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雪衣在那逗弄金丝雀鸟,这一个月他就弄死了好几只鸟,他用手腕上缠着的小蛇去和金贵的雀鸟斗法,最后都是雀鸟死于蛇口,现在的这只,似乎坚持的久些,每次都能灵敏地躲避小蛇。
对于这种变态的嗜好,梁辉早就习以为常,他默不吭声等司徒雪衣“尽兴”。说道:“大人,贵妃那边传过话来,说孔家的事,大人若不给她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她跟大人之间的……合作,以后就不必再谈了。”
在宫里这些人,不管谁和谁,都是利益绑着利益。梁辉作为一把不被重视的刀,对司徒家和贵妃之间的弯绕不清楚,但他知道两人勾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司徒雪衣面色上就像罩着一层假人皮冷淡:“你倒是说说,本大人要怎么给她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梁辉顿了顿,这件事情现在谁说出去谁死,就算梁贵妃再威胁,真实的原因也不可能被她知晓。就连梁辉的锦衣卫营,当时在场的那几个锦衣卫,梁辉垂下眼眸,都不忍去想。
司徒雪衣哂笑道:“就连你梁大人的命,还不知是怎么保全的,不是你这十年忠心耿耿,陛下对你还有点仁慈,想必你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梁辉收着冷汗,说道:“属下感谢司徒大人的栽培。”
司徒雪衣漫不经心:“既然我这么栽培你,难道你连自己的作用都表现不出来?”
梁辉暗暗垂下了头,“大人放心,梁贵妃那边,属下去处理。”
司徒雪衣挥手:“滚吧。”
但其实真正梁辉走后,司徒雪衣就伸手进那金丝笼子,脸上阴狠,泄愤一般捏住鸟笼,瞬间将笼子挤扁,金丝鸟受到惊吓,从毁坏的笼子里飞出来,直接撞到了墙上。
一个人影不动声色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原来大人还会跟一只鸟置气。”
司徒雪衣眯起眼,看向来人:“我当是谁,原来是最近朝野的红人,刘公子。”
刘邵现在穿着三品的尨服,在厅外候了好几个时辰,等到梁辉出去,他才被允许进来。
刘邵看着满屋乱飞的金丝雀鸟,说道:“不敢,大人叫下官来有什么事。”
司徒雪衣啧一声:“当然是恭喜刘大人,听说阁老千金现在非你不嫁,为了刘公子拒绝了好几家名门公子的提亲,看起来,刘公子入主阁老府,成为乘龙快婿已经指日可待了。”
刘邵这个人脸长得好,当初刘老夫人暗示这个孙子可堪大用的时候,司徒雪衣就知道他的野心远胜他的祖父刘老太爷。
可刘邵脸色一点也没有喜悦,相反还很难看,说道:“大人有话直说。”
司徒雪衣可不是会无缘无故给你戴高帽子的人,何况他这个眼高于顶,根本不可能真心夸别人。他盯着刘邵那张脸,冷笑一声,嘴里却道:“刘公子之前说过,若为人上人,就得下的狠心。刘公子走到今天,也不想自己的仕途,被一个女人破坏殆尽吧?”
刘邵脸色不好看,他握着袖中的手:“恕下官不明白大人想干什么。说到底下官的仕途,不还是一手握在大人手里。”
司徒雪衣看着他笑:“不仅是你,你们刘家人的命运都握在我的手里,你能享受荣华富贵,也是我给你开恩。刘邵,你一心想做人上人的话,就得让我高兴,现在明白了吗?”
刘邵脸色更阴暗几分,但他低头捏着拳,对面却是司徒雪衣涵笑盈盈的脸。
“下官,自然明白。大人有什么吩咐,请尽管吩咐。”
司徒雪衣望着他就像在看一件趁手的工具:“阁老的千金如同半个公主,你要娶半个公主,凭你现在哄好了阁老千金,就以为能登堂入室。你说要是这位千金知道了你从前娶一个商户女为妻,还被弃如敝屣,她还会不会拿你当宝贝一样?”
