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只有我一人,多有不便。之前为着救她的命,顾及不了太多也就罢了,日后,总不能叫我给她擦洗身子。这地方,又不能让别人来。带她去吧,过两日我再来。”
“师兄受伤了?”
“你师兄还没练成《山海经》呢,怎么可能不受伤?都是些小伤,休养两日便没事了。”
燕梓桑点点头,将顾盼负于背上,走了出去。
方一出门,便听得身后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倒在了地上。
她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顿,一步一步,稳稳地向前,仿若没有听见那声响似的。
顾盼晕了十日有余,醒来见到笑吟吟的曲清河,第一反应却是惨叫一声,迅速地缩到床角。
“小盼这是怎么了?你师兄如此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怎么像见着了鬼似的?”
顾盼许是刚刚醒来不甚清醒,只是被子缩在角落,一双眼红得滴出了水。曲清河只是笑着望着她,半晌,她才试探着开口:“……曲清河?”
“渍。”曲清河不满地皱了皱眉,“不叫夫君也就罢了,好歹叫声师兄,连名带姓的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哪?”顾盼松开被子,略往前探了探身子,茫然地望着四周。
“怎的?连自己的营帐都不认得了?”曲清河坐到床边,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
顾盼没什么反应,眼中仍然满是茫然:“雁门城?”
“是。”
“赤鬼军?”
“是。”
“我……逃出来了?”
“现在很安全……”曲清河话没说完,顾盼便扑到了他怀中,撕心裂肺地大哭着,整个人不住颤抖。
曲清河如鲠在喉,只得拥紧了顾盼,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别怕,没事了。”
顾盼却什么也听不见,只是嚎啕大哭,哭出了无限的害怕与委屈。
哭声像一柄柄利刃,将一颗好好的心刮得不成样子。
“怎么了?”燕梓桑清冷的声音响起,曲清河只觉得怀中的人一僵,而后带着万分恐惧地向后退去。
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失了声,顾盼张着嘴,却发出哑音。
直到现在,曲清河才发现了不对劲,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那双漆黑的眸子蒙上一层薄纱,却做不出丝毫的反应。
“盼儿,你眼睛怎么了?”曲清河略显焦急地要去拉顾盼,才触碰到顾盼,她整个人便僵住了,似乎被点了周身要穴,动弹不得,只有泪水在不断流淌。
“是我,别怕。”曲清河想要安抚人的情绪,顾盼却是一阵抽搐,直接晕了过去。
“她怎么了?”目睹了全过程的燕梓桑,只觉有些不对。
这不对劲,不只是因为顾盼的反应,更多的来源于曲清河。
“受了惊吓,伤了眼睛——我之前,没发现。”
他的确没发现。
顾盼竟然背着他,偷偷练了《山海经》。
双目失明,并非因为默尔尊的折磨,而是她突破第五层之后,气血上涌,在脑中凝结成块,影响了视力。
这才多少时日,她便到了第六层?
若非因为此次事件,只怕他要等到顾盼因突破不了十一层而死,才会发现。
可现在也不能强行废了她的功夫,顾盼的情绪不稳定,再受到什么伤害,整个人一定会受不住。
只能等她略微清醒一些之后,再与之商量。
“可治吗?”
“无碍,几日后,淤血散去,便没事了。”曲清河低头眨了眨眼,再抬起头来,双眼通红,声音发腻:“师妹,我心疼。”
听得人头皮发麻。
燕梓桑面无表情地转身:“暂且让她再休息几日。”
晚间时候,顾盼醒过一次,仍是在怕。
曲清河也不知她经历了什么,能够害怕成这个模样。当初在无间狱中,也没见她这样害怕。
好容易让她认出了自己是谁,想着喂她吃些东西,一勺汤才到了唇边,顾盼便反应激烈地打翻,整个人又陷入了癫狂状态:“我不吃……我不吃!走开!我不要!我不吃!”
曲清河握住她的手腕,将人箍在自己怀里,轻声哄道:“好,不吃,咱们不吃。盼儿……小盼别怕,回家了,没事了……”
许是“家”这个字眼起到了作用,顾盼渐渐平静下来,窝在曲清河怀里,口中喃喃着:“妈……我想回家……”
“乖,小盼不怕。等你的伤好了,咱们就回家,好不好?”
顾盼点点头,靠在曲清河怀里,只是哭,只是重复着想要回家。
折腾了四五日,顾盼才渐渐醒明过来。虽然还是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吓到她,好歹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也不再发出崩溃之声。
只是吃东西时,只能吃些纯水煮的清淡蔬菜,一点油腥也不能见,更别提吃肉。
莫说进嘴,只要闻到,便是不住地干呕。
曲清河也没去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样的经历,顾盼多半不愿再想起,只能慢慢地,让她从阴影中走出来。
又过了十日,顾盼的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双眼还不能视物,可有苏胭渺照顾着,偶尔出去走走散散心,也不是问题。
这日,曲清河遣走了苏胭渺,坐在顾盼面前,一言不发。
“师兄?怎么啦?”顾盼等了半天没听见动静,也不确定人是不是走了,便用手去摸索。摸了一半,便被人握住。
尽管心中恼怒,也不舍看着她茫然不安四处摸索的模样。
曲清河暗叹了口气,骂着自己没出息,声线却十分冰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从来没听过曲清河用这种语气说话,顾盼心中一惊,思来想去,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敢轻易开口。
“说话。”曲清河又道,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意,着实将顾盼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开口:
“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虽见不得她这样小心翼翼地模样,可曲清河还是让自己硬起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