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汉泉是谁家的女儿吗?”雪裟微微笑着。

思考着这个问题,面前坐着的是欧阳淦,不知他今日想着什么,竟然上山来看她了。

他的长相平和忠厚,是个看着十分亲和的中年男人,身穿一件藏青色便服,身上也佩戴着一把银色弯刀。

“我只是想知道你和欧阳潋是怎么认识的,还有他回国的事情。”欧阳淦说道。

“我的父亲叫做林方,从前家在江南。”雪裟简单的回答。

欧阳淦喝了一口茶水,眼神停留在茶杯中,道:“林家?”

“现在已经没有林家或者是于家了,我倒是不在乎这个娘家。”雪裟很是自然的答。

欧阳淦抬头,微笑了一下,眼神明亮,仔细的看着雪裟的双眼。

她倒是聪明。

“将军应该知道,欧阳潋在汉泉掌握了一个情报密探组织,叫做宣纸。不只是纸上原有记载的秘密,一切可知道的秘密都会被记在纸上留存!

这是宣纸给世人的警醒。”她说道,

欧阳淦思索了一下,答:“他在汉泉是姓肖的,皇上让他做什么,是应该的。”

“这便是他的立身之处,为皇上管理宣纸,掌握官员的秘密,知道他们有无二心。”雪裟说着。

“可夺位之战愈演愈烈,他不沾边是不可能的,我与他一起支持的,是蜀王李玉端,可惜将军看见了,现在的皇上是谁。所以,我们是逃回来的。”

欧阳淦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解释一切,条理清晰,又显得很是真实,倒是有些意思。

“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要在汉泉当上什么,更加没有让他参与夺位,我只要他平平安安的活着就好了,不像是现在。”欧阳淦叹了一口气,声音浑厚的说道。

雪裟注意到他说这话的时候毫无慈爱,有的是例行公事般的自然和大方。

“他现在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他的病在汉泉时我们已经治的差不多了,现在才是他二十几年来,唯一真正健康的时刻。”雪裟仿佛不经意一样答。

没有注意到欧阳淦有些尴尬。

他所在意的,不就是让欧阳潋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活着,再死去吗?

现在他的这个绝症儿子回来了,做了将军即将开展自己的生活了,他则是千呼万唤都不出来亲近,这究竟是什么想法?

“他的病,原本是没救的,没想到在汉泉有这样厉害的医师,也算是因祸得福。”欧阳淦说道。

他的那张老实忠厚的脸在雪裟看来,是哪哪都不对。

“我知道我的出现很是突兀,欧阳潋与我在汉泉都是被人利用的棋子,既然我们已经来了仟羽,便已经打算在此久居,希望没有给将军带来麻烦。”她以怯懦的口气说道,还默默给欧阳淦续了茶水。

见她这样,欧阳淦立刻大声道:“这你不必担心,你们既然已经定下来了,这就是你的家,怎么会麻烦,都是一家人。”

他说话说的豪爽,雪裟便立刻反应答:“将军不嫌弃雪裟做您的儿媳,那便是太好了,这段日子,欧阳潋不在,不如就让雪裟来孝敬你们吧?”

“你有这个心就好,现在你就安心的住在这里吧,需要什么尽管说,文山都在身边。”欧阳淦道。

“雪裟还是想回将军府照顾将军您,为欧阳潋尽尽孝心。也让各位熟悉熟悉我。”她继续笑容满面的说。

欧阳淦一听也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好啊!你和欧阳潋多年不在我们身边,竟然还想着为我们尽心,他可真是找了个知书达理的女子。”

“将军过奖了,那么说,雪裟就收拾东西了,三日之后回府来住,可好?”雪裟不留痕迹的问道。似乎听不出欧阳淦在转移话题。

“你既然想去,当然可以,我通知了冯尧就是,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欧阳淦摆摆袖子,很是不在乎的回答。

“好,将军慢走。”雪裟也满脸笑容,似乎两人交谈的十分融洽。

欧阳淦刚刚一转了身子,便又说道:“欧阳潋已经到了北卫,这几日正操练着,你不必太挂念。”

“雪裟知道了,多谢将军告知。”她道。

欧阳淦高大的身躯渐渐远去,要说这个公公,倒是个贴心又善解人意的。

文山在一边看着留一个离去,心中想倒不如不来看她,这一来,好不容易看住的人又要离开这个安全的地方了。

将军府,她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文山,三日后我要去将军府小住几日,只是想着该告诉你一声,不必准备多了,我只住几日。”

文山刚想着,雪裟便亲口告诉了他。

“是,小姐。”他答。

雪裟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继续到书房看书去了,刚才她和欧阳淦的谈话真是简单明了。

一个,想知道她的来历,还有他们回国的缘由。

一个,答的干净痛快,甚至解说出了更多的隐含。

回到书房,雪裟将门掩住,通常这是她要在屋子里小憩的预兆,文山也下去准备了,在这个小院里,已经没有人在意她的一举一动了。

走至书桌前,她看着外头的日光,转身从最右侧的书架上拿出一本册子来。

暖暖的金色阳光洒在她的米白长裙上,随着翻开动作的加快,浅蓝色的眼眸中染上一层雾气,眉头一皱,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已经在这个院子住了多久了?

不过是,半月罢了。

欧阳潋在此住了多久呢?这个被遗忘的角落,他待了不少于十年!这里的一切都有着他的影子,不论是书,还是他执念很深的那些笔记。

雪裟在这样一个满满都是欧阳潋的地方,感受到了他的一切,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人一般。

他的敏感,他的抱怨,他想要离开的愿望!

为何她不是单纯的认识了欧阳潋,而是要在汉泉先认识了肖潋呢?

为什么,他不是一个嫡子,为什么是个出身卑微,还身怀绝症的私生子?

他是否也有想过,他这一辈子,究竟为何得不到该有的?

而现在,他最终回来拥有了,这时候,他又开心与否?

做一个将军,真的就是他所希望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