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张文定,无论是心性还是思想,都已经越来越成熟了。

私人矛盾,要给工作让路,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他也相信,熊妙鸳也会有这样的觉悟——这事儿关系到省民政厅的脸面呢,由不得熊妙鸳使小性子!

能够混到实职正处,都不会缺少大局观。

就算她没有这个大局观,相信她上面的厅领导,也会让她有这个大局观的。

当然了,大局观是大局观,但在实际工作中,出工不出力,不全力配合张文定,这样的话,张文定也拿她没办法。

想了想,张文定还是决定给徐莹打个电话。

这事儿啊,还是要让徐莹先提前和熊妙鸳打个招呼,免得下午一上班,自己过去之后,和熊妙鸳几句话没到位,直接吵起来,那就不好了。

想当初,张文定还在安青的时候,想搞这个树葬项目,就和木槿花一起找过民政厅,但那时候省里正处于换届的关键时候,民政厅也不敢搞什么大动作。

当时,徐莹也介绍了熊妙鸳给张文定认识,只不过闹得很不愉快而已。但由此,也可以看得出来,徐莹和熊妙鸳之间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

想到这里,张文定抬手就给徐莹打了个电话:“我下午要去民政厅见熊妙鸳,你能不能先帮我打个招呼?”

“啧……”徐莹也是一阵牙疼,但张文定都打了这个电话过来了,她也只能接下这个事儿,“行吧,我给她打个电话。不过,她这人脾气有点大,我的话能够起多大的作用,我也说不好。”

“堂堂实职副厅,这点面子肯定是有的。”张文定狂灌着迷魂汤,“这次的事儿比较重要,民政厅里,我们市里冷老板亲自出马了。不过,社会处这一块,得我们县里先报上去。你也知道,树葬这个工作,外省有成功的经验,咱们这里要另辟蹊径,有些基础性的工作,还是要做扎实才行。”

对于这次来省城的事情,张文定早在来之前就和徐莹在电话里简单提了一句。

毕竟,当时张文定还是想见一见徐莹的,可是,徐莹太忙,没在白漳。当时徐莹也只是随口那么一问,张文定也就是简单说了说。

对于林业厅和燃翼县里的恩怨,徐莹也是了解过的,所以,听到这个情况,她就又忍不住劝了一下:“你们县里把林业厅顶回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没必要继续和林业厅对着干吧?”

“我们不可能和林业厅对着干啊。”张文定当然是不肯承认这个话的,解释道,“主要是我们县里的相关工作,有一定的基础,而这一方面,又是县民政局负责的。所以,这个情况,我当然要找民政厅了,总不能去找林业厅吧?”

这种话,徐莹自然是不相信的。

但她也明白,张文定既然这么干了,而且望柏市一把手佟冷海也支持,那再怎么劝也没用了。

反正心意尽到就行,至于最后弄成什么样,有佟冷海顶在前面,想必张文定也不会有什么损伤。

毕竟,之前,林业厅的目标就是佟冷海,而不是张文定——燃翼县里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行吧,你自己多注意一点。”徐莹知道张文定现在已经越来越有主见,不再是那个事事都需要别人指点的小张了,忍不住内心唏嘘了一下,然后道,“熊妙鸳那里,我尽量跟她说说,你到了民政厅之后,态度也不要太强硬了。她的脾气有点大,而且,人家毕竟是省厅!”

“放心吧,这点轻重我是知道的。”张文定笑着道,显得对熊妙鸳没什么怨气的样子,心中却在想着,就熊妙鸳那丑到爆的长相,脾气大就对了,要是脾气好,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一般来讲,长得特别漂亮的女人,有可能脾气很好,也有可能脾气很坏,而长得丑的女人,同样也是要么脾气很好,要么脾气很坏,不可能有脾气处于不好不坏这种中间的。

因为不论是美的还是丑的,她们所经受的,都是平常人经受不到的,久而久之,对自己的脾气,自然会有很大的影响。

想到熊妙鸳那张丑脸,张文定觉得,自己不能和她一般见识——身为一个帅男,要有广阔的胸襟。

……

就算有徐莹提前打电话了,可等张文定真正到了民政厅社会事务处之后,也还是感觉到了熊妙鸳的不肯配合。

熊妙怨的不肯配合,并不是表现在明处,而是一种淡淡的拒人千里的味道。

比如,像张文定这样的区县一把手过来了,跟处长谈事,这才是级别对等的。然而,熊妙鸳却并没有和张文定过多交流的意思,只是在和张文定握了一下手之后,便笑着道:“处里殡葬方面的工作,是王处长负责的,具体的情况,你们和王处长沟通,我叫王处长过来。”

