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凄惶的惨叫声如同剪破黑夜的利刃，打破了都尉府的安宁，身中妖毒的王夫人头发全白，面色也如同滚过面粉一般惨白渗人，所有看到王夫人的人都被吓得不敢靠近。

看着那个被众多闻讯赶来的人投掷烂叶子石子，千夫所指，甘愿化身为妖，承担所有罪责，但求一死，保护心中所爱的女子，小白摇头叹息，眼中满是柔和怜惜之意。

“你不觉得她很傻吗？”游方完全无法理解，王夫人居然会为了别人做到这种地步。

小白的目光一直不曾从王夫人身上移开，听到游方的问题，沉默了片刻，微微低首，道“傻，或许吧，但我很羡慕她，能够像她那样，可以全心全意爱一个人，天之大幸也。”

“值得吗？”游方再问。

“爱，没有值与不值，爱从来都只是一个人的事情，像她这样，我不知道王生是怎样的人，爱她或者不爱，爱又爱到什么程度，那是王生的事情。”

小白依旧看着王夫人，看着她流出血泪，对着众人承认她是妖，而后闭目求死，关键时刻被赶到的庞勇和夏冰救走，笑容如水仙花般绽放开来。

游方看着走出府门的小唯，也是巧合，小唯和小白站立的位置不过是一步之隔，两个狐妖，一只是九尾天狐，一只则是九霄美狐，衣装服饰俱不相同，一个是感性而智慧，轻灵中透着成熟的知性，一个却是娇媚而美艳，天真中藏着狠辣的怨毒。

同是狐妖，小白无论是见识还是道行都绝对碾压小唯。

“那如果王生背叛了佩蓉呢？”游方很快就回过神来，继续问道。

不想，游方一连续地提问，却是让小白察觉到了游方的一些东西，笑道：“少爷，您还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爱，这种东西，只有当您真正经历过，才会明白，不然他人说再多，您也不会真正明白，总之，当心中有值不值得这个念头起的那一刹那，爱就已经不在了。”

游方沉默了。

夜色深深，江都城却怎么也不能平静，庞勇和夏冰带着王夫人躲进了城外充当义庄的破庙，而与此同时，得知消息的王生，也迅速的整点人马，一路浩浩荡荡地朝着破庙急速前行。

一切都按照原本的轨迹上演着，除去小易已经被赤金夔牛给拦住了，而小唯也因为游方的插手，不再惧怕降魔者的血液，一切都按部就班。

或者说，一切都按照小唯所设计的那样，王夫人当着王生的面抗下所有的罪责，最终更是主动拉住王生握剑的手，将剑刺入自己的身体，死在王生剑下。

庞勇怒而发狂，挥动砍刀砍向小唯，小唯一时不察，被砍中肩膀，但是俗世的刀剑如何能够伤了她，任凭庞勇武力再强，那刀不过是嵌入了她肩膀一半的位置，便再无寸进，不仅如此，刀口完全被妖躯咬死，即砍不进去，也无法拔出。

如此一来，小唯才是真正的妖终于大白于天下，不说察觉到中计众人是什么心理，以庞勇为首，众多原本来围剿王夫人的军士开始围攻小唯。

连降魔者的血都不再害怕的小唯，哪怕是夏冰觉醒，能够发挥出降魔棒的威力，也已经奈何不了小唯，除非是暗中的游方和小白出手，不然，在这里小唯已经是无敌的存在。

被众人攻击，更重要的是，王生并没有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厌恶王夫人，愤怒之下，小唯大开杀戒，伴随着一阵妖风，小唯瞬间就杀死了不下十个军士，直接冲到了抱着王夫人尸体的王生身后。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到了这里。

王生放下王夫人的尸体，失魂落魄地走到小唯面前，小唯就这样痴痴地看着王生，迎来的却是王生毫不留情的一剑。

妖是没有心的，哪怕是有游方的那股力量，小唯也只是拥有了一部分人类的感观而已，但是这一刻，她却真真实实感受到了，心痛，如针扎，如火灼，一瞬间她便如同经历了万千剑雨，不仅仅是这具皮囊，就连她的灵魂都变得千穿百孔。

