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聂清尘他们几个就着工厂里昏暗的小灯, 不知从哪里弄来了饭菜, 几个人一起吃的。

苏拾欢观察了一下,聂清尘应该和他们不是一起的,他们叫聂清尘“聂哥”, 吃饭的时候也是他们几个坐在一起, 聂清尘坐在另一边。

聂清尘终究是贵公子出身,吃东西的动作十分斯文,也不愿和那几个吆五喝六的人说话。

聂清尘拿了一个包子过来, 递到苏拾欢的嘴边,“吃一点。”

苏拾欢不动。

“不吃啊,不吃怎么行, 我不想把你养瘦了。”聂清尘摆弄着手里的包子, 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就像你腿伤的时候,我都没有把你养瘦了。”

“是啊,不吃晚饭可怎么行。”

苏拾欢目光看着远方,聂清尘意识到事情不对,一回头,透过窗子看到远处闪起了红蓝相间的光芒。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那几个人也都惊了, 怒骂道。

“聂哥, 怎么办?”

聂清尘看着外面,一辆, 一辆, 一辆, 聂清尘回过头来,“你通风报信??不然怎么会这么多警车?”

苏拾欢淡淡的笑了笑,没说话。

“聂哥,那现在怎么办。”

“走。”聂清尘过来解苏拾欢身后的绳子。

苏拾欢幽幽的说,“放弃吧,没用的。跟他们说出你父亲的下落,也许能给你记一功。”

聂清尘笑了笑,“开什么玩笑。”

苏拾欢说:“没有用的。已经晚了。”

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聂清尘几个人正要拽着苏拾欢逃离,警车就停在外面,红蓝相间的光芒无端震慑人心。

冲进来的人群中,苏拾欢一眼就看到了贺南征,“你怎么来了?”

聂清尘回过头,恰好了贺南征四目相对。

聂清尘咬了咬牙,什么也没说,忽然把苏拾欢往前狠狠一推,说了句什么,苏拾欢没有听清,苏拾欢站不稳,身子往前倾,贺南征稳稳地接住了她。

聂清尘几个人跳窗而逃,和从后面包围的警察迎面相遇。

苏拾欢看着聂清尘被送上警车,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是绑架,”苏拾欢笃定的说,“他是自首。”

苏拾欢有两部手机,之前那部生活机被贺南征捡了去,贺南征住院这段时间,苏拾欢为了方便,两部都带在身上,聂清尘之前打掉的是苏拾欢的工作机,苏拾欢的另一部手机始终开着定位,贺南征报警之后警察很快就找过来了。

其实在车上,聂清尘勒住苏拾欢脖子的那一刹那他感觉到了,可是他又松开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时候苏拾欢就知道了,聂清尘只是想自首,想被警察抓走。

回到医院,苏拾欢惊魂未定,在贺南征怀里蹭啊蹭,“你再也别离开我了,再也别。”

贺南征低低的应她,“好,等我出院了,我们就结婚。”

苏拾欢猛地抬起头,“谁说要跟你结婚了?求婚了吗你?”

贺南征笑了笑,低头去吻她,苏拾欢躲,贺南征一俯身,把她整个压在床上。

“你你你你……”

“我好的差不多了。”贺南征知道她想问什么。

“这是在医院!”

贺南征想了想,“这次你想穿护士服吗?”

“你有病啊!”

张牙舞爪的苏拾欢很快被贺南征吻得全身发软,贺南征一手关了灯,苏拾欢咬着自己的手指,嘴里溢出一丝嘤咛。

……

聂清尘的父亲和叔叔很快落网,两个人都是商业巨头,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供认不讳。

苏拾欢在这次的事件中立了大功,她的专案小组把所有的事情写成了书面报道呈交给高传博,高传博高兴极了。

“苏拾欢,恭喜你通过考核,成为一个正式新闻主播。”

高传博说的是因为梁月的事情,对苏拾欢的处罚结束。

“不用了,高总。”苏拾欢把一份文件双手递到高传博跟前。

高传博没急着接,“干什么?”