这个话说完,熊妙鸳便打了个电话:“王处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社会事务处在民政厅里,也算是个大处了,处长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另外有三个副处长。而熊妙鸳嘴里的王处长,是三个副处长之一,名叫王大山。

王大山过来得很快,熊妙鸳的介绍很中规中矩:“王处长,这是望伯市燃翼县的张县长,他们在殡葬工作方面有一些经验,想和你交流一下。”

张文定对熊妙鸳这个态度极为不爽,但还是忍住了怒气,微笑着对王大山伸出了手:“王处长你好,我是张文定。”

手握一县的角色,面对一个民政厅的副处,真的没有什么压力。

王大山平时见到下面县里来的干部,架子肯定是要稍稍摆一摆的——省厅的优越感不秀一下,那都对不起省厅两个字。

可是,今天张文定虽然先伸出了手,但是说话的内容与语气,却是让他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优越感,甚至,他还生出了一种,张文定比他更有地位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王大山很不爽。

在王大山看来,你一个下面县里来的县领导,都被处长打发给我了,你还这么硬气?谁给你惯出来的这毛病?

心里一不爽,王大山就对张文定伸出来的手视若无睹了,根本就不去握手,只是嘴里淡淡然说了一句:“张县长年轻有为呀!”

要说年轻吧,张文定现在也说得上是年轻——这个年纪的区县一把手,在全省来讲,不说独一份吧,最多也不超过三个。

可是,年轻归年轻,这也不是你一个副处能够说的!

上级领导这么说,那可以认为是在表扬,你一个副处这么说,还不跟我握手,是几个意思?

被熊妙鸳打了个太极,老子也就忍了,毕竟之间有私怨存在,而且熊妙鸳也是握了手的,你姓王的算老几?

真当老子县里来的就好欺负?

张文定现在管理着一个县,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但知轻重归知轻重,在遇到这种情况了,他不能退缩,也不能委屈求全!

因为他面对的是熊妙鸳,是与他有过不愉快的熊妙鸳。

如果现在面对一个副处,他张文定都示弱了,那在后续的工作合作中,绝对会被熊妙鸳处处抢占先机,燃翼县里就会比较被动。

虽然跟熊妙鸳打的交道不多,但张文定能够看得出来,熊妙鸳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人。对这样的人,千万不能示弱,你越示弱,她越会得寸进尺,绝对会一有机会就压着你打。

所以,面对这个情况,张文定当然不能退。

“干部队伍年轻化,这是大趁势。”张文定既然要表现得硬气一些,那话说得可就不怎么中听了,“基层不比机关,坐机关的话,对体力没什么要求,有些条件可以放宽。但在基层工作,要时不时下乡,进山过河的,年纪大了吃不消。”

这个话,说得真的是没什么水平,完全就不是一个领导干部应有的水平。

但是,张文定就是这么说了。

说出这个话来,并不是要表现出来张文定能力有多强,而仅仅只是透出一个消息——我张文定不好惹,就算在省厅,我也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说话!

果然,张文定这个话一落音,熊妙鸳与王大山就表情各异地愣了愣。

熊妙鸳的表情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惊讶,而王大山的表情,则是一种隐忍的愤怒了。

熊妙鸳惊讶的是,张文定说话这么直接这么猛,俨然一副暴发户的嘴脸,这样的人,是怎么入了武家的法眼,招他做女婿的?

对于张文定的背景,熊妙鸳自然是听楚菲讲过的。

正因为了解了张文定的背景,熊妙鸳刚才也才压着心里的不爽,和他握手,并且还叫了副手过来。

她这么做,不是给张文定面子,还是要给张文定背后的武贤齐一个面子。

她想到了张文定背靠着武贤齐,做事肯定会胆子大,但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胆子大到在这个办公室里,这么跟王大山说话。

王大山确实只是一个副处,但王大山此时却代表着民政厅的脸面呢。

张文定这么干,那就有点目无民政厅了。

正因为如此,王大山的脸上就已经隐隐有了怒容——在我的地盘上,你还敢这么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