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灵湘在酒精作用下不比平时灵敏的大脑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看众人一致点头,她只好傻乎乎地问了一句。“字数一定要多吗?”
在场的人,包括宋文第在内一齐用力点头,点得尤为用力认真的非田先生莫属。
“如果还想刚才那首《凉州词》一般的字数,你还得坐三四首才行!”田先生这话说的脸不红气不喘。
旁边诸人再次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对这位老先生的无赖敬佩不已。
“哦!”孟灵湘傻兮兮地应了一声,接过宋文第递过来的毛笔,低头沉思。
有那首诗是关于“酒”的,字数还多的呢?
孟灵湘思考的时候有一个小动作,用指头敲击桌面,或者用笔头在脸上划来划去,这是她在读书的时候就养成的一个习惯。
而她忘了现在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时代。笔尖可以藏到笔管里,要用的时候再按出来的那种笔,现在可没有。
这么一来,在她思索的时候,蘸饱了墨汁的毛笔在她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墨渍。
在她叫了一声“有了!”并抬起头的时候,站在她两旁的田先生和宋文第看到她的脸,都愣住了。
田先生气得跳脚。“多大个人了,竟然还如此……如此……”他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此时的孟灵湘。
宋文第回过神来,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怎,怎么了?”孟灵湘被他们吓了一跳。
宋文第指了指她的脸。孟灵湘用手背擦了一下,这一下更是把那些墨渍擦得乌七八糟,她那张脸黑了一半。
宋文第无法,只能掏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擦拭。孟灵湘很配合地微微抬起头来,眼睛认真地注视这宋文第。在如此干净澄澈的目光注视下,宋文第是脸慢慢热了起来,就连呼吸都比平时急促了些。
他不得不按捺住心神,认真仔细地把孟灵湘脸上的墨迹擦得干干净净。然后,他发现了一件事情,孟灵湘脸上刚才被他擦拭过的地方,肤色好像比刚才白皙了许多。
这,他仔细看了一下,确认着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的这位孟贤弟,是乔装改扮的?能拥有如此细腻白皙的皮肤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男子?
宋文第觉得自己的呼吸又一下子滞住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用那张沾着墨汁的帕子重新在孟灵湘的脸上又擦拭了一遍,用淡淡的墨渍遮掩住她白皙的肤色。检查一遍觉得没有问题后,才收回手来。
“干净了?”孟灵湘还仰着头望着宋文第。
宋文第点点头。“干净了!”
她闻言对他笑了笑,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的,让宋文第心跳如鼓,别开视线。
“准备好了吗?”田先生在一旁等得不耐烦了。
“可以了!”孟灵湘点点头,把脑海中的诗句仔细回想了一遍。此时她真无比感谢自己的好记性和读书时期的刻苦用功,否则遇到这种情况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
孟灵湘看着铺展在书案上雪白的澄心纸,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稳稳把笔尖落在其上。
宋文第也收拾心神,把孟灵湘写的内容慢慢念了出来。
“《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开篇的气势磅礴就让在场的众人为止心潮澎湃,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宋文第也是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念了下去:“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
写到这里,孟灵湘笔尖一顿,看了看因为激动而脸上通红的田先生,已经四周翘首以盼的众人,嘴角边现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想了想,继续写了下去。
“田夫子,众文生,将进酒,杯莫停。”
她知道这样改有些不伦不类的,可没办法。要是按照原著那边写,有人问他岑夫子和丹丘生是谁?她可答不上来。
田先生对于自己被写到诗作里激动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围观的众人也是兴奋不已。
虽然这首诗还没有写完,可到这里就已经知道这是一首可以传诵百世的佳作,自己能成为“众文生”中的一份子,一齐见证这首传世佳作的问世,一齐被后人口口相传,那岂不是一件光耀后世的幸事?
孟灵湘不知道众人的情绪,她继续写了下去。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孟灵湘写完把笔扔在一旁,一点大大的墨渍晕染了澄心纸雪白的边角。
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注意到这点细枝末节的事儿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首传世佳作上。
二楼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田先生才爆发出一声大笑。“好啊,好啊!我田颂这辈子能见到这样的佳作,也就不枉此生了!”
一边笑,眼泪一边从他的眼角流下来,沿着他脸上的沟沟壑壑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周围的人好像刚回过神来一般,也跟着抚掌较好,癫狂兴奋的样子好像每个人刚才都灌下了三百杯美酒一般。
孟灵湘有些傻眼,也有些愧疚。这些诗作都不是她的,虽然这个世上没有李白没有杜甫、没有白居易和王翰,她借自己的手让这几位大家的诗作可以在这个时空里被众人传颂,可……
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
在众人的欢呼雀跃中,被围在中间的孟灵湘却安静得出奇。
宋文第发现了她的异样,本来想拍一拍她的肩膀问一句“是不是高兴傻了。”可手掌还没有碰触到孟灵湘,他就想起了刚才自己的发现和怀疑,手掌顿时在半空中顿住了。
“怎么了?”他问得小心翼翼,然后又笑起来。“孟贤弟,你今天晚上可真是让我大涨见识啊!看了你那些诗作后,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以前作的那些句子也算是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