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山林显得格外清冷，被露水打湿的衣襟，在徐徐迎面的晨风中摇摆得有些艰难，而此时迎着朝霞站立的拓跋珪，脸上显得有些尴尬！

卫阶在注视着他，确切地说，卫阶正在仔细地端详着拓跋珪！

“你变了！”

就在拓跋珪想要再说点什么来打破当下尴尬的气氛的时候，卫阶开口了！

两年前，卫阶初见拓跋珪的时候，他虽然已经胸怀野心抱负，却还只是一个略显青涩的少年，如今，拓跋珪身上的气质已经完全蜕变，隐隐有了一方霸主的气势！

“是吗？”拓跋珪略显意外地淡淡说道。

“卫公子似乎对拓跋珪知之甚深，若是拓跋珪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你我第二次见面吧，说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句！”

“卫公子的这一句变了，又从何说起呢？”

“也许这就是卫阶和拓拔家主之间的默契吧！”卫阶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

“拓拔家主此来应该不是找卫阶闲聊的吧！”

“战场可不是闲聊的地方！”

几句寒暄之后，拓跋珪很快收起了云淡风轻的表情，转为一脸郑重，几步走到卫阶身边后蹲到地上，随手就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卫公子你看，拓跋珪所画的圆圈就是苻融设计的包围圈，苻融应该是从一开始就已经设计好整个计划，这整个背山岭都构筑了防御工事，别说是我们被围起来的人数只有区区两三万人了，就算是再多数倍，想要从背山岭中突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外，如果拓跋珪没有猜错的话，这些防御工事都是夜间构筑的，为了掩人耳目，避免引起我们的警惕之心，秦军未渡河的八万余人，应该是白天休息，晚上构筑工事！”

卫阶点了点头，拓跋珪所说即便不是全部实情，是怕也相差不远，只能说这个苻融，真的是太厉害了，未言胜，先言败，并有着两手准备！

“如今秦军外延的林木也都被尽数伐去，想要从林中发动突袭，打开一个缺口，也已经不可行了！”卫阶皱眉说道。

“若是冒然行事的话，只怕身陷重围的人没救出来，咱们就先被秦军来一个迎头痛击了！”

卫阶知道，现阶段拓拔鲜卑一族的实力还非常有限，只能在北方各族的夹缝之中挣扎求存，拓拔鲜卑一族养得起的士兵自然也不会很多，拓拔火领着三千骑兵已经被困在不远处的背山岭之中，此刻拓跋珪能带在身边的，只怕比拓拔火的兵力还要少！

即便是这次跟着拓跋珪前来的也有三千骑兵，失去了偷袭的可能性后，单靠这三千骑兵去冲击秦军的防线，无疑是送死，拓跋珪绝不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

“突袭？”拓跋珪微微摇头。

“实不相瞒，卫公子，这次陪同拓跋珪前来的，只有一百亲卫，拓跋珪虽然对他们的战斗力极为自信，想要正面冲击秦军的防线，纯属痴心妄想！”

“一百人？”

卫阶不由得呆住了，不是卫阶自恋，他并不认为拓跋珪的一百亲卫，会比他的身边的十个突击营兄弟的战斗力强！

想到被困背山岭之中的这些人，卫阶不禁再一次一筹莫展起来。

“卫公子无需忧心，拓跋珪既然敢出来见公子，自然不会让公子失望的！”似是能猜到卫阶心中所想，拓跋珪微笑着说道。

卫阶有一种不是很舒服的感觉，拓跋珪现身之后，就一直掌控着二人之间谈话的节奏，他有一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拓拔家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痛快了？都快吊足卫阶的胃口了！”

思及至此，卫阶顿时意识到，眼下二人之间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博弈，拓跋珪显然是另有别的事情想要和卫阶合作，故而在营救背山岭内的联军这件事上，对他卫阶采取了一定的心理攻势！

既然想通了，他自己不会让那个拓跋珪得逞，无论这件事之后拓跋珪想要和他谈什么，他都不愿意被人牵着鼻子走，他是很在乎六穆之，王镇恶，还有一众晋军士兵的生死，但是他相信拓跋珪同样在意拓拔火和三千鲜卑族骑兵的生死，对于拓拔鲜卑来说，这么多骑兵若是全军覆没，这个后果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拓拔家主还是不要无谓第贻误战机了，时间越往后拖下去，对你我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卫阶的直白并没有让拓跋珪显得多难堪，只见他微一耸肩之后说道：“恭敬不如从命，那拓跋珪就来点破个中玄机吧！”

“想必卫公子已经忘记了我拓跋珪最擅长的是什么了…”

拓跋珪这一句话就让卫阶意识到，拓跋珪一定是掌握到秦军一些他没有掌握的讯息，不错，拓跋珪是和刘裕一个等级的斥候，是全天下最优秀的斥候之一，他若是亲身犯险，刺探秦军虚实，得到的讯息一定比他卫阶要多得多！

果不其然，只听拓跋珪指着地上的圆圈说道：“实际上，苻融的包围圈早就已经能够形同虚设，只是徒有其表而已，这漫山遍野的秦军旌旗不过只是苻融的疑兵之计罢了！”

“淮南城？”

卫阶顿时意识到，苻融只怕早就领着大军悄无声息地又折返淮南了，如此才合理，秦军此次南征最大的目的就是要控制淮南，进而控制淮水，为以后的全面南征做铺垫，既然淮南城内的守军已经尽数被围困在背山岭，他又怎么会在此浪费时间，不趁机去取淮南城？

卫阶顿时心跳加速，虽然他对于此也早有预料，昨日便命人火速奔赴京口求援，但是没想到苻融会如此果决，只怕谢玄的北府兵赶到的时候，淮南城已经落入苻融之手了！

苻融这一招太绝了，他一定是先在背山岭与突围的联军打了一场硬战，让联军觉得强行突围只是徒添伤亡之后，便迅速领兵折返淮南，等到联军粮尽，不得不全力突围的时候，即便是让他们突围成功，淮南城已经在秦军的控制之下，突围而出的联军后路被断，在秦军前后夹击之下，依然免不了全军覆没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