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高考, 但是她已经好久没去过学校了。

她点头答应了赵勇, 和他结婚, 放弃高考。

可就算不是为了陈舟那一场莫名的心动,上大学也一直是她的一个梦啊。

半夜三四点, 赵逢春一咬牙,她决定去学校参加高考。

赵逢春偷偷起床收拾好东西,给爷爷留了一封信就动身了。村里人都起得早, 碰到人就不好了。

通往县城的公共汽车不路过赵逢春的村子,赵逢春步行了三里地才能来到公路上。

然而时间太早没有车,夜深天凉,赵逢春冻得厉害,就沿着公路朝县城的方向往前走, 动起来至少不那么冷。

深更半夜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过了有人家的村落就是荒地。路边的臭水沟哗哗的响,夜风吹过, 不远处的树林里似乎有奇怪的声音传来……

天色未亮,没有路灯, 黑魆魆的一片,只有赵逢春手里不太亮的手电筒。

赵逢春害怕, 不敢太靠边, 见夜里公路上没什么人,就稍微往路中心靠了靠。这条公路很宽, 足足能容纳两辆大卡车并行, 即使有车过来也不会撞到。

走着走着, 忽然发现背后有灯光,赵逢春下意识的扭头,灯光刺眼,只见一辆车以飞一样的速度开了过来,汽车鸣了一声笛,声音刺耳,似乎转眼就要撞到自己的身上。

脑子里刹那间一片空白,赵逢春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迅速往斜前方跑。

“呲——”的一声响,车轮和地面极速摩擦,车子在身后急刹车,就离赵逢春一步之遥。

然而令人恐惧的是,那辆车根本没停,路那么宽,车子只要往旁边移一点就过去了,但是车主却是在赵逢春身后就开始发动。

赵逢春正跑着,听到刹车声往后扭头一看,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又开始朝自己撞过来,吓得连忙换了方向往另一旁的前方疯跑。

但是才跑不远,车子就又开到了赵逢春的身后,她不得不再次转换方向跑往另一边……

就这么左左右右地不停换方向,赵逢春拼了命地往前跑,然而跑来跑去却怎么都到达不了路边。

那辆车一直在后面紧追着赵逢春跑,时不时地鸣一下笛,提醒赵逢春身后死亡之神的存在。

她跑越快车子就跑越快,她累了慢了车子也跟着放慢速度,她刚刚喘口气车子就开始鸣笛提醒,赵逢春条件反射地又开始加速狂奔。

赵逢春突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她就像是一个供人消遣的玩具,游戏的主人欣赏着她的恐惧,一切是那么地滑稽。

一步一步又一步,赵逢春不知道她跑了多远,到最后她实在没有力气了,干脆转身闭上眼面朝车子,等待死亡的到来。

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车子绕过她停到了她的身旁,赵逢春腿一软瘫倒在地。

车门打开,出来一个男人,黑暗中看不清人脸。

赵逢春抬头死死瞪着面前的男人,然而男人凌厉的眼神一看过来,她就忍不住牙齿打颤。

没有愧疚,也没有怜惜,男人走过来踢了赵逢春一脚,冷声命令道:“上车。”

“我不上去,你是谁?”赵逢春握紧了书包的肩带,谨慎地盯着男人,坐在地上没有动。

然而随着他的靠近,赵逢春的眼里却只剩下恐惧,腿软地没有力气,用手推着地面一点点后退,最后一咬牙翻过身就爬了起来。

轻嗤了一声,陆远帆一手拎起赵逢春的胳膊,拖着她就把她扔进了车里。

腿被地面磨得生疼,没有着力点,赵逢春挣扎着站起来,手紧拉着车门要出去。

男人一双黑眸危险地眯起,直接把门往前一关,生生夹着了赵逢春的腿。

“啊——”赵逢春疼得忍不住叫了出声,眼看男人还要关门,恐惧地将手脚收了回来。

男人很快上门,但是他却是坐到了副驾驶,赵逢春这才意识到她所在的位置是驾驶座。

“会开车吗?”

“不会。”

男人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厉,赵逢春害怕地急忙摇了摇头回答,这时候居然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得快出不了声了。

陆远帆往后面一靠,冷冷地目视前方,话却是对着赵逢春说得。

“开车。”

赵逢春惊恐地看向旁边的男人,“我不会开车!”

“我让你开你就开。”

“我说了我不会!”

“我让你开车!”

“我开车会死人的——”

赵逢春的声音停止,心跳也快停止,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竟然掏出了一把枪顶在了她脑袋上。

“开车!”

赵逢春不敢不听他的命令,手发抖地摸向方向盘,手刚碰到车钥匙眼泪就掉了下来。

“你杀了我吧!”

