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郎脸上带着讨厌的笑:“霍娘子白白胖胖,软软的,力气又大,听霍嬗说还练拳呢,和一般的汉人小娘子不一样,”又压低声音道:“霍嬗说,练拳的小娘子能生,我是家里的大郎,日后定然是要多为家里开枝散叶,父亲有了我们三个弟兄,还嫌少呢。”
“五叔粘她粘的紧,你离她远点。”刘进的声音不觉就有些紧。
金大郎摸了摸鼻子,有些扫兴,“皇孙怎么那么向着五皇子,我不过是说说,再说五皇子还小呢。”
少年脸上有些许遗憾,不过很快就转了话题,方才的话题就像是,湖面上微风吹起的涟漪,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上官安一直想朝他们身边凑,皇孙却一点好脸都没给他,金大郎更是不可能给他露脸的机会。
陪着皇祖父坐了一会,刘进就说要去冠军侯府,霍嬗这几日苦夏,告了假在家中歇息,等到霍嬗在皇祖父身边任职,只怕就没有时间和他玩耍了。
言下多有不舍之意。
刘彻乐于见到孙子亲近霍嬗,顿时觉得因太子行事糊涂气恼的心,神奇地抚平了。
“去吧,去吧,小郎君不该只知道读书,人情世故均是文章,多交友游猎才对,”刘彻觉得这个孙子各方面都很出挑,偶尔有些牛性,但也不算坏,只是别像太子一般读书读呆了,天天只会讲大道理,也没什么出众的本事就好。
刘进欢快地走了。
霍光也有些坐不住,“臣也应当去给侄子当面交割一二。”
刘彻点了点头。
霍光并没有去冠军侯府,而是去找了太医,要了些□□,揣在怀里,回了家。
霍绾君在葡萄架下,睡的正酣,就听到霍嬗在喊,“绾君,快醒醒。”
“怎么?”霍绾君翻了个身,一张圆润的小脸上压出了红痕,头发蓬乱,长长卷卷的睫毛又浓又黑,微微嘟起的粉唇边有些口水。
看着竟然还有几分娇憨。
刘进站在一侧,远远瞧着,上次逗弄胖头鱼,被打的留了鼻血,他记忆犹新。
“快起来了,霍禹死了。”
“什么?”霍绾君的瞌睡虫被赶走了。
一张圆圆的小脸,白白嫩嫩,上面有着在席上压出来的红痕,小小的嘴,惊讶地张着,浓密的睫毛像是两把扇子,扑闪扑闪地,显得眼仁更加黑亮。
刘进想,其实胖头鱼确实长得还不赖,看东闾正和霍光的长相,胖头鱼长大了应当也算是个胖美人。
怪不得金大郎都能瞧得上。
“哥哥,你再说一遍?”霍绾君愣愣地问。
霍嬗的脸上有些复杂,虽然不喜欢霍禹,但是,霍禹就这么死了。
“方才叔叔派家里的大奴来报,说霍禹得了急病死了,只怕这件事情不会再报给小姨了,你是霍禹的妹妹,是否要和我一起去叔叔那里?”
“我……我要问过母亲,”霍绾君并不想去,前世她就被霍禹鄙视,俩人之间没有半点兄妹之情,今生,因为外祖父和小显,让她更加讨厌霍禹。
这个前世谋反,引来霍家族灭的庶兄,如今就这样划上了句号。
母亲最讲规矩了,让她去,她便去,不让她去,她就不去。
“别去了,”刘进的声音插了进来。
心烦意乱的霍绾君,这才注意到皇孙也来了,他来做什么?
“小臣不知皇孙来了,有失远迎,”霍绾君溜下胡床,先施了一礼。
“你叔叔知道小显已经入了诏狱,燕王虽然不承认,但是皇祖父已经信了。今日,皇祖父说,让他去外朝为官,要么选去做郡守,要么选择去军中效力。小显所做之事,皇祖父岂能容得下?你叔叔这是在向皇祖父示忠,”刘进解释。
霍光比他想的狠得多。
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为了小显,他可以不要脸面,到处寻找,日日去京兆尹府询问。为了霍禹,他可以将东闾娘子朝死里逼。
如今为了示忠,他可以不再问小显的生死,也可以亲手处死霍禹。
霍绾君簌簌发抖,脸色发白,炎热的夏日,她只觉脊背上一阵一阵的寒冷。
霍嬗还在震惊之中,并未留意。
今日,皇孙恭贺他顶替叔叔去做奉车都尉,霍嬗就有些将信将疑,又有些担心叔叔不喜。
没想到这些事情后面一件牵扯着一件。
帝王之怒,没有人敢心存侥幸。
只是,霍光的手段……
刘进上前,轻轻抚了抚霍绾君的小脑袋,问:“你怕什么?”
“我……我……”霍绾君的眼眶红了,又有些庆幸:“多亏了你,父亲本来是想杀死我的。”
这话说得含混,刘进却听懂了。
知道就好。
他的唇角微微上翘,声音温暖,口气却淡淡地道:“欠了本皇孙那么多债,可不能让你死。”
霍绾君靠向皇孙,唇角也微微地翘了翘。
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背靠大树好乘凉,皇孙算是她的大树了吧。
霍嬗自认没有做好见叔叔的准备,这一刻,并不想去奉车都尉府。
刘进静静地站在霍绾君的身边,安抚着胖头鱼。
东闾正进来的时候,就瞧见这么一幕,心中一跳,皇孙像是对绾君有些另眼看待。
刘进的眼睛就那么淡淡地扫过来,东闾正立即施了一礼,“不知皇孙来了。”
“无妨,霍家出了事,胖头鱼有些害怕,本皇孙陪陪她,时辰不早,也该走了,”刘进说话行事,均像个大人一般。
东闾娘子远远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皇孙,您不是要吃民妇做的糕点吗?怎么就走了?”
怪不得母亲不在身边,原来被皇孙支走了。
刘进脸上一红,笑着道,“并没有忘,只是算着东闾娘子也该做好了,我等会命人包起来,明日带到宫里,给我五叔吃。”
“也好,就不用嬗儿专门跑一趟了,他最近苦夏,只想赖在屋子里,”东闾娘子笑眯眯地看了眼皇孙。
皇家的孩子真是长得好,刘髆看了让人恨不得放在心里疼爱,刘进则像个玉面金童,举手投足都自在风流。
皇孙走后,东闾娘子和东闾正才知道了小显的下落,和霍禹的死。
东闾娘子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东闾正拍了拍手,后怕地道:“幸亏和父亲不合的事情都传开了,这事扯不上我们。”
又看了看木鸡般的姐姐,颇有些庆幸地道:“小显的胆子比男人都大,这次是自作孽,她的心太大,若是姐姐落在她的手里,只怕和绾君都难逃毒手。”
霍禹死了的消息,没有多久就传入了皇上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