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生并没有觉得眼前这个人是神仙。
相反的他感觉这个人很恐怖,全身虽然散发着圣洁的光辉,却又被月光笼罩着。
但是太神圣了,这种感觉反而会让人生出一种错觉,这都是虚无的,都是假象。
白长生屏气凝神,想要搞清楚怎么回事。
那月中人抚摸着左不虞的头顶,让左不虞匍伏跪倒在地上,小声抽泣着。
“来吧,来吧,随着我,报仇,随着我,开启一片天地。”
那魔幻的声音在左不虞耳边不断缠绕着,像是在勾魂摄魄。
左不虞的眼光逐渐涣散了,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充满了希望的场景,在那场景中有他憧憬的一切。
他看到了素娥。
素娥在冲他招手,好像是在召唤他过去。
可当左不虞刚要触碰到面前的素娥的时候,那场景却溃崩了,消失不见。
“素娥!”
左不虞惊声呼喊着,眼神慌乱,那月中人此时又一次开口了:
“想不想她活过来?”
这对于左不虞来讲,具有无比的诱惑力,他无法想象眼前这人到底有什么神通,但只要他能做到···
“求求你了,让素娥活过来,让我做什么都行!”
左不虞失声痛哭,他只想简简单单和素娥在一起生活,只想着阖家幸福的欢喜,而现在这一切对他而言,势如登天。
“好,我答应你,我会让素娥醒过来,可是···”
那月中人说出了一个代价,白长生却没听清他说些什么,当他凑过去想努力听清楚的时候,那人却已经说完了。
“这···”
左不虞有些震惊,不知道那月中人到底开出了怎样的代价,但是看得出很沉重。
“不虞···”
耳边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喘,好像是一场绮梦。
左不虞在这声音的召唤下,再没有任何的犹豫!
“素娥,素娥你等我,我一定要让你活过来,素娥!”
左不虞好像得了失心疯,哆嗦着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眼神愈发坚定,他投掷了一场豪赌。
这一晚的月光,照亮了左不虞的前路,却浑浊了人间是非。
白长生不知道那月中人到底开出的代价是什么,可现在左不虞的念叨却已经吵醒了大号中所有的犯人。
“睡不睡觉!作死啊你!”
老大低声呵斥着,发出埋怨的声音,这大号里所有人都睡着了,没人注意到左不虞做了些什么。
更没有人看到那月中人。
大号的恶老大说完这话,耷拉着眼皮瞄了一眼尿桶边上的左不虞。
就这么看了一眼,恶老大蹭地一下坐了起来,大喊道:
“怎么回事!你···”
恶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左不虞,只看到左不虞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尿桶边上站了起来!
那锁链已经被人打开了!
最可怕的是,他的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地尖刀!
左不虞哆嗦着站起来,向着牢房中的恶徒们走了过去,眼神迷茫,却充满了未知的光芒和憧憬。
这一刻的他,是无解的。
白长生张大了嘴巴,他也没看到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难道是月中人施展的手段?
“原来是你。”
身后突然间有人说话了,惊得白长生赶紧回头,这么一回头,白长生又是倒退三步!
他看到一片朦胧中,在月光之下,有个人正对着自己!
他看得到自己!
不仅仅是看得到,而且那月中人还可以触碰自己!
明显笑了出来,月中人仿佛春风拂面,伸出一只手,推了过来,正中白长生胸口!
白长生无力反抗,他在这人面前毫无招架的余地,那一掌推来不急不缓,却叫人退无可退!
力道不重,并没有杀气四散的感觉,但掌心入怀之时,白长生感觉头脑一声爆裂的轰鸣。
看不清此人面貌,白长生已经摔倒了下去,身子好像塌陷到了地底,让他无法挣扎反抗。
沉沦地下之前,白长生想着再看一眼那左不虞,回过头,却只看到大号之内···
满地的鲜血,一把滴血的刀头,嗡嗡作响。
这片小世界,轰然倒塌了。
···
等白长生再次恢复意识,睁开双眼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鸟语花香的地方。
这又是哪?
有完没完?
白长生失声叫嚷着,环顾四周,空无一物。
他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直觉所致,那左不虞肯定还有故事,只是自己看不到了。
那月中的仙人又是谁?他怎么能看到自己?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故意做给自己看的,刚才那城中发生的一切都是一种旧日的映像?
