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但不同的是, 多弗朗明哥喜欢她,而在艾丽卡本人这里, 她的良心包袱重的是海贼原住民们的十好几倍。

==========

两年前,拍卖场。

那时候多弗朗明哥已经将近三米了, 酒红色的西装, 尖头的皮鞋, 扎眼的粉红色披风全是毛毛, 迎面就是一股放浪形骸声色犬马的荷尔蒙。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二楼入口出的她。

艾丽卡耳边还都是奴隶们的哭喊声——多弗朗明哥现在开的这家,就只能算是个小作坊——不是指规模,而是对奴隶的□□水平。

真正历史悠久品种齐全的拍卖场, 每个被送上台子的人, 都真的像是安静礼貌的商品一样。

一边是可以被听到的悲伤,另一边是完全被扼杀的悲伤。

这两种场所艾丽卡都很讨厌,前者还能当手续不合理、用类似于现在打击盗版小商贩的条例处理了, 后者就真的……

讲道理, 那种场子办起盛会的水平,真的和普通的节庆差不多了, 甚至于有门路的才能拿到邀请函。

那些邀请函在某种意义上, 甚至可以作为圣地内部时髦值的评判标准!

然后那些声音就被盖住了。

粉绒绒的毛毛遮住了她半张脸, 艾丽卡抽了抽鼻子, 配合着香水的味道, 更加让人想要打喷嚏了。

多弗朗明哥率先把烟掐了, 一只手盖在她的耳朵上, 一只手想去遮她的眼睛。

“不敢看就别看了。”

不论外界传言艾丽卡宫有多么酷炫倨傲, 在他心里,艾丽卡整个人都是脆的。

三岁看到奴隶会被吓到,第一次看到死人会哭,碰到死去的奴隶就只会躲、午睡还做噩梦说梦话,甚至于当了海军大督查以后,都没有让自己的手见过血。

——她还是个药罐子。

小时候生病,大了点受伤,多弗朗明哥十岁爬山壁去玛丽乔亚的那一夜,她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在嘟囔着疼。

而多弗朗明哥负责说【对不起】。

仔细说起来,这是个责任推移的问题。

克斯莫罗和唐吉诃德之所以在一家还没有小孩的时候,就能破例定下了婚约,为的是为了权力的结合。

克斯莫罗家有一位五老星,是可以直接进行世界决策的最高层,掌控着影响世界的五分之一的权利。

而唐吉诃德家族,则保管着有关于天龙人最后的倚靠、也是族群能立于世界定点的保证——天王乌拉诺斯的秘密。

在大海上风起云涌,一代又一代的人杰相继出现之后,天龙人这个团体也是会求变的。

让唐吉诃德家的孩子,娶克斯莫罗家的女儿——用一场婚姻,就可以联系两个家族。

在多弗朗明哥的爷爷死去之前,这件事就已经订好了,而当艾丽卡被生出来,却又身体不是很好的情况下,双方的权利联合,变成了权力交换。

由多弗朗明哥继承克斯莫罗家的那部分,走上前台执掌权杖,而艾丽卡将作为天王秘密的持有人,作为族群的依靠和底气。

本来……确实应该是这样的。

——是唐吉诃德家傻白甜的家主自己放弃了这一点。

艾丽卡三岁打电话给自己爷爷说自己要上位,老人家说是考察,但也比较敷衍。

是直到发现霍名古那脑子掰不回来了、也就是唐吉诃德一家离开玛丽乔亚的时候,四岁多的艾丽卡才见到了自己的第一位正式老师。

因为秘密已经交付完毕了,所以唐吉诃德这个家族,终究没有被灭口。

这是她一个人,承担了本应两个人一起背负的责任。

他的玻璃罐子啊……

多弗朗明哥用衣服把不说话的人揽在胸前,叹了口气,带着她走到包厢里。

他环着腰把艾丽卡抱起来了些放在膝盖上,又低下头蹭了蹭她的发顶,最后伸手帮她把鞋脱了。

末了,捏着艾丽卡的脚腕抬起来,把她整个人团在怀里,贴着她的脸侧舒了口气。

粉红色的羽毛大衣能整个把艾丽卡拢住,能看到的,也就只有多弗朗明哥胸口处露出来的黑头发。

“胆子这么小,”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还是嫌那些人脏了你的眼睛?”

