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杉之下,一长一少。
少年虽然年岁七八,言谈举止,却与大人无二,一言一行,尽显成熟稳重之态。
此少年正是袁颎,也是高老庄的高三,不过从今往后,想必他将会正式以袁颎这个名字和身份示人。
男子看着袁颎,细心地观察袁颎的一言一行,发现这少年虽然根骨一般,但是心智倒是早熟得很,顿生好奇。
袁颎正在沉陷对土波的愧疚之中,感觉到男子的目光,连忙抬起头,面带渴-望,哀求道:
“仙长,请你收下我吧,我保证用心修炼,认真听话!”
说着,就又要起身,不过这次却是要跪地拜师,挣扎两下,疼得袁颎呲牙咧嘴,但是他还是紧咬银牙,双手撑地,就要跪下。
突然,一缕银丝阻拦在袁颎膝前,不让他继续动作,袁颎还想用力跪下,为了土波,为了大道,为了强大,脸皮厚点又如何?
哪知对方像是看穿他的想法一般,他一使劲,那银丝突然一震,反而将他弹坐回去。
这一下,袁颎额头已经出现密密汗珠,确实,他还是太虚弱了。
“不用白费劲了,贫道不会收你的,你我并无师徒之缘,何必强求!”
听到男子这话,袁颎有些不忿,他也是看了不少西游小说的,里面动不动就谈什么因果,还谈什么机缘。
对于这些,本来袁颎是极度不屑的,人要做什么事如果不能率性而为,那修仙干什么,只不过多活几年,多了点手段,岂不闻那圣人还不是在天道制约下动弹不得?
“仙长,小子也不要你收为弟子,只愿常伴仙长左右,端茶递水,以报救命恩情!”
男子没料到袁颎还有这番见识,浓密剑眉一簇,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袁颎知道自己的话打动了对方,但也知道适可而止,所以就挺直酸软的腰背,神色恭敬,静等男子回答。
虽然眉眼低垂,袁颎还是在不住思考,希望用什么来打动对方,但是当其目光近抵男子盘腿坐下的地方,看到那灵芝,顿时一愣,随即轻轻瞥了一眼那男子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眼前,只有五株灵药,而男子身前那朵灵芝,正是其中最大的。
‘难道自己遇到了个假高手?怎的举止这般叫人失望?’
袁颎如此想到,内心的迫切就少了一分,又再次悄悄放出目光,仔细打量那男子,发现此人除了神色间多了几分淡然,跟一般男子无二,顿时有些失望。
袁颎自以为自己的动作足够隐蔽,却不知这一切全在男子注视之下,修仙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周围有丝毫异动岂能逃过其眼睛,何况袁颎一个黄口孺子,喜形全在脸上。
“咳,小子,你可知道,你我并无因果牵连,这灵药便是了却因果的关键。”
此物对你用处不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贫道这可是又救了你一命。
这话男子没说,他不是多言之人,他只希望言尽于此,袁颎能有自知之明。
袁颎从对方的话语中已经看出,对方明显看不上自己的资质,才用那灵药了却因果,本来袁颎就对眼前这个男子的实力有几分猜疑,这下心更冷静,也就淡了拜师的心思。
念及至此,袁颎展颜道:
“仙长这是说的哪里话,救命之恩,其实这些凡俗药物能偿还的,若是仙长需要,这几样仙长尽管拿去就是。”
袁颎这话,将拜师的事瞥到一边,这种自知之明让男子愈发满意。
袁颎这话让男子颇为意动,但是他也不是贪心之人,闻言微微一摇头,淡淡道:
“救你一命只是随手而为,本来贫道就与那人有些因果,借此化解也是不错的,灵药就不必了,多了贫道暂时也无甚用处。”
袁颎是何人,那是后世看过无数生死剧,历经过无数套路的人,虽然男子喜行不露于色,袁颎还是捕获了男子的那一丝犹豫。
立马,袁颎就明白了,暂时无用,不代表永远无用啊,行走江湖,有备无患嘛。
所以,袁颎灵动的眼珠滴滴一转,将身前的灵药往前一推,笑道:
“仙长,小子仰慕仙道已久,但是一直没有听过关于仙人的事,小子为了救土波,日后还是会行走其中,所幸还要一两日修养,不若仙长给小子讲解一番,这些,就当打扰仙长清修赔罪之物了。”
闻言,男子倒是一顿,却也没拒绝,目光转换几息,才轻声一叹,看着袁颎,神色怜悯道:
“若是可以,贫道倒希望你好好过活,别走上这逆天不归路,虽是修仙之路,你却不知,不渡天劫,以惊天威能洗涤凡胎,仍是凡人之属。
