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山重水复疑无路
见儿子这副吊儿郎当的德性，傅振雄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来！”
说着就要站起来打他。
苏美瑜见了, 赶忙过来拦着：“行了行了, 儿子都多大了，还打他屁股吶？”
傅振雄生气地说：“慈母多败儿, 你别拦着我！”
“爸，您先别急着打我，先听我说嘛。”傅城铮拍拍屁股站起来，“其实您现在和我说这些都没用, 人家还没答应跟我在一起呢。”
“什么？！”傅振雄震惊道：“就她这条件, 你竟然还追不到手？”
傅城铮一脸沉痛地说：“真没追到。”
傅振雄轻哼一声：“算她还有自知之明。既然如此，你就赶紧跟她一刀两断！要不然以后，你别想从家里拿一分钱！”
“您老现在也没给我一分钱啊。”傅城铮无所谓地说：“咱大院儿里哪个不知道，这一片儿最穷的就是我傅城铮。”
傅振雄看不得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转过头对苏美瑜说：“以后你也不许给他偷偷塞钱！饿死这个逆子, 看他还怎么出去败坏家风！”
傅城铮也来脾气了：“不给就就不给, 我就不信我有手有脚, 还能饿死。”
他原本是打算在家吃饭的, 可是现在彻底没了胃口，转过身就走。
傅振雄气得要追上去揍，好歹被苏美瑜给拦下了。
“你说说你，孩子大了，你哪里管得住呢？他要是喜欢那个姑娘, 就让他追去呗！年轻人, 不过图一时新鲜罢了, 你越反对，他反倒越来劲。”
傅振雄想想也是：“罢了，他身上没有钱，那个女人更不会正眼看他了。小瑜，最近你千万别给他钱，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苏美瑜应付地说。
傅城铮从家里出来后，本想叫司机把自己送回学校。
结果司机放下电话，一脸抱歉地对傅城铮说：“对不起啊小铮，你爸不让我无偿送你。”
傅城铮只觉荒谬：“那有偿呢？”
司机大叔笑眯眯地说：“有偿可以，起步价8元。”
“你又不能打表，还起步价呢？”傅城铮翻了个白眼，问：“到我学校多少钱？”
司机一琢磨，笑道：“给你个友情价，50吧！”
要搁在以前，50块钱傅城铮随手就给了。
不过现在……
傅城铮翻了翻钱包，发现自己还剩388元现金，卡里大概还剩800。
信用卡应该不能用了。
想到下个月初还要交房租，傅城铮轻咳一声，开始讨价还价：“25行不？”
“哇，小铮你的心太黑了，直接往半价砍哦！好吧好吧，看在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份上，25上车吧。”
傅城铮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25块钱，心里委屈到不行。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他妈，想探探苏美瑜的口风。
一次两次，都没打通。
他只好翻出微信，想问问他妈妈能不能给他微信转账。
结果他发现……苏美瑜竟然把他拉黑了！
……
不用说，肯定是他爸干的。
傅振雄的控制欲太强，在单位领导别人习惯了，在家里也非要当领导，什么事情都得按着他的心意来不可，真是烦人。
不过一想到顾灵槐的妈妈，傅城铮又觉得，自己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
想到顾灵槐，傅城铮突然很想见她。只是上课时间很快就要到了，他只能借着在路上的时间，给她打个电话。
结果一个妹子告诉他，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那时候的顾灵槐刚把宋轻轻送走，正捏着那张欠条，想着该怎么筹钱的事。
她一个想到的，就是找妈妈。
毕竟当初顾香茉那三万块彩礼，全都进了朱丽婷的口袋。
结果朱丽婷倒好，一听说顾香茉已经和赵勇分手，还答应还那三万块彩礼钱，就气得在电话里破口大骂：“你们两个糊涂东西，我上回怎么说的来着？看看！我说的没错吧！赵家肯定要把彩礼钱要回去的！”
顾灵槐默默地听完，也没还口：“事已至此，您就别说这些了，先把那钱还了吧。”
“不可能！你姐上回不是骨头硬，说她要自己还嘛？那就让她自己还，别找家里要！”
顾灵槐急了：“妈，二姐现在刚掉了孩子，人都还没醒呢，您还想让二姐来还这个钱吗？”
“她这是自作自受！我都跟她说了多少遍了，别总想着离婚，好好和她男人过日子，她偏不听。还有，她工资不是挺高的吗，为什么不把钱攥在自己手里？她结婚后都没补贴过家里，我说过她什么吗？现在还想要回彩礼钱？我跟你说，没门儿！那三万块钱都已经花光了，家里一分钱都没有！”
虽说朱丽婷句句埋怨的都是顾香茉，而不是顾灵槐，可是顾灵槐听着，只觉她比自己被骂还要心寒。
朱丽婷身为母亲，根本一点都不心疼顾香茉这个女儿，还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二姐头上，把她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顾灵槐现在终于明白，朱丽婷以前嘴上说的什么为她们好都是骗人的。在她的心里，顾香茉和顾灵槐这两个女儿只是赚钱的工具罢了。