艾丽卡没有动。

——其实还是能听到的。

她没有霸王色,这么多年训练下来,被压迫到怎样的极限也没有的话,大概是真的没有了。

但同时,她的见闻色又十分出色,虽然达不到读心的地步,但感觉一些大概的气息还是可以的。

不论多弗蒙不蒙住她的耳朵,她总是听得到的。

“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艾丽卡的声音压得很低,与其说是问他,不如说是感叹。

多弗朗明哥顺了顺她耳边的头发,又往上拢了拢,低下头亲吻着她的眼睛,不甚清晰的问:“说什么呢?”

艾丽卡被裹得挺严实,抽了半天才把手从一堆毛毛里抽出来,在多弗朗明哥疑惑的目光下拉起了他的手,多弗朗明哥手上有一道不甚明晰的伤疤,

毛毛底下,艾丽卡的另一只手点上了多弗朗明哥的腰侧——那里同样也有一道伤疤。

这些疤全是他小时候流浪那段时间被追逐弄出来的,因为留的时候年纪太小,意外的有些消不去了。

“……那时候很疼吧。”

金发的男人哼笑一声,往后一仰,将手背贴上她的脸颊,蹭着蹭着又转过来,拇指按在她的嘴唇上动了动,复又低下头亲了一口:“今天怎么了?”

多弗朗明哥明显看出了她的神态不太对,嘴唇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的碰触着,末了想是想起什么一样皱起眉头,抵着她的额角。

“你又哪儿疼了?”

“不对,”他说:“你又对自己做什么了?”

水水果实的副作用很多——或者说艾丽卡为了把自己的身体练成现在的样子,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多。

总之各部位的疼痛,算起来总是不少的。

一般情况下,鉴于多弗他已经挂上海贼旗出海了,艾丽卡就默认那些伤疤是他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因为了解这家伙有多讨厌海贼,多弗朗明哥私下里基本就没展示过伤口什么的——而且他足够强,其实很少受伤。

突然问他疼不疼……

这是又在自己身上动了什么手脚,让副作用给她疼迷糊了?

“我只是好奇。”艾丽卡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被伤害的人,一般会非常讨厌加害者才对啊。”

“在被压迫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是以后要那些人付出代价,要让这种制度永远从世界上消失。”

“我见过一个奴隶出身的人,他发誓要废除一切与奴隶有关的制度,解救所有深受其害的人。”

艾丽卡的手附在男人的喉结上,面无表情的说:“是不是因为那段时间里,你到底没有像那些真正的普通人一样,在这里被戴上枷锁,所以才能在之后好无所觉的……把人当做奴隶拍卖掉?”

这话莫名其妙的有种撕破脸的感觉。

多弗朗明哥静了那么一瞬间,突然扯着嘴角就笑了,歪着脖颈的动作颇有些放荡不羁的味道,紧绷的肌肉带着些青筋,带着种异样的潇洒直白。

“因为我本身就是恶的。”

他这时是有些生气了,但还是没有和艾丽卡发脾气的意思。

“是吗……”

艾丽卡从小就这样,当年多弗朗明哥一枪打死了表姐送给她的那个奴隶,她也是这个样子垂下眼睛,不知道是哭还是没哭,安静的不行。

多弗朗明哥最看不得她这个样子,但又有种不知道哪里来的烦躁,最后认输似的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些不可见的烦躁。

“好了,不过是些奴隶罢了,人是最没有前景的商品,圣地那些家伙到底是怎么教你的,这么多年还软弱的像个……算了,你要是想看点别的,等晚上——”

“多弗。”

艾丽卡叹息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可见的哭腔。

这时看去,会发现她的表情有一种很奇怪又无可奈何的悲伤:“如果真的按照这个观念来,这些人都是不需要在意的奴隶、是没有什么发展前景的商品……”

“那么你呢?”

