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小夏的印象里,顾歆从来都是一个冷静的人。即使今天因为双腿的关系,大姨妈弄在了裤子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难堪,依旧是那么恬静。

换做自己,怕是做不到这样吧。顾小夏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帮着顾歆处理。

“小夏,你还认识钟佑和?”扭头看了一眼在卫生间忙碌的妹妹,垂下眼帘,顾歆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双手交叠放在腿上,顾歆突然心跳加快了起来。

“呃……姐,你怎么问起这个了?”顾小夏停下了手上洗衣服的动作,没有回头,所以顾歆自然看不到她略微发红的脸。

深深的看了一眼,顾歆没有立即说话,然而心里不断的在挣扎,她的不否认,是不是说明霍凡告诉她的都是真的?如果不假,她该怎么办?

“哎,姐?”许久没有听到回应,顾小夏疑惑的转过了身,看到自己姐姐茫然的发着呆,一点都不像以前。

“啊……哦,就随便问问,昨天不是听陆天提到的么。”顾歆扬起笑容,回答的天衣无缝。

“恩,一次带团的时候遇到的。”顾小夏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面对顾歆,却不怎么想多说,于是随口一回答,紧接着把话题绕到了别处,“对了,你昨天说你明天要去公司报道了?”

其实昨晚,两姐妹真正交谈的并没有多少,各自都有些保留,顾歆只是稍微提了一下工作的事。

“恩,在加拿大学到了很多,相信这次回来能让事业更上一层楼的。公司那边已经说好了,就等着我去报道了。”

“唔,好吧,明天我送你吧。”

“不用了,公司派车来接的。”

这下,顾小夏不说话了,转过头继续洗着衣服,其实,她是想让顾歆休息几天再上班的。可她也知道的,顾歆虽然表面温柔可人,但骨子里依旧骄傲,何况,她一向那么看重事业。

屋子里很快安静了下来,除了流水声,还有的就是顾歆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

顾歆的铃声是一首经典的英文情歌,缓慢抒情,顾小夏忘了叫什么名字了,只是听出来不是原唱,而那男声又让她觉得有些耳熟,可一下子却是想不起来。

还没等她听出来,顾歆那已然接了电话,像是在和一个多年的老友讲话,很是随意,“喂……恩,是啊……好,那中午见吧……”

“你要出去?”说话的时候,顾小夏已经把衣服洗好了,擦了擦手,急急问着。

顾歆抬头瞥了她一眼,嘴角一弯,话里带着点意味深长,“恩,一个老朋友,知道我回来了要聚一聚。你帮我叫辆车吧。”

市中心意丽萨餐厅。

“来了很久了?”由服务员帮忙,顾歆很快就来到了窗边,转身又说道,“麻烦一杯橙汁。”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喝橙汁。”对面的人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到声音后回过了神,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模样之帅气,引得路过的小女生们频频回头。

“你也一样,”顾歆努努下巴,指了指对面的蓝山咖啡,“还是不喜欢放糖。”

“哈哈……”对面的人不置可否,双眉一挑,继而声音低了下来,“欢迎你回来,顾歆。”

“谢谢,霍凡。”

对面人正是霍凡。今天的他一身休闲风衣,风度不减,眉宇间似乎因着顾歆的到来舒展了不少,但在看到轮椅的时候,又明显一紧,“你怎么……”

“哦……”顺着霍凡的眼睛,顾歆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没事。”

霍凡想了想,随即了然,没有继续纠缠在这个话题上。

等到菜全部上齐了,两人优雅的对付起了各自面前的牛排,一时间没人开头,却也不尴尬,仿佛是最最正常的不过了。

“你……现在住她那?”不急不缓的用餐巾纸擦了一下嘴唇,霍凡率先开了口。

“我还以为你能一直憋着不问她。”放下刀叉,顾歆一副我就知道你会问的表情,直直盯着霍凡看,“终于问了啊,虽然,是借着关心我的名义。”

被顾歆那样看着,霍凡突然有些恼了,眼神一凛,“我怎么可能还会关心她?笑话。”

“我可没说你关心她……”顾歆再次一笑,话语依旧温柔,“你还是关心她的,对吧?”