“啊——”

痛到深处，小唯仰天发出一声近乎野兽的嘶吼，那张娇媚的脸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心伤重创之下，她居然连站立都有些不稳了。

“还给我，如果你爱我，把佩蓉还给我。”王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用近乎乞求的姿态看着小唯。

“如果你那么爱她，为什么不和她一起死？”小唯哽咽道。

王生像是溺水者抓住救命的稻草，迫切道：“我死，把她救回来。”

“你不要再相信她！”一旁的庞勇大急。

王生看了庞勇一眼，神态却变得释然：“佩蓉死了，我和她一起死，要是佩蓉回来，你告诉她，我不是个好丈夫，我没有好好保护她。”

“我爱你。”王生看向小唯，深情地凝望着小唯的双眼，伤心欲绝的小唯听到王生的这句话，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滞，旋即又变得迷茫，似是不相信王生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可我已经有佩蓉了。”到最后，生命结束的前一刻，王生终于是放肆了一回，说出了自己心底一直不敢说出的话。

话音落下，他便将佩剑送入自己的心脏。

“不要！”

“生哥！”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是大惊失色，出口阻拦，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王生最后用眷恋的目光看了这个世界一眼，便撒手人寰。

“少爷？”事情到了这一步，似乎已经成了死局，小白不解，游方到底是要借着这件事确认什么东西。

“快了，还差最后一步。”

小易已经被排除在外的情况下，再也没有人或者妖干涉小唯用自己修行了千年的灵救下王生等人性命，死去的人复生，就在这时，游方安排在逍遥观外面监视逍遥观动向的赤金夔牛也终于传来了消息。

妖界之中，在小唯捏碎自己妖灵的瞬间，寒冰妖王便察觉到了，对于寒冰妖王而言，一个不过千年修为的狐妖，并不算什么，他手下有一大把这种级别的小妖怪，但是让他意外的，却是在小唯捏碎妖灵的那一瞬间，他从小唯体内感受到了另外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维持着小唯的妖躯不毁，甚至还阻拦了他的探知。

“有意思，居然有人敢在本王手中抢人！真是有意思！”

一声长啸，妖界七十二妖王之一所在的寒冰妖域的一处雪山轰然崩塌，寒冰妖王白发乱舞，冲上高天，人间界寒冰妖王领域内所有的道观，佛寺这一刻全部光华大作，无数信众都跪地高呼，以为是他们信奉的神灵显灵。

而那些真正的修士却是被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一个个只要是身处这边地界，全部跪伏在地，如同受惊的老鼠兔子一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寒冰妖王直接抽掉了十城之地的信仰，强行创造出一个达到了七阶的化身，降临人间，哪怕是这个化身只能存在十个呼吸的时间，就会被人间的法则之力抹杀消除，但是寒冰妖王也没有半点迟疑，誓要镇压那个暗中捣鬼的人，维护他在妖界的脸面。

化身直接出现在江都城的上空，浑身缭绕着寒气，其身材挺拔魁梧，穿着一声水蓝色的铠甲，面容影藏在冰雾中看不真切，但依稀能够看出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透着凛然不可轻犯的神圣气息，幽蓝色的长发如万载的冰川，整个人站在虚空中，便让人感觉到仿佛一座亿万年不曾融化的冰山一样。

“来了。”游方嘴角浮现一丝冷笑，目光中透出一股阴冷，看向上方。

小白也感受到源自天空的那股惊悸，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就听到一声让人心寒的破碎之音，下一刻破庙的屋顶，或者说这破庙依靠的那座山整个破碎成无数冰尘，一道惊人的寒意如同闪电一般从九天之上落下，劈向小唯，同时伴随着寒冰妖王那宛如审判一般的浩大声音：“违背妖界规则，打入寒冰炼狱，受寒冰噬体冰封之苦，永生永世不得不得重见天日！”