天之威能,神鬼莫测,若无机缘和根基,渡劫失败,人仙皆否,浪荡世间,空自沉浮……”
男子这一番谈论,可谓是刷新了袁颎对西游世界的认知,当然,对西游的人物实力划分,还是来自另一本书,这一听,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并非踏入仙途就是神仙,也不是天地神仙遍地走,那是混沌世界的洪荒古种根基深厚之辈才有的时代。
人类的出现,可是晚了无数万年,而且人似乎并不是适合修仙的一个物种,岂不闻所封三百六十五正神,除了个别是凡体修成,其余要么是大能转世,要么是仙人后辈弟子,亦或天生根骨不凡,当然此类也是超出了凡人的界限。
袁颎越听神色越凝重,内心却已经开始颤抖起来,他感觉他好像来错地方了。
男子虽然有些地方讲得很模糊,袁颎却是根据他的小说经验自己填补理解了一下,总的意思就是人要想踏上仙途,就必须经历无数劫难和磨砺,将凡胎和三魂七魄洗涤,直到为天地所容。
这其间,要从吸纳游荡虚空的灵气蕴藏于经脉之中开始,与后世仙武小说有些相似,却也有不同。
至于具体不同,袁颎现在也是管中窥豹,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很强大的样子。
这一畅谈,就是一天一夜,中间为了照顾袁颎,男子闪身出去半晌,带回几个山间野桃,虽没有后世改基因、堪比蟠桃的大桃那般色香俱佳,不过也香脆可口,吃了让人精神一振,脑清目明。
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东西。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修仙可谓是逆天而行,说来不过是人的艰苦挣扎而已,数百年来,未曾听闻一人是渡劫成仙的,所以,小子,奉劝你语句,人生苦短,莫要为之沉沦一生才是!”
男子说完,脸上有少见的颓容,话语既像是在劝解袁颎,又像是在对自己的说服。
袁颎已经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猜出其苦陷于某个桎梏,多年未有寸进,才有此心境,所以也不出言,一边归纳整理自己的收获,一边的等男子酝酿情绪。
许久,男子长出一口气,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决定放弃了,他看了一眼袁颎,淡淡笑道:
“能说的贫道已经说了,言尽于此,你我的因果也了了。”
说完,袁颎也知道对方这是要挥手赶人了,此时他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这两日吃的全是山果甘泉,袁颎自己都感觉自己身体轻巧了许多,身上的伤痕也在慢慢淡化,虽然很慢。
“如此,那就写过仙长,小子这就走!”
袁颎起身拱手,抱起土波就往外走,举止洒脱,倒让男子惊讶了。
他看着越走越远的娇小背影,再看看外围厚厚的荆棘丛,穿过荆棘丛,是无尽的原始森林,参天巨树漫山遍野。
男子看到的不是这些,而是其中隐藏的杀机,无数山精树怪,长虫猛兽,并非每一个都是良善之辈,不少虎视眈眈,只待能有一血食,饱餐一顿。
“罢了,贫道送你出去罢!”
然后袁颎就看到了让他惊愕的一幕,当他们走到荆棘丛面前,那荆棘丛居然自动让开一条路,就像感应门一般,路面平整,毫无违和感。
看到这一幕,袁颎眼睛一转,思绪翻飞,男子却恍若未见,负手而行。
出了荆棘丛,男子突然转身,对着已经合拢的荆棘丛一拱手,哈哈一笑,朗声道:
“道友这些天的招待,贫道在此谢过!”
对此,袁颎是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口上却也不提,只是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这次男子倒没有施展仙法,而是像普通人一般,跟在袁颎一旁,步子不急不缓,一路却没有任何兽虫侵扰。
两人走在巨木之间,显得那样渺小,一束束阳光从树叶间落下,在地上留下片片亮斑,给颇为阴郁的森林增加了几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