这是个艾丽卡从不当真、而多弗朗明哥一贯刻意去避开的问题。

“如果我真的作为艾丽卡宫看你……”

如果真的是按照玛丽乔亚天龙人的主流观点,来看现在的唐吉诃德——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那也不过是个不知好歹,胆敢亵渎自己血脉,自甘堕落的——

“废物吗?”

一句即出,谈话终结。

从十七岁到二十岁,整整三年,艾丽卡和多弗朗明哥再没说过一句话。

不过那个特质的电话虫她倒是还带着,要不是一直带着,依照柯拉松当时就剩下个舢板一穷二白的水平,找谁帮忙去啊?

多弗朗明哥是个从来不掩饰自己恶那一面的人,甚至对于自己已经做过的、和将要做的一切都非常坦荡

唯一能让他有点隐瞒意识的,也是基于【艾丽卡非常讨厌海贼】这件事,所以没直说自己一开始办了个海贼团。

连杀亲那种所谓人性最恶的一面都能坦然接受,在看到了那一面依旧能接纳他的人……

多弗朗明哥从来不觉得买卖奴隶有错,同样,他也从来没有想到,从小到大都长在圣地里的艾丽卡会介意这一点。

天龙人废除奴隶制……

这是今年最新的笑话吗!?

狗咬狗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他和那些渣滓……成了一个级别的东西吗!?

红发锲而不舍的解释了一宿,详细的分析了自己的成长环和为人处世,意图辩解:自己和那些垃圾海贼并不是一路的!

艾丽卡想着反正也睡不着,有人肯帮她分散下注意力也好,于是就那么一言不发的听他哔哔。

等到了半夜,红发渴的喝水或是迷糊的时候,她再恰到好处的提个问题、或是踩一踩他的痛点,看着这个孩子气的男人又咋呼起来才好。

就这样,疼痛期光临的第二夜,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贝克曼送了新的糖水来,神态如同喂猫一样小心翼翼,把东西放在不远处的地上,拿手指头一点一点的往前推。

推的近了点,大概是艾丽卡伸手可以拿到的距离,贝克曼默默的松了口气,从篮子里又搬出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个录音版的电话虫。

贝克曼低头在盒子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张黑色的小卡片,插到了蜗牛的壳里以后,生疏却准确的弯完成了调试。

没几下,蜗牛秃噜着打起了精神,张嘴说起了故事来。

——《大骗子罗兰度》

艾丽卡面无表情的听了一会儿,等贝克曼收杯子的时候,突然开口问他:“他睡着了?”

贝克曼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啊”了一声。

贝克曼叹了口气:“他都两天没睡了,精神再好也会耽误感官,海贼在是海上玩命的,遇到敌人怎么办?”

艾丽卡半阖着眼睛,接着问:“这东西哪来的?”

《大骗子罗兰度》是北海著名的童话故事,但如果她没记错,红发这一船,大部分应该都是西海的人才对。

贝克曼的表情有点不耐烦,但想起她的身份、还有大部分人对于海贼的看法,所以态度还算友善:“放心吧,来路正当。”

“有三艘商船最近跟着我们走,船长说看着收点报酬,结果上去转了一圈,就拿回了这么个东西。”

贝克曼“啧”了一声:“录音电话虫难找,那个商人还专门找人录了一堆北海那边的童话故事,是准备带回去送给孩子做礼物的。”

艾丽卡顿了一下:“是小孩子的礼物?”

“……你别皱眉头了,一会儿再眼眶充血。”

艾丽卡没说话。

副船长先生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拉开了船长室的大门:“分散注意力什么的,你拿这东西将就一下吧,等睡醒了他就过来了,放心吧,电话虫我们船长说了是借的,送他们到航程结束,分航的时候再还回去就好了。”

他懒洋洋的带上门,话语声消失在厚厚的木板之后:“大名鼎鼎的世界贵族,总不至于贪图送给小女孩的礼物不还啊。”

随着脚步声消失,船长室又恢复了安静。

不远处的电话虫,已经讲到了罗兰度被处死的地方,蜗牛脸扭曲着做着各种滑稽的表情,配合着抑扬顿挫的语调,嘲笑似的叙述着罗兰度求饶一般的辩解。

半晌,室内传来了一声冷淡的感叹。

“真是可怕啊。”

红发香克斯这个人……

艾丽卡耳朵里是“黄金乡啊,它是真的存在的!”这样的戏词,脑子里却没怎么听得进去。

红发香克斯这个人,装傻的时候□□无缝,却总能在适当的时间戳破。

明明知道这家伙说不定是故意的,但却确实能记住他的好——比如艾丽卡现在,她就确实觉得这货装傻陪她哔哔了两宿确实很不容易,她还微妙的有点感动——说起来这天赋也是够可怕的!