“高总,这是我的辞职报告。”

苏拾欢想好了,她还是想做一名记者,自由职业,专门采访报道灾难性事件,把真正的,可怕的灾难呈现在观众面前,用最真实,最客观的角度让大家看到。

这样大家才会真正明白军人的意义。

高传博不想失去这名爱将,劝了苏拾欢很久,可是他也知道,苏拾欢的性子,劝也没用。

苏拾欢还是辞职了,回头再看一眼电视台大楼。

以后这里再也不是她的雇佣地了,他们是平等合作的关系。

苏拾欢长舒一口气。

苏拾欢他们和周澹雅是一起领证的,两对情侣拿着红色的证件笑的开心,刘承宇也休息,一条单身狗看着他们心里不是滋味儿。

“我说贺队,秦队,”

秦玉明在地震时立下大功,被消防大队提为第四支队的队长。

“你们就非得今天领吗?”刘承宇不满道,“不仅非要今天领,还非要带着我一起?”

秦玉明笑起来,“必然啊,我们下午决定一起去喝酒,缺个不喝酒的司机。”

刘承宇响亮的“我靠”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心脏,“疼。”

他们下午去了趟酒吧,时熙看到苏拾欢过来,“你可是好久没来了,我都快把你忘了。”

苏拾欢笑了笑,“现在想起来了么?”

时熙看了看她身边高大的贺南征,小声道,“这位就是你一直守身如玉的原因?”

苏拾欢点了点头。

时熙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啧啧”两声,“值得。”

几个人在卡座那边点酒,秦玉明回头问周澹雅想喝什么,周澹雅翻了翻菜单,嗫嚅着问有没有不含酒精的。

“为啥要不含酒精的啊?”秦玉明一头雾水。

周澹雅红着脸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

秦玉明把耳朵凑过去,周澹雅小小声的说,“我怀孕了。”

“卧槽!?”秦玉明一声喊,贺南征苏拾欢俱都抬起头来。

“都、都给我撤下去,把这些我媳妇不能吃的,都给我拿走。”秦玉明把桌子上的酒全都推到贺南征他们那边。

这下苏拾欢他们就明白了,苏拾欢握住周澹雅的手,“什么时候的事啊?”

周澹雅的脸红的快要炸了,“一个多月了。”

秦玉明伏下身子,耳朵贴到周澹雅的肚子上,“我听听看。”

刘承宇一巴掌打过去,“听什么听,现在啥也听不到。”

秦玉明这下可得意了,“你怎么知道听不到,你当过爸爸吗你?有媳妇么你?有女朋友吗你?”

三连问相当于三连杀,一刀一刀刺在刘承宇的心上。

刘承宇捂着自己的心脏,“草,疼。”

因为周澹雅怀孕了,他们也就没有进行之前预定的婚前狂欢,喝到十点多就走了。

走的时候时熙贼兮兮的过来,“那种身材,要死要活的了吧?”

苏拾欢想了想,“要死要活不恰当。”抬头,贴在时熙耳朵上,“是欲/仙/欲死。”

时熙笑起来,轻轻打了苏拾欢一下,“不管结不结婚,苏拾欢,你都是我们这的骚话一姐,我可得甘拜下风。”

出门之后,贺南征低头问她,“你们在说什么?”

苏拾欢:“嗯?没什么啊。”又画蛇添足的摇摇头,“没什么。”

因为周澹雅怀孕,所以他们的婚期提前,在九月份的时候周澹雅结婚,苏拾欢和贺南征分别是伴娘和伴郎。

周末的时候苏拾欢和贺南征一起去看了房子,俩人一直决定不在市中心买,在繁华的市内生活惯了,苏拾欢非常向往安逸一些的生活。

最后定了一处洋房,带着一个小花园,苏拾欢也不会种什么,她说她要养一花园的野草,让野草们放肆的生长,一直长到天上去。

苏拾欢被贺南征宠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会儿一个想法,贺南征也只有点头,“好。”

售楼员听了有些羡慕的说道:“二位是要做婚房吗?”