不理脑袋边冰冷的枪口,赵逢春大动作地转头,眼中闪着泪光,声音带着哭腔,然而却一身倔强,有种视死如归的疯狂。

男人冰冷地看着赵逢春,赵逢春深吸口气闭上了眼,仰起脖颈抬起头,身下的双手攥紧了衣袖,身体在不听使唤地颤抖。

静默,长长的静默……

头上的冰冷消失,赵逢春听见一声暴喝:“滚!”

眼睛疯狂地眨动,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赵逢春颤抖着手去开车门,突然胳膊一痛,眼前一黑,她就被男人从空中甩到了后座。

赵逢春在后面还没坐稳,车子就开始疾速前行,于是她整个人随着车子不停地在车厢内撞来撞去,撞得全身都疼,只能用双手护着自己的头部,直到最后摔到了车座的缝隙里才勉强得到一些安稳。

天色渐亮,赵逢春睁着无神的双眼,感觉她都快要死了,车子才停了下来,到了医院门口。

万幸赵逢春的命够硬,身上都是外伤,医生上了药,让她留病房里休息。

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六点,离上午第一场考试还剩下三个小时,赵逢春站起来晃悠悠地要出去,陆远帆拦住了她。

“去哪?”

赵逢春不吭声,继续往外面走。

陆远帆捏住了赵逢春的手,把她扛回了病床上。

“我问你,去哪儿?”

抬眸觑着冰冷的男人,赵逢春嘶哑出声,“我今天高考。”

薄唇一抿,陆远帆皱了皱眉,把赵逢春摁回了病床上。

“你先睡,时间到了叫你。”

“我要去学校。”

“那就别考了。”

陆远帆的声音轻飘飘的,却重重击在赵逢春的心上,他真的会。

赵逢春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身与心巨大的疲惫竟然真的让她睡着了。

*

赵逢春梦见了她和赵勇的婚礼。

她穿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坐在大红色的喜床上,满屋的红色,红得像血一样。

地上突然出现了血泊,血泊越来越大,渐渐出现了人影。

赵逢春眼睛瞪大,里面是爷爷,爷爷听见她嫁给赵勇的事情活活给气死了!

她伸手去合他的眼,却怎么都合不上。

爷爷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赵逢春一头撞死在了墙上。

睁开眼却发现她重生在古代,爷爷还在,爸爸也好好的,她是千宠万宠的娇娇小姐。

冬天出门跟好姐妹们游玩,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个秀才,在冰天雪地里摆摊卖字,衣衫单薄冻得瑟瑟发抖,却还是挺着脊梁吟梅诵雪,颇有文人雅士的风范。

赵逢春笑他字丑,却还是付钱全部买下了,笑道:“诗倒是不错,祝你早日金榜题名。”

上了轿子走远,却听到后面秀才追来的声音。

“敢问小姐芳名,待陈舟中了状元,必定登门迎娶”

赵逢春掀开轿帘看了他一眼,脸红掩面,吩咐丫鬟告知他姓名。

此后,书信来往,飞燕传情,两情相悦,海誓山盟。

揭榜之日,果然有状元上门提亲,爷爷问她,赵逢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交换庚帖,八字相合,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锣鼓喧天娶进门,夫妻交拜入洞房。

赵逢春穿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坐在大红色的喜床上,满屋的红色,看起来是那么地喜庆。

听见新郎进来了,赵逢春紧张地攥紧衣袖,害羞地满脸通红,想象着他见到她的样子。

喜称掀起红色的盖头,新郎唤了声“娘子”,新娘的笑容凝固。

赵逢春抬头一看,惊恐地睁大了眼,新郎官赫然长着一张那晚遇见的冷酷男人的脸。

他在对着她笑,她却浑身发颤。

嘴角嗫嚅半晌,赵逢春才害怕地喊出了那个名字:“陆,陆先生!”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他问我食堂怎么走,应该是去买饭了吧。”小护士眼神闪了闪,又红着脸问道:“你朋友,现在有没有对象啊?”

“啊?”赵逢春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没有?”小护士脸上一喜,“你能不能介绍我给他认识啊?”

赵逢春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再次尴尬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对象,要不,我帮你问问?”

“哎呀算了,我就随口一说,有事先走了。”

小护士红着脸小跑着离开了,留下赵逢春神情迷茫地站在原地。

“小姑娘,刚那个小护士什么意思?你朋友已经帮你把医药费付过了?”

好心的阿姨喊了喊她,赵逢春才回过神儿来。

“阿姨,你先去照顾叔叔吧,手术费的事情不用你们,我会想办法的。”

赵逢春爷爷的手术费不用问也知道肯定不少,谁没事嫌钱扎手啊,那对夫妇其实打心底里也是不想拿钱,只不过看小姑娘实在可怜才……她们态度好,也是打温情牌,就怕出了事这小姑娘死咬着她们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