==========

到了第三天早晨,艾丽卡稍微动了动身体,觉得状况稍微好了些了,开始试着想要站起来。

休眠期的三天内,她很容易受伤,但其实也很容易康复。

皮下出血或是内藏破裂的症状,看具体情况,在一到两个小时内就会恢复,而到了中后期,身体强度也会慢慢恢复一些。

除了疼痛程度会越来越强需要忍着,基本是不耽误正常活动的。

到了下午,状况变得更好了一些,艾丽卡终于打开了船长室的大门,久违的晒到了太阳。

甲板上,拉齐鲁面前架着一堆巨大的篝火,戴着墨镜的长发男人和他面对面的站着,抬着几根巨大的铁签。

火堆的另一面,一个金发的青年正冷艳高贵的抄着一麻袋香料,每隔三分钟抬手撒上一次。

被分尸的海王类变成了整齐的肉块,巨大的龙骨拖在船尾,另一艘大一些的双桅帆船,正在距离不远的地方行使着。

看样子,那就是贝克曼说的、三艘寻求庇护的商船之一。

商船上的船员都穿着统一的制服,看样子也是个颇有规模的商社,而商社的主人是个面相温和的中年金发男人,目前正坐在雷德•弗斯号的甲板上,礼仪得体的等着吃烤肉。

看样子和这群海贼混的还挺熟!

艾丽卡在门口站了许久,脚底逐渐适应了踩在地上的疼痛,慢悠悠的走到了桌子边上。

那位商人本来在你看烤肉,回神时不小心扫到她,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接着就恢复了不动声色的表情,微笑着冲艾丽卡点了点头。

艾丽卡全当没看见。

——做多余的动作是要付出心力的,不重要的人无视就好了。

那位也不愧是做生意的,各种场合见得多了,愣了一下之后,又面不改色的继续微笑了起来。

红发海贼船上的船员们其实早就注意到她了,但是也没人真当回事,该干什么的继续干,倒是贝克曼叹了口气,没一会儿,又端了一杯糖水放在她面前。

艾丽卡轻声说了句“谢谢”,贝克曼摆手表示没事。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天边泛起了昏黄,这艘船的主人揉着脑袋,抱着叠好的吊床网,推开了底舱的门。

他一边嘟囔着类似于【你们居然敢让船长睡库房】这样的话,站在甲板上神清气爽的吸了一口微暖的海风。

香克斯看到坐在角落里的艾丽卡时,第一反应是摇了摇头,第二反应是揉眼睛。

在揉了三遍眼睛都发现没看错之后,红发做了个相当浮夸的惊讶表情,疑惑的竖起了手指,比划了一个【你没事了?】的手势。

艾丽卡冷淡的瞟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垂下了眼帘。

——做多余的动作是要付出心力的,不重要的人无视就好了。

香克斯本来还想上前,但看她这幅神态,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冲着她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跳了两步冲进了篝火边的人群里。

那是一次非常热闹的晚会。

艾丽卡有幸见识到了海贼喝醉了酒以后有多能闹腾,也是第一次知道:筷子这种东西,它是真的能□□鼻孔里的!

到了酒宴后期,比起搭理海贼,有些无聊的艾丽卡宫,最后还是跟那个商人聊起来了。

具体情况,可以参考一下上级领导上山下乡慰问时的样子。

艾丽卡宫端着杯果汁【这会儿已经可以喝了】,仔细、并且全面的就商务民生安全问题,对相关商人代表进行了询问,宫的态度冷淡却和蔼,耐心程度简直让人感动!

