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能做出反应,便直直地想后倒去,一头栽在地上,把阿宝并着一院子的丫头们都下了个不轻,连忙上前来扶她。
一扶,却发现她的身子滚烫,火炉一般,几乎要将人灼伤。
一面手忙脚乱的把人抬到屋子里躺着,一面赶紧去请了大夫,又让人在宫门口等着宋长束下朝。
宋长束急急地赶来时,顾盼整个人是蜷缩在一起的,死咬下唇,双目紧闭,额上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虚汗。
伸手去试她的额头,温度烫得吓人,喝道:“大夫呢?去白府请白御医过来,凉水冰块,快!”
底下丫头们忙着准备东西,拿了湿帕子给顾盼擦拭身子降温。
可顾盼缩成一团,虾米一样,丫头们拉不开,又不敢用力,只得轻声唤着:“夫人、夫人你松一松,奴婢们给你擦擦身子,夫人,你能不能听见我们说话?”
顾盼自然是听不见的,宋长束见这样子不好,便要强行帮她舒展身子。
握着她的手腕才一用力,顾盼就哭出了声:“疼……”
“哪里疼?”宋长束心疼不已,也不敢再强来,柔声问道,顾盼却不答。
其实宋长束对于蛊术知之甚少。先是他看着宋樵戎会,觉得新奇,便自己琢磨了些。宋樵戎发现之后,倒也提点了他几句,随后也没多上心。宋长束便自己去学,找了许多偏门的书籍回到家中,瞒着宋老夫人偷偷去学。虽算不得个中高手,也是个勉强毕业的水平。
因着蛊术总会反噬,所以宋长束用的次数也不多,统共便五次,一次是要让自己的痴傻骗过所有御医,一次是严惩了军中的一个叛徒,剩下三次,竟全用在了燕梓桑身上。
不成想毒素在她体内累积,竟损害她到了如此地步。
顾盼的肌肤被烧得发红,却一个劲的在喊冷。拿了被子给她盖着,她又喊疼。没办法,只得在屋中放了一个又一个的火盆。
密闭的房间里,温度迅速升高,活像一个蒸笼。丫头们热得大汗淋漓,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悄悄地换了单薄的衣裳,轮换着出去透透气。
“桑儿,不怕的,没事了,我在这。有我在,定然不会让你出半点事。”宋长束一面说,一面小心地拭去她额上的汗水。
顾盼只觉得自己被扔在了冰库中,身边除了冰块还是冰块,她想要逃,可是自己却被冰刃钉在冰面上,动弹不得。
血腥味吸引了不知名的小虫子,从四面八方而来,一口一口地,蚕食着她的肌肤。
顾盼甚至能听见它们咀嚼撕咬的声音。
她疼啊,疼得恨不得去死,却死不成。
她想要求救,可是喊得嗓子也嘶哑了,总是听不见半点声音。
她只能躺在原处,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被吃得干干净净。
“将军,宫中的贵人身子不适,白御医正在给她诊治,无法脱身。小的请了另一位御医过来,您看看……”屋外,一小厮回话道。
“叫他进来。”宋长束道,满屋子的丫头,或是转入屏风,或是避进了小门中,没多会儿的时间,方才还热闹满屋的房间,便只能看见宋长束一个人坐在床边。
宋长束将床幔放下,想扶出顾盼的一只手。顾盼的双手却靠在胸前,不肯乱动,略用力些,她便要哭,便要喊疼。
不能把脉,哪里能知道伤得如何。无奈之下,宋长束只能让这位姓刘的御医观看面色。
这位刘御医,是御医院中医术最高明、最为德高望重的。他自十六岁进宫,如今已有七十年了,御医院中,一半以上的,都是他的徒弟,便是白秋杜,也受过他的指点教导。原本这御医院院首的位置,楚帝是授意他的。只是他表明自己年事已高,平日里治病救人尚可,却无精力管理偌大一个御医院。
楚帝劝了两次,见他确实无意,便也罢了。
今日,也亏得顾盼运气好。天气凉了,各宫金贵的主子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不适,御医院中的御医几乎都去出诊了,只剩下刘御医和一个刚进御医院的小学徒。
小学徒自然没有独立治病的本事,刘御医便带上他走了这一趟,意在让小学徒长些见识。
才一见到顾盼,刘御医就忍不住地皱眉,抬手探了探顾盼的颈边,也不多说,当即拿出针包,给顾盼的后颈施针。
一共七针。
别看刘御医年老,手却稳,一针一针的,顺畅不已。
待第七针施过,顾盼的身子明显放松下来,口中也不说胡话,四肢也不像方才那样紧绷,似是睡着了。
“谢过刘御医,不知我夫人怎么样了,可能治好?”宋长束暗暗松了口气,恭敬道,这刘御医,与他父亲关系也不差,逢年过节的,也经常串门拜访。
于宋长束而言,他便像是一个长辈。
“解铃还须系铃人,令内所中的,乃是蛊毒,需得施蛊人亲自解毒方可。这蛊霸道毒辣,待到第三次发作时,便也回天乏力了。”刘御医慢腾腾地收拾着东西。
行医多年,他对蛊术也有一二了解,也想过要去钻研一二。可蛊术神秘而又复杂,若无秘术典籍,外人全然摸不着头脑。且楚王宫内又严禁这些,是以他一直没机会去学。如今能判断的,也只能是中毒的情况。
“倘或施毒者不会解,可还有别的方法?”
“若是如此,便只能找修习蛊术的顶尖高手,或许能有一丝机会。”刘御医道,可是这种方法,成功的可能性极低。
蛊毒之术,又称邪术,向来被世人所不齿。
虽也有些世家帮派修炼此术,可大都隐形埋名,不轻易露面的。
找不找得到是一回事,找到了,能不能求得他们大发慈悲,又是另一回事。
这类人,向来不问世事,也不愿卷入凡尘的事物中。况且这一圈子,虽然小,可是恩怨不断。若是随意解了别人下的蛊,到时候找上门来,又起争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