苏拾欢头往贺南征胸膛一歪,“对呀。”

“真是般配啊。”

两人对视了一下,贺南征满眼宠溺,苏拾欢扁扁嘴说,“可没有外表看着这么光鲜,你都不知道,当年我追他的时候,吃了多少苦。”

“两位是女追男。”

苏拾欢一挑眉,“当然了,隔着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贺南征也不反驳,就着他们两个的关系,苏拾欢已经编造了好几个版本了,跟售楼员说的是女追男,跟金店的售货员说的是贺南征差一点死了她成了寡妇,跟婚纱店的店员说的又是苏拾欢差一点死了,贺南征另找他人。

这几个版本唯一一点相同,就是不管哪一个版本里,贺南征都是个十足十的负心汉,大坏蛋。

反正自家媳妇,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贺南征无奈的摇摇头,继续看手里的户型图。

小花园里给她打个秋千吧,她和孩子应该都会喜欢吧。

过年的时候苏拾欢和贺南征带着刘正芳回到老家,大年初二亲属聚餐,刘正芳郑重的和亲戚们说了这件事情。

亲属们大都是传统派,接受不了他们兄妹结婚,即使不是亲生。

尤其是二姨,尖利的声音一开始说的还有的听,越说到后面越离谱,刘正芳反驳了几次之后,二姨口中的话愈发尖酸刻薄起来,就连“乱/伦”这样的词都冒了出来。

刘正芳知道反驳无用,和苏拾欢贺南征一样,安静的坐着等他们说。

“你看看我们玲玲,之前相亲的那个大学教授,说对我们玲玲非常满意,今年交往交往也许就能结婚了,”二姨说道:“恋爱就应该这样,家世,门第,身份,地位,样样都要匹配的上才行,清清白白的结婚,这样才能积德,以后你们才能幸福,知道不知道?”

苏拾欢看了玲玲一眼,玲玲明白过来。

“妈,不是这样的。”玲玲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道。

“啊?什么?什么不是这样的?”二姨没明白玲玲的话。

“我没和你说的那个大学教授谈恋爱,我现在的男朋友是他们班的一个男同学。”

“男、男同学?”二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比你小三岁的那个?”

“是,这几个月我都是打着和大学教授谈恋爱的旗号去见他的。”玲玲说。

二姨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且是当着所有亲属的面聊这件事情,二姨面上挂不住,“行了行了,别开玩笑了,咱们回家再说吧。”

“我知道您不同意,可是妈妈,我是真的喜欢他,他也很爱我,就像姐姐和姐夫那样。”玲玲看了一眼苏拾欢两人。

“小女孩家家的,说什么情情爱爱的啊,丢人不丢人?”二姨脸上彻底挂不住了,有些恼羞成怒,“都说了别在这这样说了,你聋啊?听不见啊你?”

“既然说都说了,大家就一起这事情说明白了吧,”贺南征说,“现在亲属们都在,都是自己家里人。”

玲玲点点头,“我和他定好了,春天去领证。”

二姨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摔,喊出了玲玲的大名,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她的鼻尖,“你你你你,你翻天了你!”

二姨说着扬起手臂就要去打玲玲,三舅舅赶忙起身拦住,“二姐,你消消气消消气,孩子们的事情,让孩子们自己做主吧。”

“你瞧瞧她,你瞧瞧她说的什么话!啊?这还像话吗这?小姑娘家家的找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的,还在上学呢,年纪这么小,以后怎么给她幸福!”

刘正芳隔着三舅舅和二姨看了苏拾欢一眼,苏拾欢朝她眨了一下眼睛。

一看就是苏拾欢的手笔。

刘正芳无奈的笑了笑。

二姨之前没少给刘正芳小鞋穿,刘正芳厉害是厉害,可是不愿意和自己妹妹计较这些。

可是苏拾欢不是这样的人。

一报还一报,现在刘正芳是她妈妈,也是她婆婆,苏拾欢可不能让人欺负了她去。

二姨还在闹着,贺南征也上去拦着,玲玲躲在后面,苏拾欢一把把她拉过来。

“你打呀,你现在就动手啊。”苏拾欢看着二姨,“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你动手啊。”

“你以为我不敢啊?”二姨大吼着。

其实二姨原本没这么生气,也不至于,这是扬手吓唬玲玲一下,让她闭嘴而已,可是三舅舅和贺南征都起来了,二姨不动手也得动手了。

“妈!你别闹了,”玲玲看着二姨,都快要哭了,“您不能打我。我、我怀孕了!”