——其实商人先生的耐心才最让人感动。

毕竟这是个交流感情的晚会,他作为靠红发海贼团庇护的商团之一,多和金大腿多交流才是正路啊!

但无奈艾丽卡宫长得太贵了,一看就值不少钱,身家地位什么的,总能让商人们多在意些。

贵族小姐什么的,其实是个相当有话语权的阶级呢——毕竟花钱最狠的,就是这些人。

何况……

班纳斯先生喝了一口酒:就算是个破了家的贵族小姐,只要被红发带上了船,那就是红发的人。

——他们说到底是抱金大腿来的,就算因为他和耶稣布是老乡情分不同寻常,但该顾忌讨好做人情的地方,也不能忘记。

哪怕不能直接创造利润了,总归还能吹吹枕头风呢。

不过这个贵族小姐的思想倒是挺进步的,一路上都在跟他探讨政策问题。

班纳斯的心态十分平和,没觉得讨好大海贼身边的女人有什么不对的,一路上从商税货流聊到商船保护法,最后终于借着那个录音电话虫,把话题扯回了正常家属交流时该说的话。

“那是准备给我女儿的。”

班纳斯放下杯子,解释道:“我的小女儿身体不是很好,但是很喜欢外面的世界,我不能经常陪伴她,所以准备了这些有趣的东西给她,一个人没事的时候,这是很好的取乐方式。”

其实那种东西他不是第一次带了,红发海贼团要报酬很随意,香克斯专门询问他这次有没有电话虫的时候,虽然说了最后会归还,但他却没准备把东西要回来。

毕竟受人家庇护这么多年,一份体贴的小礼物罢了。

“是吗。”

那位身量很高的贵族小姐慵懒的答了一声,停了许久之后,突然开口说:“既然是给小孩子的礼物,那等分开的时候,你来把它取走吧。”

班纳斯瞬间就惊住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受庇护者,他们和红发海贼团关系还算不错,香克斯人很好说话,所以班纳斯是把他当半个朋友来相处的。

此时此刻,比起取回那个准备给女儿的小礼物,他作为一个合格的人精,第一反应是——红发这是还没得手吗?!

也对!

下一秒,班纳斯想通了,贵族是个相当固执的群体,看她直到现在为止都没跟海贼们搭过话,应该是主流中那种看不起海贼的高傲型。

但是是跟他交流时又很平和,应该是性格不错、教养也很好的那一种。

——一个看不起海贼、但却会通过观察为人去除偏见的女人。

再进一步说:有可能答应和海贼在一起,但一时半会儿里,绝对过不了心里那道坎的类型。

明灭的火光下,坐在角落里的女人安静的像是一尊雕像,真个人恹恹的,似乎环绕着一股低落的愁绪,撑着脸侧的手部纤长又柔软,精致的眉眼镀着一层橘黄色的暖光,看起来就像在壁炉边昏昏欲睡一样的安然。

值得大海贼抢来的女人……

班纳斯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就冲香克斯专门为她来要录音电话虫,那种小细节处的体贴和讨好,就挺能说明问题的了。

要么……帮红发打个助攻?

男人前一秒还在龇牙咧嘴的喊着【疼啊疼】,突然之间无声无息的就笑了。

他说:啊,我是不会死的。

“果然是想在遗言上给人找麻烦……如果你直接在这里公开乌拉诺斯的位置,我会很困扰的。”

【原先没注意,小丫头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啊】

艾丽卡自顾自的说着:“我不认为你不该受死刑的罪犯,也没有侮辱世界强者的意。”

【唉~是吗?】

“所以只要你不说话就好了,这肉味道围起来不错,拜托你安安静静的干脆死掉吧,我会谢谢你的。”

【切……明明长着和浅海一样透彻的眼睛,却比深海还要压抑,小姑娘你有童年这种东西吗?】

“别啰嗦,要是死不悔改的话,我直接动手杀了你哦。”

男人对着顶在胸口的手杖咧了下嘴,假模假样的龇牙:【真的好可怕!】

“虚伪。”

【所以小孩子只有小时候可爱这种说法,果然是真的……】

“要死的人安静点。”

【眼睛里装的东西太多,就算是大海的颜色也会很难看的。】

艾丽卡默不作声蹲下来,插起锅里那块基本上是给四口之家准备的带骨肉,全部塞进了他嘴里。

“这样就好了吧。”

女孩最后像被堵死了嘴巴的男人点了点头,无视对方生无可恋的滑稽表情,利落的转身下台。

侍从明显感觉到宫的心情不是很好,但是他们没有随意揣测主人想法的权利,只能低着头跟着走。

墙角附近,斯摩格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了。

“喂!你!”