刘邵脸上一寸寸露出青筋,他知道司徒雪衣会拿这件事做文章,但他想不到这个人卑鄙程度已经超过他想象。
他看着司徒雪衣:“原来大人还是为了那个孔玲珑,下官听说大人之前就调动锦衣卫亲自去抓人,大人手腕通天,对付一个小小商女,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司徒雪衣阴鸷地看了他一眼:“刘邵,别在我跟前耍你的心眼。跟你祖父比,你还太嫩了。你若是体现不出来你的价值,本司也不会扶持你这不上墙的烂泥。”
司徒雪衣掌管整个羽林卫和锦衣卫两司,他平时能调动的权力在整座皇城大的惊人,也没有回挑衅他的权威。
刘邵僵硬地说:“这个时候,大人为什么不用锦衣卫,要用下官。”
他好不容易和阁老搭上了线,眼看那位刚刚及笄的千金小姐被他迷得晕头,司徒雪衣却要在这个时候坏他的好事,而原因,居然还是为了孔玲珑那个商户女……
孔玲珑来到京城的事情,早就有有心的人透露给了他,但刘邵全部装作不知,他实在不愿意自己再跟那样的人家扯上关联,就好像白玉蒙尘,他这辈子洗都洗不干净。
司徒雪衣似笑非笑,目光里却没有一点笑意:“刘公子,本司不动手,自然有不能动手的理由。锦衣卫同样也不能动手,但是你却可以,你的身份,不管暗中还是明里,都可以随意行事,而且不会惹麻烦。”
刘邵只觉得面前有自己看不见的深坑,难堪地道:“为什么。锦衣卫不能动,我却能动?”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何况,这几天刘邵已经听到了风声,就是孔玲珑进了锦衣卫营,却毫发无损地出来,并且之后锦衣卫都再无人上门骚扰的事。这群锦衣卫在皇城一向是无法无天,什么时候忌惮过谁?这样的传闻,让刘邵拼了命都更不想再和孔玲珑沾关系。
司徒雪衣脸色冷了冷:“我说让你去你就去,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看到孔玲珑和她的孔家在京城过的如履薄冰,至于你刘邵,你听我的,我可以给你荣华富贵,你若不听,你这身衣服,有的是人挤破头要穿。”
刘邵咬牙切齿,结局已经注定,他斗不过司徒雪衣的势力,苍白着脸离开了司徒雪衣的宅子。
司徒雪衣拎起半死不活的雀鸟,冷冷道:“笼中鸟,能飞到哪儿去?”
——
刘邵就算对司徒雪衣再不满,也不敢不执行他的命令。刘邵回府之后就叫来了身边的探子,从前他避免听到关于孔玲珑三个字的任何事情,现在却是相反,他必须逼迫自己听所有的细枝末节。
刘老太爷听到风声赶过来,“司徒叫你去干什么?”
刘邵冷冷灌了一口酒,冷笑:“他让我去找孔玲珑的麻烦。”
刘老太爷的吃惊不比刘邵小,“为什么偏偏找你,不是说他派了锦衣卫吗?”
刘家这对祖孙都觉得,锦衣卫出马孔家一定彻底完了,前几天他们还为此送过一口气。
刘邵摔了杯子,这个在外人面前总是谦谦如玉的刘家公子此刻露出本相:“我看他司徒家就是斗不过夙夜离卿吧?那孔玲珑是夙夜离卿的老相好,能在锦衣卫营走个来回毫发无伤,肯定是托了她老相好的脸面,司徒家败落成这个样子,他司徒雪衣也就只能在我们面前逞威风……”
刘老太爷脸色变了几变,还是说道:“邵儿,慎言。”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司徒家族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式微,如今更是呈现败落之象,甚至早有传闻,说迟早会被除名四大家族,到时候京城只有三足鼎立,局势只会更加扑朔迷离。
但,那又怎么样,不要说四大家族,就是京城里的贵门世家,他刘家与之相比,也是相形见绌。
刘邵心中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暗暗看向门口,不知在想什么。
——
楚湘馆是京城三大之一,门口单单负责迎客的美貌姑娘就有十几个,谁家路过看到,都要走不动路,生意怎么能不好。
之后门口来了两个客人,一个身材纤长,扇子遮面看不清脸,另一个人高马大,一脸冷漠,这种阵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主子带了一个保镖。
穿红袄的姑娘立刻走到客人面前,开始使尽青楼女子浑身解数,笑嘻嘻想把客人拉进来。
结果那姑娘觉得手里一沉,低头一看一锭黄澄澄的金子在自己手里,简直惊掉下巴。
然后她看见那两个客人,其中那唇红齿白的公子对她一笑,老手的姑娘竟都有些目眩神迷。
接着那公子说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来这里的客人大多寻欢作乐,谁还第一句话问女人的名字,那姑娘登时更受宠若惊,说道:“公子不必客气,叫我红月就是了。”
那年轻公子笑的更温和几分:“红月姑娘,你们这里有没有安静一点雅间?”