一瞬间,场面安静了。

二姨石化在当场。

这一点就连苏拾欢也没有想到,回头看着玲玲,玲玲朝她点了点头,“是真的。”

这下好了,最最注重颜面的二姨,女儿不仅找了比自己小的男人,而且未婚先孕,全都犯了大忌了。

二姨再也没有什么立场说苏拾欢和贺南征。

这女儿,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苏拾欢想,玲玲应该早就想好了要在这个情况下说,因为如果在家偷偷告诉二姨,二姨甚至有可能忍受不了这种“奇耻大辱”,直接拉着玲玲去医院把孩子打掉都有可能。

玲玲为保这个孩子,只能在这里说。

这样大家全都知道了,二姨就不会打这个孩子的主意了。

苏拾欢不禁唏嘘,还记得跟周父周母说起周澹雅怀孕的消息的时候,他们是那样开心,高高兴兴的张罗婚礼的事情,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周澹雅。

可是玲玲这边呢。

二姨受了屈辱一样,甚至想要动手打自己的女儿。

最后玲玲没有回家,那天晚上睡在苏拾欢这里。

晚上玲玲抱着苏拾欢,说了很久很久的话。就像去年那样。

她很感谢苏拾欢,之前苏拾欢告诉了她,是她让她鼓起勇气,她让她勇敢起来,去捍卫自己的爱情。

苏拾欢:“我才要谢谢你才对,你要知道,全世界都与你为敌并不可怕,这个时候你要回头看看,有没有人站在你的身后。”

玲玲明白,她说的是贺南征。

“姐姐当时就因为不明白,所以才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的。”苏拾欢的声音轻轻地,“可是啊,如果我当时能冷静下来,回头好好想一想,我会发现其实他和我的妈妈都在我的身后,都爱着我,呵护着我,也许这后面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那……姐姐你后悔吗?”

苏拾欢摇了摇头。

“为什么?”

“成长是一个过程,有苦也有甜,如果一开始就有人告诉了你路要怎么走,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

玲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苏拾欢爱怜的摸了摸玲玲尚还平坦的小腹,“你应该坚强,为了他,也为了你的孩子。”

玲玲把手覆上来,声音轻柔却无比坚定,“我一定会。”

苏拾欢收回目光。

“姐姐也好想有个孩子啊……”

……

苏拾欢的婚期定在春天,迎春花盛开的时候。

彼时周澹雅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秦玉明宝贝似的照料着,林晓培成了苏拾欢的伴娘。

贺南征没有穿西装,而是一身迷彩军装,这也是苏拾欢要求的。

当音乐想起,苏拾欢一袭白纱出现的时候,看到红毯尽头站姿挺拔的贺南征。

一步一步走向他,这十几年的辛酸苦辣历历在目。

她始终心怀感恩,不管当初多少误解与错过,还好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手。

贺南征的爱和他的人一样,像是深沉的大海,无论内里如何翻涌,表情永远温柔平静。

最美好的爱情便是,他不说,她也能懂。

贺南征的誓言很简短:国家是我的信仰,你是我的命。

苏拾欢始终忍着眼泪,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她哭了。

主持人说着动人的话,他低头,她仰头,看着彼此。

苏拾欢含泪笑了。

贺南征伸出手,把她抱在怀里。

军绿色的迷彩和洁白的婚纱融合在一起,伴着碧绿的草坪和音乐,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

“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小花童拿着戒指过来,不等两人伸手去拿,贺南征和苏拾欢的手机响了。

因为两人工作性质的关系,手机无论何时都必须带在身上,二十四小时待命。

场上也有人同时接到电话。

两人面色一样凝重,“好的,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苏拾欢和贺南征对视一眼,“有任务。”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