尽职守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罢,就好像现在,皇帝觉得自己是受欺负的那一个,那袁卫就不多说,免得皇帝认为自己是站在萧衍那一边的,到头来他身边真的一个帮他的都没有,回头心上又是一阵的闷气,连自己都要遭受无端端的怀疑,这事不上算。
皇帝见袁卫像个闷葫芦似得不与自己说话,自己这憋了一肚子的话又没处去说,干脆一股脑儿的把那药喝完之后,便把手中的瓷碗直接扔到了袁卫的身上,负气道“你这老家伙越老越精,该让你说的时候你不说,不该让你说的时候,你那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一个个的都打哪儿来,现如今,你倒是跟朕说说,这个结该当怎么解?老东西……”
皇帝一脸的气愤与无耐,躺在床上这一整晚思来想去之间,他知道自己是错了,可他堂堂一个皇帝,总不能让他丢下脸面去跟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妃子认错,他是皇帝,九五之尊,这个脸,他丢不得。
可拉不下这脸,那两头倔驴又不肯回来,这还拖家带口的走,显然就是要和自己犟到底,他自己这儿两眼一抹黑,连个拿得出的帮手都没了,萧衍这是在跟自己玩釜底抽薪的把戏,可也让他玩着了,自己的命脉被掐了,这一局,自己认输!
“皇上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我们做奴才的不就是听着您的吩咐办事,哪里晓得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的,眼下,安妃娘娘已经带着小皇子去水月庵了,只要安妃娘娘能够说得动德贵妃收下小皇子,再等过些个时日,让安妃娘娘带上一块帕子,上头弄上一点血,就说是皇上您吐得,到那个时候,贵妃娘娘心软,那不自己就下山了……”
袁卫知道,皇帝有心破了此番的僵局,也知道自己错了,就是驳了这面子,总归有些下不来台,便端着架子。袁卫这法子虽说小人了些,可德贵妃不是个心硬的人,到时候,皇上只要让人抬着轿撵往那山门口一站,既给了里子又给了面子,粉饰太平,一切不就过去了。
“朕就知道,你这老家伙不老实,”皇帝一听袁卫的法子,当下就笑了,像是雨过天晴般,伸手直指着袁卫的鼻子直笑的乐不思蜀。
“奴才这儿还不都是跟皇上学的,跟在皇上那么久了,总要学会个一样两样的,帮着皇上分分忧,要不然,不是白跟着皇上这么久了,皇上当局者迷奴才这不是稍稍的提醒提醒,怕皇上您不记得嘛!”
袁卫这嘴儿好似抹了密一般的在皇帝指着他笑出声的当下,忙的拍马上前,抬高着皇帝,只听得皇帝越发眯起了眼睛“说你是个猴精,你果然就是个猴精,成天到晚溜须拍马,尽是本事,旁的倒没瞧见……”
主仆二人正欢喜的得意畅笑之时,安妃娘娘已经抱着小皇子来到了水月庵的门外,求见德贵妃,德贵妃不曾为难安妃,只让云溪嬷嬷接着安妃往自己所住的禅房之中走。
坐落于清山露水之间的水月庵清幽雅致,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自有一种让人肃然起敬之感,此刻香烟缭绕,藏在这层层云雾之中的水月庵,此刻香客络绎不绝,前来朝拜的香客跪拜在大雄宝殿之中的菩萨面前,双目微闭,双手合十,跪在这蒲团之上,嘴中念念有词,有着自己心中各自的祈求。
小皇子在见到云溪嬷嬷之后,整个人便跳着要从安妃娘娘的怀里往云溪嬷嬷那儿奔,原本没了神色的双眼,此刻也是充满着欢喜的神色,云溪嬷嬷看着他红肿的双眼已经喊出声的模样,心里心疼,到底还是把孩子接过了手,自己抱在了怀里,小皇子十分的委屈,揪着云溪嬷嬷的衣领不断的抽抽喋喋着,真真像是没了娘的孩子那样的凄惨。
“我在皇上那儿哭诉着说是小皇子哭了一整夜,可乳母们还是让他睡了一会的,早起的时候不肯用早膳,后来饿极了还是喝了一点点的米汤,唉,我这儿也是难做,这满后宫的事情都扔到了我这那儿,我一向闲散惯了的人,看着那些东西都头疼!”
安妃跟在云溪嬷嬷的身后,大吐着此刻心中的那番苦水,一脸的无可奈何,云溪嬷嬷听着,心中也心疼小皇子,也知道安妃这话不假,光看安妃今日这身子模样,便是彻夜未眠的样子。
“说到底还是皇上的不是,昭仪娘娘不知道,皇上在那儿怎么说的贵妃,明明是他的不错,他说是贵妃没带好孩子,你说说,这怎么能够让人不寒心。”
“皇上说到底昨儿个也是被气的不轻,听卫澈的话,说是昨夜还吐了血,到现在,人还躺在麟德殿里起不来,咱们这个皇上旁人不知道,嬷嬷还不清楚,做惯了皇帝心思小的很,我倒是觉得德贵妃姐姐这一遭出走气气他也是好的,也算了为我们这些后宫姐妹们好好鸣了一次不平,尤其姐姐当初为保名节不受屈辱,可是为了他他吞了毒药的,他现下反过头来污蔑衍儿,污蔑姐姐,他呀,倒是活该。”
安妃一路随云溪嬷嬷走着一路嘴上不曾歇,嘴里头完全没有打算帮着皇帝把德贵妃劝回去的意思,话语里头只有对皇帝的不满,像是有满肚子的怨气要发泄。
云溪嬷嬷一听安妃此话,深觉得有理,一众人一前一后前行不久之后,人便到了德贵妃所住的禅房,德贵妃见她前来,再看云溪嬷嬷怀里苦累的受不住睡着的孩子,只轻叹了一声“你这是来帮皇上当说客的?”
安妃一听赶忙的摆手“哪儿能啊,妹妹就是在怎么没有见识,也不能拆了您的台,自己砸自己的脚,这不我实在带不住这孩子,这孩子一向又身子弱,我就赶紧的抱来,还是养在你身边的好。
可一想到我要回去处理这后宫的纷杂事情,我这儿又不想回去了,姐姐你是知道的,我做个富贵闲人还可以,这后宫里的事情,实在不是我这样的人做的,要不,我现在装作崴脚,跌落高台,正好可以留下来陪陪你……”
难得有机会能够离开那皇城,安妃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舒畅了许多,忍不住的倒是和德贵妃打趣了起来,连带着云溪嬷嬷听了都不禁想笑“安主子要是这么一来,回头皇上不说吐血,就是呕血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