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青青看着跪在地上疯狂磕头的那个男人,嘴角挂着笑意,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很少有人知道祁青青为什么对杨成祖这样的人死心塌地,曾经有很多人怀疑过这个杨成祖手下天字第一号杀人王是不是和杨成祖有一腿,但是却很少有人敢表露出这样的怀疑。
人们这样怀疑当然是有原因的,十几年前的杨成祖,刚满四十,事业正在巅峰期,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更何况那时候的杨成祖本来就俊逸不凡,不光是道上的女子,也有无数富家千金甚至影视明星对他暗暗倾心。
而十几年前的祁青青刚刚二十岁,是一个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动心的少女,这样的男人和这样的少女,偏偏少女对男人几乎是完全无条件的崇拜和服从,要说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暧昧的关系,那真是鬼都不信。
但祁青青却知道,两人之间真的没有那种关系,不但没有那种关系,甚至连一点暧昧都不曾有过。
她崇拜杨成祖,服从杨成祖,甚至可以为了这个男人去死,但她从没有爱过他。
正如杨成祖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但却也从没有对她有过男女之情一样。
谁说男女之间没有纯粹的友情,或许真的没有,但是男女之间除了友情和爱情之外,还有亲情。
祁青青的父亲,是一位顶尖的拳师,如果放在古代,绝对有开宗立派的实力。
但是这样一位拳师,却在与人交往方面十分低能,他处理日常事情的能力恰恰和他的功夫成反比。
因为痴于练武,他冷落了妻子,在他出门游历磨砺拳术的时候,他的妻子不可避免的红杏出墙,卷走了家里几乎所有的财产,同时也丢下了刚刚三岁的女儿。
祁青青那个时候太小,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但她永远记得父亲说过的话,她的母亲当时为了不让女儿追出来用绳子把她捆在了床角,如果不是邻居的阿婆听到她的哭声叫人把门砸开发现了饿得奄奄一息的她的话,祁青青可能会在三岁的时候就被活活饿死,而饿死她的人,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祁青青的父亲回到台湾以后没有再娶过,也没有去找过祁青青的母亲,这个木讷的男人一个人带着女儿四处漂泊,虽然拳术武功已经不再吃香,但他毕竟是一位拳术超人的高手,带着一个孩子总不会饿死。
在祁青青的记忆里,十六岁以前她的生活除了练武以外就是上学,除了这两样以外,她的生活里好像没有别的东西。
十六岁那一年,祁青青的父亲为了给她准备未来上大学的费用,答应帮人打一场比武,但是他却不知道,这场比武实际上的赌注是对印尼方面的走私军火买卖。
拳术过人的拳师武功再高,也无法抵御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祁青青的父亲离开台湾去印尼一个星期后,送回来的是一个骨灰盒子。
祁青青不肯相信自己的父亲是在正常比武中被打死的,十六岁的女孩子一个人开始对抗一个帮会,她当时已经尽得父亲的真传,但是武功再高她也还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子,她打伤了那个帮会很多人,但是最后还是被那个帮会的人抓住了。
祁青青记得,当时她像一只被猎人抓住的小兽一样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她还穿着校服,台湾中学的校服和日本中学的校服是非常相似的,这么一个穿着校服的漂亮女孩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全身都被高压水枪浇得透湿,那是什么样的情景?
笼子被高高的吊起来,这个帮会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了她当然不会轻松放过,祁青青知道自己一定会死,但是这些人不会让她死得轻松,他们用低压电搭在铁笼子上,活活把祁青青电到失禁……
在几十个男人的笑声中露出丑态,祁青青当时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快点死去,为什么不快点死去。
她从来都不信上帝,但是那一刻她真的在向上帝祈祷,祈祷上帝让自己死掉。
上帝没有回应她,回应她的是一辆撞破了那个仓库的门,像发狂的猛兽一样冲进来的重型卡车。
在那辆卡车后面,还跟着好几辆车,卡车上跳下来几个男人,而后面的车上下来更多男人。
祁青青平生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黑帮火并,她一点都不害怕,看到那些在枪声轰鸣中飞舞的鲜血和残肢断臂,看到一具具倒下的尸体,她居然心里只有兴奋的感觉。
那个她本来以为自己怎么也对付不了的地下势力,一夜之间在台湾黑道除名,没有人肯为这个地下势力出头,因为铲除他们的人名字叫杨成祖。
台南皇帝杨成祖,当时已经有人开始这么叫他,皇帝清除自己势力范围的异己,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能说什么,谁又敢说什么。
祁青青记得那天,在满地的血泊中,一个男人踏着尸体来到关着她的铁笼子下面,抬起头的时候眼神中却没有一点点淫猥的意思,他的眼神很清澈,只有一点点好奇和一点点同情,这个男人问了她几句话,然后就叫人把她放了下来。
那天之后祁青青并没有马上跟了杨成祖,她跟了杨成祖是在半年后。
那天杨成祖给了她一张名片,并且告诉她如果有困难了可以打名片上的电弧。
祁青青没有了父亲,她只好开始流浪,她有一身的武功,却发现武功并不是万能的,至少武功不能让肚子不饿。
在经历了半年的雨雪风霜之后,她终于拨打了那张名片上的电话,然后她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雏鸟一样蹲在街边的电话亭,在大雨中裹紧自己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弱不堪的身体。
她永远记得,那天晚上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她身旁,杨成祖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把她裹紧,从那天开始,她的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多年前那个在绝望中救了她的男人,那个在大雨中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裹紧她的男人已经不在了,但是那个男人的女儿还在。
祁青青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的看着跪在地上磕头磕到头破血流的男人,终于伸出了一只手,一声惨叫,两颗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