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是谢家最出色的女子，自幼便深得谢安这个大伯，还要谢玄这个大哥的喜爱，相比谢家的其他人，她也自幼便和这两人更为亲近，谢家之中，加上谢道韫心思聪颖细腻，谢家之中，就数她对谢安谢玄最为了解。

此次见面，二人的变化自然便瞒不过她的感觉。

卫阶闻言心中一动，他一直都想求证一件事，谢玄如今转变态度，改为支持谢安，究竟是被谢安说服之后，出于他的本意，还是说他和烟濛濛一样，曾经受过谢安的威胁。

“大姐此话怎讲，安公和玄帅怎么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卫阶微微皱眉问到，谢道韫的答案很可能会带给他想要了解的讯息。

“具体有何不同，我也说不上来！”谢道韫微微摇头说道。

“只是大伯和大哥二人此番回来后，似乎都刻意回避着对方，这几日府上用膳的时候，大伯和大哥几乎没有同时出席过！”

“对了，最让我奇怪的是，大伯将钟灵许配给你的好友袁湛，大哥似乎并不是很赞同，以前大哥是断然不会对大伯的决定有何异议的！”

袁湛只能是看出谢玄在这件事上反应平淡，而谢道韫却能看出谢玄心中的不块，而卫阶却也从谢道韫的这几句话之中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谢安和谢玄，应该是面和心不和，换句话说，谢玄重新执掌北府兵，替谢安效力，是逼不得已而为之。

卫阶心中的疑问解决了一个，同时也新添了一个疑问，那就是谢玄何以会如此顾忌谢安？究竟谢安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让谢玄都投鼠忌器，不得不对他唯命是从！

“大姐，前阵子玄帅曾经因病辞去了北府兵大统领一职，这件事你知道吗？”卫阶看了一眼谢道韫，斟酌着说道。

以谢道韫的洞察力，自然知道这件事前后不无蹊跷。

“嗯，我听桓玄提起过！”片刻之后，谢道韫才微微点头说道。

“小阶的意思是大伯收回了大哥的兵权吗？”

“大姐，这些都是谢家的家事，卫阶不便多言！”卫阶摇头说道。

“卫阶只是不忍见大姐苦恼，故而帮您分析几句，玄帅的身体状况卫阶很清楚，想必大姐也很清楚！”

卫阶虽然说得隐晦，却也已经是间接地认同了谢道韫的说法，而实际上，事实也确是如此，只不过谢安并非是剥夺了谢玄的兵权，而是将他软禁了一段时间，在北府兵群龙无首的时候，扶起了刘牢之取而代之！

“大伯是否有事瞒着我们？”谢道韫忽然抬起头来，盯着卫阶的双眼，极为认真地问道。

“小阶你是否知道一些内情，不妨说与大姐知道，也省得大姐整日胡思乱想，提心吊胆的！”

卫阶心中略有些惊讶，他奇怪的不是谢道韫似乎看出谢安别有居心，他奇怪的是谢道韫说话的方式，在谢道韫心中，她似乎更为信任她的大哥谢玄，故而一开口便是对谢安这个大伯有所质疑。

谢玄虽然是谢道韫的亲大哥，然而谢安在谢家的地位，在谢家后辈子弟中的分量，更在自己的父母之上，谢道韫偏向谢玄，对谢安提出质疑，足以证明她是一个极为有主见的女子！

“卫阶不能说！”卫阶摇头说到。

“大姐还是有空问问玄帅吧，相信大姐若是能开诚布公地和玄帅谈一谈，定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谢道韫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论及谢家诸人在谢家之中的地位，除了谢玄和谢安之外，就数她最高，就在刚刚，谢道韫刚说玩的时候，卫阶的心中有着一刹那的冲动。

他想把谢安的图谋悉数告诉谢道韫，想要争取到谢道韫站到他这边来，如果能得到谢道韫在谢家给他卫阶做内应，势必会在他与谢安的争斗之中，起到极大的作用。

只是卫阶最终还是断了这个念头，谢道韫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女子，卫阶不想有任何利用她的嫌疑，最后也只是让她和谢玄商量，把这一切都归为谢家的家事去处理！

“只能如此了！”谢道韫苦恼地说道。

“希望大伯和大哥之间不要有什么误会才好！”

...

卫阶离开乌衣巷之后，整个人都有些茫然，见过谢道韫之后，他虽然确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谢玄的内心，其实并没有站到谢安那边，只是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谢安是用言语打动的谢玄，无论这番说辞是如何的能打动人心，他卫阶都还有用另一套说辞让谢玄回心转意的可能，然而现在谢玄明显是投鼠忌器，不得不向谢安屈服，在弄清楚谢安的凭恃之前，这几乎就是一个死结！

换句话说，现在除非是大败谢安，否则几乎就没有了谢玄回头的可能！

卫阶刚过朱雀桥，就见刘穆之一脸兴奋地迎面走了过来。

“叔宝，有好消息！”

刘穆之一把拽住卫阶的手腕，猛地甩了几下之后才接着说道：“叔宝，侯先生当真没有死！”

这个刘穆之，回到建康后就不见人影，几日的时间就回过将军府一次，卫阶甚至连面都没见到。

“道和如何知晓的？”

侯亮生没死，卫阶却并不觉得高兴，他没死，也就意味着他是谢安的人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这几日穆之都在秦淮楼，多番打听之下才确认了这个消息！”刘穆之一脸自得地嘿嘿笑着说道。

“桓玄在撤离建康前，却是下过处死侯先生的命令，然而被侯先生提前知悉，故而先一步逃之夭夭了！”

“虽然侯先生如今不知道人在何处，但是穆之至少知道他还活着，这就已经足够了！”

“有这么值得高兴吗？”卫阶不由得泼了一盆冷水。

“穆之你想过没有，既然是桓玄亲自下的命令要处死侯亮生，又怎会轻易走漏风声？侯亮生是如何提前知悉，又能逃出生天的？”

“现在卫阶有八成把握肯定侯亮生就是谢安的人了，而且谢安安插在桓玄身边的人，还绝不止侯亮生一个！”

刘穆之顿时为之哑然，如果侯亮生真的是谢安的人，到头来，他和侯亮生还是死敌，这难道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