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腿发软,顾小夏浑浑噩噩的走出病房,随后又像是感应到了一样,她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看到几步之外钟佑和在等着她,噙着让她安心的笑。

顾小夏站着没敢动,怕自己一动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可钟佑和就那么看着她,忽的她就鼻子一酸,委屈的皱眉撅嘴,看了直让人心疼。

“没事的。”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钟佑和走了过去,把她圈进怀里,抱的紧紧的。

努力嗅了嗅钟佑和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范思哲香水味,顾小夏只觉得心一下子就有了安定的地方,可以让她暂时像鸵鸟一样躲在里面。她想,真好,至少她还有他,无论何时,只要回头便能看见他。

“恩,我没事,真的没事。”轻轻蹭了蹭他的胸膛,继而话题一转,闷闷的说道,“我爸呢?怎么样了?”

伸手顺了顺顾小夏有些凌乱的发丝,,低头想了一会儿,钟佑和这才说道,“医生说麻醉药的药力就快过了,我陪你过去等着吧?醒了我们就进去看,好么?”

话音才落,钟佑和明显感觉到自己衣服的一角被顾小夏紧紧的攥在了手心,下一刻又听到她万分痛苦的声音响起,“可是我怕,怕爸爸不肯见我。佑和,她说……她说我是她人生中的污点,如果不是我,她不会对爸爸心存愧疚那么多年……我……我要怎么去面对爸爸?”

只是一句进去看看爸爸,就让她的软弱全部暴露了出来。说到底,她还是没办法接受蒋曼说的那些话,就连蒋曼看她的眼神,都充满着怨恨。试问这样尴尬存在的自己,她的爸爸还会一如往昔的疼爱她么?还会愿意再让自己叫他一声爸爸么?

钟佑和自然明白她的心里在顾及什么,她以为自己不知道蒋曼到底说了什么,其实……唉……

“一向坚强的顾小夏去哪了?恩?”松开怀抱,钟佑和低头,擦去她又不知何时掉下来的眼泪,“不要跟我说其实自己一点都不坚强的话,我认识的顾小夏何曾这么退缩过?为什么不相信你爸爸对你的爱?为什么就不觉得事情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所有的事物都有两面性,所以不要那么悲观好不好?说不定这次的事也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埋在你妈妈的心里永远是根刺,拔出来了才可以上药愈合,知道么?”顾小夏闻言,睁大眼睛看着他,话语里还是带着些不自信,但比之前却是好了很多,“真的么?”

“当然,傻瓜。所以,不要再害怕好么?鼓起勇气,任何事情都是有转机的,就看你怎么把握。好了,我们走吧,你爸爸该醒了。”

“恩,我知道了,佑和。”

六楼601单人病房。

顾歆推着轮椅,“走”到顾江天床前,替他掖了掖被子,柔声问道,“爸,要不要喝点水?”

顾江天没有睁眼,只是叹了口气接着摇头,略显削瘦的脸颊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你妈怎么样了?”

“你放心,妈没事,就是血压有点高,在打点滴呢。”顾歆暗地里瞧着他的脸色,不敢多说话,可是那么多疑问却都堵在喉咙口,憋得难受。她希望她的家和和睦睦的,可偏偏出了那档子事。

“爸……”许久,顾歆还是忍不住唤了他一声,然后停了下来。

顾江天何等了解自己的女儿,只这一句便明白她想问些什么,“不要去管霍凡说了什么,在爸心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明白么?”

“那么霍凡呢?”听着自己的试探被一句话顶了回来,有那么一刹那顾歆很是尴尬,到最后却是脱口而出了霍凡要怎么办。一想到自己才是跟他同父异母的兄妹,想到自己也曾苦恋过,却还想到故事竟是这样的上演。

“霍凡?”顾江天的神色又黯了好几分,现在的他,只要一醒着就能想到霍凡在他家里怨恨的说出那些真相,甚至还能想起三年未见的霍然。他知道霍然是恨他的,那么霍凡么?只怕不止恨吧?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自私胆小的人吧。呵,这又能怪谁呢?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啊。

顾歆见着爸爸没有反应,不免有些着急,心里开始懊恼自己提那些做什么,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是么?想到这,她喏喏的开口道歉,“爸,对不起,我不问了。”

“没事,不用跟我说对不起。”顾江天摆摆手,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岁,声音里满是疲惫,“其实是爸爸对不起你们,我这半辈子,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先是霍凡妈妈,然后是你妈妈,之后是小夏,霍凡……小歆啊,爸爸不是一个好爸爸,可是这三年来,我心里也很不好过,如果不是我,小夏和霍凡怎么会有那么一段误会?好在,她现在有佑和,可是我看霍凡那孩子,心里还是只有小夏,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说到最后,顾江天鼻子已经发红,如果仔细注意,眼角的几滴泪也不会错过的。

一旁的顾歆,安安静静的听着,有些难过,有些无奈,却不知要如何安慰,到最后只能笨拙的说两句,“爸,你不要这样,不全都是你的错啊,你永远都是一个好爸爸。”

顾江天听着自己大女儿的话,心里忍不住的就发酸,随即又想到了顾小夏,“小歆啊,小夏呢?我想见见她,她那个傻丫头,我怕她心里想不开啊。这几年在外头,她肯定把事情都扛着,压在心里,又碰到这事,说不定心里有多难受,你去帮爸爸把她叫来,好不好?”

“爸……”顾歆有些吃惊,更多的是吃味,都这个时候了,爸爸还那么在乎小夏有没有心里受伤么?

“爸……”无奈的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腿,顾歆压低着声音,也有些不安,“她去妈那边了,妈有话要跟她说。”

对于自己和小夏原来只是同母异父这个真相,顾歆其实心里面也很难接受,可她现在更担心的,还是她的妈妈。

“去你妈那了啊?”闻言,顾江天缩回了要赶顾歆去找小夏的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没几秒,他又说道,“小歆啊,答应爸爸,小夏始终是你最疼爱的妹妹好不好?小夏这些年其实也苦的,你们都是我女儿,我只希望你们都幸福,知道么?”

“爸……”

“爸……”站在门口有一会儿的顾小夏,轻声的和顾歆一起喊了一声,心里却是感动万分。原来她的爸爸,真的没有放弃她,不管身份如何还关心着自己。

眼眶又很没出息呃一红,顾小夏赶紧低头,敛了敛心神,不想弄出大的动静。

钟佑和看在眼里,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再次紧握住她的,继而俯身,“傻瓜,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把眼泪擦擦,我们就进去,好不好?别让大家都担心了。”

“恩。”顾小夏沉到谷底的心情霎时好了很多,反握住他的,“我们进去吧。”

“好,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