那红月立刻点头:“有、不知公子,想点哪位姑娘伺候?奴家立刻为公子安排。”
出手如此大方,还要雅间,肯定是冲着她们有名有姓的花魁来的。
那年轻公子放下了扇子,附耳对姑娘说了什么。
姑娘简直大惊失色。
年轻公子却笑了笑,扇子敲着手心:“如何?”
姑娘脸色都有点白,看着这两人若非斯斯文文,实在要怀疑是来砸场子的:“这位公子开玩笑了,我们……我们隽娘是不迎客的。”
楚湘馆的当家女子隽娘,现在也是风韵貌美,但早已不出来迎客,也有客人不知好歹纠缠过,但隔天什么下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两个人还真是不知死,跑过来说什么混账话。
姑娘立刻道:“两位若不是诚心来楚湘馆,还是请走吧。”
这就下了逐客令,只见那保镖一样的汉子当场拉下脸,被旁边的年轻公子拽住了。
公子依然和气含笑,丝毫没有怒:“只要隽娘肯见一面,出多少银子都使得。”
姑娘一个劲摇头:“二位别开玩笑了,多少钱我们也……”
只觉得手心十分沉重,低头一看,足有巴掌大的金锭子塞在她手心,姑娘简直二度花容失色。
年轻公子循循善诱:“只需要姑娘通报一声,别的不为难姑娘。”
只是通报,就有这么多钱。红腰舌头打结,她其实在楚湘馆地位一般,这些钱……甚至都够她赎自己了。
两个人上楼去了雅间,姑娘垫了垫手心金锭子,咬咬牙就朝一间屋子走去。
片刻之后,隽娘随着红月的引导,来到了二楼雅间,她挥手让红月退下,自己便推开了面前的门。
看到桌前两人时,隽娘淡笑不做声,反手关了门,才摇扇子走过来:“早知是二位贵客,我可就亲自去门口迎接了。”
孔玲珑摘下了帽子,露出如云鬓发和俏丽脸庞,旁边方隐终于不用冷着一张脸,没想到他这个保镖第一次护送主家出行,就是被迫陪着大小姐来逛青楼,此刻方大侠的内心十分复杂。
“隽娘的生意果真是兴旺。”孔玲珑说道。
隽娘摇晃着扇子,似笑非笑:“孔小姐可真是把我吓着了,何以要打扮成这样过来?”
刚才那红月年纪轻,眼光还不到,如果是隽娘一眼看见,必然认得出孔玲珑是女扮男装,但纵然未见,隽娘的老辣也听出了红月描述中的漏洞。
孔玲珑垂下眼:“实在是最近人多眼杂,哪里都不安全。”
隽娘噙笑:“所以小姐就挑了我这个最不安全的地方,人越多越能浑水摸鱼。”
孔玲珑笑了笑:“还没有感谢隽娘,上次给我透的消息。”
隽娘淡道:“孔小姐也付了酬劳,没什么谢的。”
孔玲珑有钱,她们有人,与谁做生意不是生意,若说孔玲珑为了这件事单独来道谢,隽娘也不信。
孔玲珑慢慢说道:“之前隽娘说梁辉那个人是踏了兄弟尸骨上来的,而且梁辉无情无义,包括他视若珍宝的夫人……从前也是他兄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