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母对孩子的爱都是无私的，是与生俱来的。
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是那样幸福得理所当然。
承认自己是不被父母爱的这一事实，让顾灵槐的心像刀割一样疼。
但是她还不能倒下。要是她倒下了，二姐就没活路了。
她试图冷静下来，和朱丽婷谈判：“彩礼钱花光了，那赵勇前几天才赔的两千呢？”
听到两千这个数字时，朱丽婷便知道顾灵槐已经知道真相了，不免有几分心虚，声音自然弱了下来：“你大姐要考试，报辅导班得花钱，还得吃点好的补补，所以我全都打给你大姐了，自己一分钱都没留。”
顾灵槐不信。以她对妈妈的了解，家里有什么东西都是给大姐和小弟四六分。那两千块钱，至少还有一半在朱丽婷的手里。
但是朱丽婷就是不承认，顾灵槐又能怎么办？难道回到家去抢钱吗？
许是绝望到了极点，顾灵槐竟有几分想笑。
朱丽婷见她不说话了，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可能不太好，于是赶忙用一种关心的口吻说：“三丫啊，妈知道你又要上学又要打工不容易。你也不小了，你姐像你那么大的时候都要结婚了，你也是时候该找个人照顾你了。妈看那天在医院里的那个小伙子人不错，有钱，长得好，还孝顺，可比时磊那个穷小子强多了。你可得好好抓住这个金龟婿，不能让他跑了啊！”
顾灵槐满肚子气，哪里听得进去：“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您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我朋友的钱你们也敢骗，您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朋友？三丫，你还说我骗人，我看是你在诓我呢吧？你俩要是没什么关系，他能帮你给家里钱？”
“算了，说这些也没意思，我挂了。”
顾灵槐知道自己从朱丽婷这里要不来钱了，干脆掐断电话，不再同她啰嗦。
以前她心眼实，什么话都跟朱丽婷说。不过这一次，顾灵槐没提二姐那一万多工资。
不然的话，这个钱都有可能会保不住。
顾香茉醒来之后，精神状态已经恢复了许多。听护士说，孩子刚没的时候她大哭了一场，最难过的那阵儿应该已经过了。
顾香茉是做姐姐的，已经习惯了照顾顾灵槐。她见顾灵槐难过，于是强打起精神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顾灵槐疑惑地看着她：“姐？”
顾香茉反过来安慰妹妹：“我身上没什么钱，又欠了债，孩子跟着我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现在她走了，说不定投胎到了别处，能生在一个好人家。”说着说着，顾香茉自己都要以为这是真的了：“希望她出生的时候，迎接她的不是嫌弃更不是厌恶，而是亲人的笑脸，和父母发自内心的喜悦……”
“姐……”顾灵槐拉住顾香茉的手，心疼地说：“姐，下辈子你给我做女儿吧，我一定好好疼你。”
姐姐的命，实在太苦了。
顾香茉挤出个笑来，轻轻地说：“那我们说好了，你可不许骗我。”
“嗯！”顾灵槐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穷人是没有资格伤心太久的。孩子这茬就算过了，姐妹俩不得不开始算起还钱的事情。
七天后顾香茉能拿到工资卡里剩下的一万三千二百块钱，不过这里面有三千要还给借钱给顾灵槐的老乡时磊，还有一两千要补这几天的住院费用。能用来还钱的，大概只有八千。
“对了，我差点忘了和你说。”顾香茉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信封，“昨天中午你去打饭的时候，丹丹来看我了，还给了我一千块钱。”
顾灵槐意外地说：“丹丹姐来了？”
顾丹丹在名义上是顾灵槐的堂姐，可实际上，她是顾香茉的双胞胎姐姐，顾灵槐的亲姐姐。
因为当年一下子生出来俩丫头，朱丽婷夫妻不想养，就以养不起为借口，把顾丹丹过继了顾金山的大哥。
顾丹丹14岁那年，她的养父失手将养母打死。虽说养父没有被判死刑，但也进了监狱。
无人照拂的顾丹丹想过回到自己真正的家，可朱丽婷夫妇根本就不要她。
顾丹丹没有办法，只能和顾香茉一起出来打工。
不过她跟顾香茉不一样的是，顾丹丹的养父母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她小时候的物质条件还算不错，起码能吃饱穿暖。
出来后在工厂里做了几天，顾丹丹就受不了那个苦，从厂子里跑了，一连失踪了好几年。
那个时候顾灵槐和顾香茉姐妹俩还曾经偷偷担心过，怕顾丹丹出了什么意外。
结果没想到，几年之后，顾丹丹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有钱人，说是脱胎换骨毫不为过。
顾丹丹回到村子里的时候，顾灵槐她们都差点没认出她。
见到顾丹丹出息了，最高兴的人当属朱丽婷。
她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凑近乎，想要认回顾丹丹这个女儿。
顾丹丹当时就笑了，拿下叼在嘴上的烟，朝着朱丽婷狠狠地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