白发的男孩儿急急忙忙的追上来:“我们家的东西——”

话没说完,女孩毫无预兆的停下了脚步,动作开合之间,长长的披风甩的“哗啦”一声响。

还没等他看清动作,细长的仗尖就竖在离他喉咙不远的地方。

金属的寒气带着别样的锋利和威胁,逼得男孩子不自觉的住了脚。

斯摩格想往后退,却立刻被不知道哪里出现的灰衣人按住了肩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凶器顶上他的身体。。

中尉:知道海贼王怼你了,但是……求不要杀人泄愤!尤其别杀平民!

“我问你。”

随她说话的声音,斯摩格能精准的感觉到金属加诸于他喉咙上的力道:“我长得好看吗?”

“唉!?”

她表现的非常不耐烦,放下手杖直接扯过了男孩的领子,白背心松散的带子直接让她扯变形了。

“看着这张脸!”

因为离得太近,讲道理,斯摩格的第一反应,是飞速闭上眼睛——然后被强行捏下巴,硬生生抬起头,面前异性的脸就在他一指之外的地方。

“眼前这张脸,你觉得好看吗?”

说实话是好看的。

皮肤,气质,头发还是别的什么的,和罗格镇这种小岛上长大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哪怕刚刚进入性别认知阶段,也得说这张脸是好看的。

“很好,你的表情可以当做答案,合格了。”

她满意的收了手,不轻不重的把所谓的庶民少年推了出去。

“等——”

询问第二次被打断。

“我忘了还有个问题。”

女孩子本来准备开始无视他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回身过来又扯住来了他的衣领。

这回拉的更近了。

“看我的眼睛。”

斯摩格莫名其妙的盯上了一双碧蓝色的眼睛。

“好看吗?”

碧蓝的色泽透亮且丰润,看久了又像是会变深一样,睫毛压的很低,眼尾带着小小的勾起,细细看来倒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很好看啊。

艾丽卡再一次松开了这男孩。

“这次的表情依旧合格,眼神还可以加分。”

这小白毛的回答,让她稍微舒服了一点。

还全心全意限制着男孩行动的侍从试探着松开了手,小心的上前询问。

他年少的主人,毫无预兆的抬起手,大力的把手杖砸在了地上。

——果然还是静不下来!

“你这女人怎么回事啊!?”

“宫……”

“没事。”

年少的天龙人定了定神,断言说:“我很好看,是他眼瞎。”

侍从站在一边,总觉得宫生气的点有些莫名其妙,事实上,艾丽卡真的只是因为不断叠加的危机感,变得非常焦躁罢了。

年少的白猎人,不幸扫到了台风尾。

年少的世界贵族捏着拳头克制了一下,最终,姿态怡然的低头捡起了地上的东西,抽出手帕,仔细的擦干净了仗头的雕刻,强制自己忽视越来越强的危机感,以符合身份的仪态走上露台,完成她的春游观光项目。

确定好防卫的各位海军将领正安静的等待着,比起台下看群众们三三两两兴致高昂的莫名躁动,台上的空气简直压抑的可怕。

负责斩杀海贼王的海兵算得上千挑万选,背负刺刀的身姿硬朗健壮,动作间充满利落的美感。

艾丽卡平时就欣赏不来这个,何况她现在心慌的想吐。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被绑缚在台上的人却挺起腰,对着天空仰起头,做了一个幅度巨大的吞咽的动作。

三秒之后,蓬头散发的男人哈哈大笑:“这种程度而已,我一顿饭可以吃掉十个!”