“顾歆,不要自以为是。”头一瞥,霍凡躲开了顾歆探究的目光,虽然口气很不屑,但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是对的,虽然,他很恼怒那样的自己。

顾歆笑着摇摇头,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上,“我现在住她那,她的房子是自己买的,唔,贷款的,布置的很不错,是她一向的风格……”

顾歆也不管霍凡要不要听,只是一股脑的把自己看到的了解到的都说了出来,边说边看对面人的反应。

顾歆的话音刚落,霍凡立刻不屑的冒出了一句,“她倒胆子大了,就她现在不稳定的导游工作,能还的起房贷?能让自己生活的很好?”房子的事,他没听赵晴提起过。

明明是看不起的语气,可顾歆却知道,其实霍凡那是担心顾小夏,可他,是不会承认的。

在加拿大一起扶持走过的那一年,顾歆算是明白了,顾小夏就是霍凡心里的魔,心里的劫。

“其实……”踌躇了一会,顾歆看了看对面人的颜色,叹了口气后说道,“你怎么不去问问当年小夏为什么会无故消失呢?”

原以为霍凡会动怒,会不让提这事,哪知,他只是苦笑了起来,深邃的眼眸里被哀伤所浸满,“你以为我没有去问过么?”

“呵……”一口气喝下苦涩的咖啡,霍凡继续说着,“当年订婚结束,我立刻找到你爸爸,可不管我怎么问,他总说他不知道。你知道么,你爸爸被我问的紧了,居然,居然劝我说,要不算了吧,我和小夏不合适……后来,我调来酒店的监控,可说来凑巧,那一天刚好监控坏了,什么都没有。”

“什么?”蹙着柳眉,顾歆疑惑重重,随即看向对方,“你就没有一点怀疑?我爸说你们不合适?不合适的话当初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说,非要出了这档子事后才提?”

顾歆越说越激动,就好像受伤害的是她自己一样,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起来,“还有监控的事,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订婚那天坏?嘉怡大酒店可是我们H城最好的一家了,犯这种低级错误谁信?”

当初,顾歆没有在现场,那些事都是后来在一次和家里的通话中才知道的。那时候,她还躺在加拿大医院的病床上,陪着她的,是还没有完全走出阴影的霍凡。

霍凡意外的瞥了一眼明显情绪有些过头的顾歆,眉头更紧了,“也怪我当年太过想不通,一开始并没有想到。或者可以说,她的离开,我……”

这些话,霍凡从来没跟其他人提过,哪怕是和陪他度过艰难时光的顾歆,当时他也是只字未提。

当一个人被恨包围,只会下意识的拒绝相关东西。

霍凡再次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等我后来想明白其中的不对劲,霍家已经不让我外出了,不管我怎么想着法的逃,老爷子总有办法收拾我一顿。霍家老爷子的能耐,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四目相对之际,顾歆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霍凡居然是H城霍家的人,只不过跟母姓罢了。

H城霍家,全国响当当的名号,据说他们跺一跺脚,商界都能地震一番。但,这也是霍老爷子当权的时候,现在的霍家,毕竟要差些了。

霍凡本就没打算顾歆能说些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很想找人说说话,其实,这些年,他的内心,也很苦。

“老爷子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我再想查什么都查不到了。老爷子看不起我一蹶不振,逼着我出国,说没想明白就不用回霍家。当时我突然就明白了,没钱,没势,我什么都做不成。所以我发誓,我一定要做出点什么,让自己有能力,超越霍家。”

霍凡说的云淡风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三年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付出了比常人多多少倍的努力。他不靠霍家,凭着自己站稳了脚跟,然后回来,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顾歆默默低下了头,霍凡的辛苦,她多少是知道点的。

小夏啊小夏,你伤了霍凡的心,可是你看,因为你,霍凡他……唉……

“那你这次回来,查到了什么没?”整理了下情绪,顾歆望向霍凡。

沉默了一会,霍凡低沉的声音似乎是从喉间传出的,“好不容易查到的,当年订婚开始前,我妈妈去找过你爸爸,两人进了一间休息室,可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说到这个的时候,霍凡握着的手明显一紧,嘴唇也忽然间抿成了一条线。

“你妈妈找我爸爸?你是怀疑……怎么可能?”顾歆失声叫了起来,明显不信。

手指有节奏的在桌上敲打着,过了一会儿,霍凡悠悠开口,“可是在我被送出国后,我妈妈,也被老爷子送出去养病了,而且除了老爷子没人知道在哪,这,难道也是巧合?”

提到自己的妈妈,霍凡竟是满心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