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束自能下地以来,他便明着暗着的,开始练起自身的功夫。
顾盼知道,他这是在为有朝一日的报仇做准备,因此也不阻拦。 在江州安稳下来之后,宋长束倒是在城外找到了一个练剑的好去处,因而每日城门刚开时便外出,连上一两个时辰便回。那个时候,贪睡的顾盼刚好醒来,两人一同用过早饭,宋长束便会去向宋老夫人请安,陪她说一个上午的话。午饭时再回来,陪顾盼用完过后,哄着她睡了午觉。下午便会寻些新鲜有趣的物什来逗她开心。刚好商队们也陆续进城了,因而各式各样的东西倒不少。到了晚上,母子婆
媳三人会一同吃饭,顾盼与宋老夫人说会儿育儿经,瞅着时辰差不多了,宋老夫人便回屋子,顾盼也洗漱过后躺下休息,一整天,她都不用下地。
有时她也向宋长束开玩笑,说自己现在跟个废人没什么区别。宋长束或是怕她自艾自怜,要么说些别的事转移注意,要么便耐心真诚地哄着她。
其实顾盼自己心里最明白,现在的生活,是她一直以来的向往。
平平淡淡,没有什么风浪,就这么安安稳稳的,挺好。
如果,没有那日的意外。
那日,宋长束照例去城外练剑。顾盼本睡得正香,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吧唧着嘴,几乎要淌下口水。
忽的就被急促地敲门声惊醒。
她虽贪睡,却也浅眠,因而她睡着的时候,众人皆是小心翼翼,深怕弄出声响。
几乎是敲门声响起的一瞬,楚宫遥便奔过去开了门,低声训斥着什么。
门外那人也自知唐突,放轻了声音,顾盼依稀听得“老夫人”三字,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楚宫遥得知顾盼被吵醒,也无他法,只得瞪了一眼那店小二。
店小二讪笑着道:“夫人快下去看看吧,你家老夫人与街边的说书先生吵了起来,旁人劝也劝不住呢。”
顾盼一时有些茫然,好好的,宋老夫人跟说书的较个什么劲,不合她的作风啊。
却也不能不管,只能挪动着粗苯的身子打算下床,楚宫遥连忙来扶她:“主子又折腾什么,我已经叫青淮去了,没事的。”
“叫他去有什么用,老夫人不听他的,他还把人打晕不成。反正也不远,我去看看就是。”顾盼说着,扯过一旁的外裳披上。
那个说书摊子,顾盼知道,离长生楼不远,说书人是个四十出头的布衣,巧舌如簧,说的书也额外精彩,宋长束还专门请他来给宋老夫人与顾盼说过。
一本穆桂英挂帅,听得婆媳两人入了迷,直至晚间叫了停,仍旧不觉尽兴,缠着非要他说完。还是宋长束劝了好一会儿,答应第二日一早便请来,才肯罢了。
宋老夫人的确喜欢他说的书,平日里无事,也去说书摊坐着听,多给些银钱,还能得个好位置。
也不知是不是那说书的今日说得不好,惹得老夫人不痛快了。
“就是你去了,她也不一定听你的。已经叫人去找宋燕璋了,他一会儿就赶回来。我的主子哎,您好好地呆着吧。”楚宫遥急得不行,又不敢硬拦,只能一面小心地扶着顾盼,一面急得直跳脚。
没成想才刚下楼,林青淮就扛着宋老夫人冲了过来。
顾盼刚想叫他温柔点,就听林青淮急道:“主子快走,官府的人来了。”
“什么情况?”
顾盼一面跟着林青淮往后院走,一面问。
“这老太太不省心,跟人吵架把自己身份暴露了,引来了官府的人。君商在拖着他们,咱们赶紧跑,大队人马马上就来了。”林青淮说道,把宋老夫人连着顾盼塞进了马车。
顾盼刚扶宋老夫人躺好,就听到楚宫遥的惨叫:“林青淮你疯了,主子还有身孕呢,让我驾车!”
驾车的是林青淮?
顾盼想起浣君商说过的话,默默地抓紧了窗框。
但愿这次别翻进粪坑里。
再看了眼因着摇晃而东倒西歪的宋老夫人,分出一只手去拽住了她。
也不能叫人飞出马车去。
老夫人这年纪,飞了出去,只怕就要魂归故里了。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林青淮的本事,毫不夸张的讲,她觉得肚子里那个小生命都要被甩出来了。
这可比过山车刺激多了。
不行了她想吐。
手上快没力气抓不紧窗框了。
老夫人怎么这么重她拉不动了!
顾盼无声地咆哮着,忽的一个急刹车,要不是车门拦着,她能直接飞出去。
狠狠撞在车门上的顾盼,只觉得腹部一阵绞痛,痛得她一张脸煞白,冷汗直冒。
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是打起来了。
顾盼死咬着下唇,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发出声音,让林青淮他们分心。
可是真的好痛。
不会要生了吧?
熊孩子,怀得不是时候也就算了,生也生得不是时候。
简直调皮。
生出来之后先打一顿再说。
不行不行现在不能生,现在哪里有生孩子的时间。
别生到一半,外面的人闯进来,看着这血呼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怎么了呢。
到时候一刀下去,直接一尸两命。
可是,真的快要痛死了。
顾盼几乎把下唇咬破了,才没让自己哼出声。
该死的宋长束你跑哪去了!
忍着也不是办法,顾盼只好大口大口地呼吸,试图以此缓解一二。
可该痛还是痛,她能够感觉到有什么缓缓流出。
这个情况下,不是羊水就是血。
无论是什么,都不是个好事。
忽又听见喊杀声,应当是展鸿飞他们来了。
打杀一会儿之后,马车用疾驰起来,比起之前,倒是平稳了许多。
有谁在推门,可门被顾盼的身子抵住,推不动。
苏胭渺的声音便透过门传了进来:“主子没事吧?”
“没事......我这会儿走不开,你能不能改从窗子进来。”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苏胭渺真就从窗子里翻了进来。 她是开玩笑的啊,顾盼失笑,一笑,也不知扯动了哪里,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