艾丽卡:……

艾丽卡:你确定那是人类的喉咙可以办到的事情吗?

不对!

她一拍桌子,也不顾什么仪态,对处刑台上的士兵喊说:“立刻动手!”

一旁的准将插口道:“恕我直言,艾丽卡宫,斩杀海贼王是——”

“那就让立刻带他下来!”

“请您不要任性……”

“谁跟你任性呢!?”

高挑的女孩死死的咬着牙,盯着处刑台的神态冷的吓人:“不能让他开口。”

隔着那么远,她似乎都能看到那个男人眼睛里恶作剧成功时得意的笑容,还有可怕的、掩藏在那双眼睛深处的誓不罢休。

“绝对不能让他开口!”

“那行为不算出格。”萨卡斯基上前挡住了她准备拿枪的手:“哥尔罗杰这样的男人,有资格在死前,说出他想要说的话。”

“他要只是想交代点遗言就好了……”

女孩神经质的咬牙,恶狠狠的说:“他要只是想交代点遗言谁管他!?”

艾丽卡全然不顾周围的人,伸手拿过守卫别在身后的火|枪,艰难的瞄准了那道红色的身影。

艰难,是因为她在害怕。

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睛,她会觉得害怕——玛德那些人真的是没白惋惜,没有霸王色太亏!单就这点威慑力,压的她手指都要僵掉了!

她的第一个老师是海军最高教导官泽法,一开始,泽法尚还带着对于世界贵族的敬重,但越到后来,这种敬重就越发变得像是惋惜。

【霸王色,就是王者的资质】

【那是一种威慑力,是让万事万物自然恐惧,然后退缩的气势】

【奇怪的是,你的身上,怎么会没有这种资质】

【气魄,能力,心胸,你到底缺乏什么呢?】

艾丽卡从不认为这代表了什么,霸王色代表的命格算什么呢?她可是被逼命格更神奇的东西定义为【命运转折点】的存在,那不比霸王色可靠多了?

到这一刻,哥尔罗杰的眼睛在说:你开不了枪的。

艾丽卡就真的、发着抖按不下扳机——好吧,他们惋惜的很对,有没有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艾丽卡的头开始发晕,全场那么多人,似乎只有她在面对这种压力。

“……萨卡斯基,杀了他。”

年少的女孩崩溃一样的流出了眼泪,强撑着说:“马上杀了他!”

“也没必要哭吧。”

这是海贼王的声音。

“闭嘴……”

男人像是苦恼的小孩一样,隔了老远对她喊说:“不必哭,这个时候还能坚持住没有晕倒,已经很值得骄傲了!”

“我让你闭嘴!”

“真是的……”哥尔罗杰的眼睛被过长的头发遮着,好笑的感叹说:“小孩子果然很麻烦啊。”

“你很不错了哟!”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男人对着女孩子布满了泪水却潜藏着愤怒的眼睛,豪迈的开口笑了:“抱歉呐小丫头,你的眼睛一点都不难看!”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种野蛮的味道:“大海的颜色是最美的,所以蓝色的眼睛很好看!”

【够了没有】

“浅海的颜色好看,深海的压抑也好看,大海的每一面都有值得欣赏的美丽!”

【你闭嘴吧】

“复杂也没有关系,毕竟海洋本身也不是什么和善的存在,风暴起来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呢。”

【安静的去死不好吗?!】

“不好哦。”

似乎听到了她心里的话,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开玩笑似的摇了摇头:“就算才夸奖了你也不行啊,毕竟你的眼睛再好看也不是真的大海啊。”

于是这个男人抬起头来,说出了那句拉开时代帷幕的台词。

“想要我的财宝吗?想要的话可以全部给你,去找吧,我把所有财宝都放在那里!”

到死,他都保持着那样志得意满的笑容。

那双眼睛里,分明是满足的。

但是太糟糕了。

艾丽卡的耳朵好像失去了接收信息的能力,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从口型里分析出这个男人说了什么。

他都……说了些什么啊!?

完了。

艾丽卡不知道自己眼前的是不是幻觉,但是她似乎能从底下每一双模糊的眼睛里,看到一种让人心慌的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