大地在一瞬间就覆盖上了一层寒冰，但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小唯身前，小白目光冷冽地看着天空中的寒冰妖王，怒道：“我狐族的人可不是任人欺负的！”

小白身形一震，一个巨大的狐狸虚影，九根狐尾在刹那间爆发出无数道璀璨的神光，万千元力光刃充斥了天地，到处都是锐利至极的光刃，天地间密不透风，白茫茫一片，将寒冰妖王完全封死其中。

“米粒之珠，也敢与日月争辉！”

寒冰妖王虽然意外，居然会遇到一头达到七阶的狐妖，还是上古异兽九尾天狐，同时也庆幸，自己是花费了十城的信仰之力凝结的这具七阶化身，不然，天地压制之下，他和这狐妖都只能发挥六阶实力，到时候，就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了。

但是，现在，还有八个呼吸，他能够使用七阶的力量，足够镇压这个只能发挥六阶实力的狐妖！

寒冰妖王双目中射出两道冷电，顿时天地风云变色，他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并拢在一起，无尽的寒意朝着他手中汇聚，整个手掌都化作了冰晶一样晶莹剔透的样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轨迹，向下斩下。

天地间顿时如同被按下的停止键一般，一道璀璨无比的寒冰神剑，自寒冰妖王的手掌中劈出，一直延伸了数千米之远，将破庙之中的所有人都笼罩其下，而那漫天的光刃，在靠近寒冰妖王还有百米之远时，便被虚空中突然凝结的寒冰冰封，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面对这哪怕是自己全胜时期都只能避开的攻击，小唯不仅没有躲，甚至连像样的反抗都没有做，而是就那样平静地看着那如同天剑的寒冰神剑，看着那一脸志在必得的寒冰妖王。

寒冰妖王直觉告诉他，这个九尾天狐的状态很诡异，但是转念他又想到，狐妖天生狡猾，或许她这是故意迷惑他，让他心有忌惮，从而错失攻击机会。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虚妄！”

自以为看透了九尾天狐的算计，寒冰妖王不仅没有收手，反而再次往寒冰神剑中注入了更多的妖力，肉眼可见的，那寒冰神剑表面无数幽兰的冰刺如雨后春笋般窜出，使得寒冰神剑更添几分狰狞。

“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颤音，那势如破竹的寒冰神剑陡然一滞，寒冰妖王惊骇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以下，那里连带着盔甲，其胸口的位置被一分为二，还没等他看到动手之人，他的脖子处再次一凉，下一刻他就感到五根钢箍一般的手指刺入他的脑袋之中。

下方，所有人都被天空中所发生的一幕惊呆了。

能够以肉身飞天，这可是传说中仙人的能力，尤其是刚才逍遥观的动静，再联想到这几日城中疑似妖孽作祟的事情，不明真相的众人在寒冰妖王现身的瞬间，第一反应便是神仙听到他们的祈愿，降临人间除魔卫道，解救他们。

“仙人慈悲，救苦救难，请仙人诛杀为祸的妖魔。”

“天呐，这是真的仙人，世上果真是有仙人的。”

“仙人在上，请受小民一拜。”

无数的惊呼声此起彼伏，这一刻哪怕是往日里不信神佛的存在，也都虔诚地望着高空。

而随后寒冰妖王强势出手，一击便将一座山打成漫天冰粉，所有人都震撼，果然不愧是仙人，举手投足间便有毁天灭地之能，小白显化法像，那庞大如山岳的狐狸虚影也是让江都城所有人惊骇绝伦。

同时心中更是坚定了，果然是大妖乱世，仙人降世灭杀妖怪。

而仙人也没有让他们失望，那带着战天灭地之威的一剑，在他们看来，无论什么样的妖魔，在这一剑之下，都只有毁灭一途。

看着大发神威的寒冰妖王，众人群情激奋，那感觉，仿佛动手的人不是寒冰仙王，而是他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