好像是皮影,白长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可不容他多想,这鸟语花香的世界有时什么地方,难道这里也有他需要去目睹的事件吗?
在这芬芳的天地间,白长生漫步着,想要找出些什么。
可除了溪流潺潺,这里并没有任何可疑的事物。
叮咚泉响,一处悬崖绝壁,青烟陡陡,草木不盛。
丁丁狢狢滴水瀑,弯弯曲曲绝壁枝。
看山前有青石千块玉,看山下有碧纱笼万烟。黑雾前红梅翠竹,绿柏青松,白云里涧深霾浅,走兽躬匍。
这好像是人间仙境般令人陶醉,白长生逐渐放缓了心绪,想要嗅一嗅这花香,实在难得。
“不!”
打远处传来这么一声凄厉的吼叫声,白长生被惊扰到了,赶紧张望四周。
只看到那悬崖的另一端,好像有人正在争斗!
果然!
白长生收回心神,知道这肯定有故事,极目远眺想要看个清楚。
悬崖对面距离他并不怎么远,所以看得清对面发生了什么,可等他看清了,整个人也都被震撼住了:
只听断地一声悲吼,白长生看到了一个汉子,胸腔插进一折断钢戟,洞穿其身,血涌如注。
那汉子的神情何其悲凉,兀自喘息着,而那一身秀袍,衣角处,正迎凄风摇摆。
再细看,那破损衣衫之间,透出血迹森森,看得此人之前经历了持久的鏖战。
而眼下,钢戟穿胸怕是再难熬过此劫了。
“带着他走···快走···”
汉子虚弱无比,艰难道出这一句。
却又见那唇齿间血沫凝珠,两眼光华黯淡,怕是再不过稍时,便是要身死道消了。
他在同谁说?
只见那汉子前面一丈之距,现身二人:
一男一女,胸抱一个婴童。
看那男儿堂武潇洒,那女儿柔情隽艳。
“不啊!!!”
道是英雄不过一美髯。
彼时堂武好儿郎,眼下却是悲愤交加。男子一声不甘怒吼,注意到了那汉子身受如此重伤,艰难留活却气息紊乱。
已然知其再难挺过今日凶险。
“快走啊!!!”
那汉子一口血沫再喷,竭力而挡,将那二人护在身后。
何故如此?
却见那汉子转身,暗藏负伤处,悲戚之色骤然而逝,正气凌然又发。
直面而立,傲然看着前方不远处。
白长生眯起眼睛,骇然试色,那是一阵凶伐而至的军士:
惶惶然白光森刃,茫茫间铁甲钢盔。
这一伙急行军袭杀而来。
马蹄嘶啸,震得天地臣服,兵将狰狞,看得人心胆寒。
倏尔间,有雨落,正是暮色暗沉。
亘古青苍,白日不现,好似同为不甘,如匍伏巨兽嘶吼般,怒啸这天地间无情不仁的一幕。
“轰隆隆隆!”
一声凌厉雷闪劈向大地,裂焦土寸生,惊百兽奔走。
那惊雷震彻过后,大军终是杀抵眼前:
“杀,他不行了,断不能留这三人。”
那凶暴行军正前,有一名悍然大将,端的是银铠亮甲,阴鸷枭杰。手持断戟半柄,沉声冷言一句。
看来那汉子所受之伤定是此人所为了。
“我们不逃了,不逃了,再也不逃了···”
那女子说话间,悲凉语气。
看汉子独挡万马,看怀中婴童啼哭,只能恨这苍茫人世的无情。
而环顾四野,只有断崖绝壁,青烟飘荡,绝望人心。
“不行!走啊!活着,活着给我们看到!不要让我等五步之血,白流于此。”
那汉子并未回头,踉跄间,再发一语。
而那威武男子,此时豹眼怒瞪,目眦淌血。
看到汉子如此捍卫,终是下了决择,拉扯了一下那女子衣襟。
“走吧···”
苍凉,痛苦,悲情···
再难有何言辞可以形容眼下男子的心境,而他却无路可退。
那女子被这轻轻一拉,也是妙身剧震,脸色凄白。
凄风苦雨痛彻大地,当二人仓皇逃去时,那女子回头看到最后的一幕:
是汉子决然跃身,独战万马,拼杀了三五招不过,却是力有不逮,被那钢戟钉杀在了地上。
至死前,吴老三都未曾弯了腰身。
无畏者,当无敌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