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长儿的出现,让整个东闾都沸腾起来,东闾家族在这里依旧是一个大族,而且古老。只是声望日益下降,已经对于旁族没有了什么影响力。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没有声望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世家大族中最厉害的一种,是有经学传家,家中有家学,经常会有一些能够影响士人思想的名士出现,他们教化本族子弟,还广收门生,增加家族的在当地的声望。
曾经的东闾家站在这一层面,开创这一族的先祖,曾经做过齐国的国相,见多识广,而且接触过许多宫室内的珍典。
东闾家曾经有自个的家学,可是凋零了。
一种就是子弟们均出来做官,在朝廷或者郡中累世为官。
再次一等便是占有大量的田产和生意,财大气粗,子孙众多。最后一种若是没有声望,便渐渐地被排出世家大族的圈子。
东闾家主勉强在东闾算是个望族,可近几代都没有出过名士、也没有人在郡府里担任过秩俸六百石以上的官职,若说财大气粗也谈不上,妻族倒是蜀郡那边冶铁为业的卓王家,陪嫁丰盛。
声望本就日益下降,那里能够承受得住这样的丑闻。
这下子东闾家主真的病倒了。
看不惯东闾家的其他当地大族们联合起来,向郡守联名上书,说东闾家主违背了世家大族的嫡庶分别,竟然打算将家业传给一个奸生子,求郡守细查此事。
就连郡里的功曹都觉得这件事太蹊跷了,一般家族里嫡子与父亲的侍婢苟合,家族里都愿意悄悄的处理掉,东闾家却大张旗鼓地要告到郡府,摆明了,是想借此让嫡子死,即使不死,嫡子及弟子的后人也失去了继承东闾家的权利。
更何况贾长儿还声称,她是往太子府中送歌姬时,与旁人说起这段过往,被皇孙无意中听闻,赏了她五百钱,受命到郡守府来说这件事。
原本打算直接将霍绾君舅舅绑在树上,做靶子练箭的郡守,放弃了这个想法。
邻郡有一个郡守,喝醉酒了,将一个□□后母的罪犯,捆在树上,带领郡中的官吏将他乱箭射死。这件事情不仅没有被皇帝责怪,还被厚赐。
郡守本来打算仿效这一段故事,表示对这种不孝不通伦理之事的深恶痛绝,见史皇孙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还派了经常在达官贵人府中走动的贾长儿来,他立即醒悟过来,放弃了这个念头。
接到东闾世家大族的上书,郡守立即派人拘捕东闾家主和他的庶长子问话,又悬挂告示,有能证明贾长儿所说真假者均有赏金,有知晓嫡子与父亲侍婢之间事情的人也有赏金。
这一番闹下来,整个东闾都在谈论东闾家的丑事。
霍光坐不住了,从宫中回来后,和霍禹玩了半响,进夕食时,不满地问端坐的霍夫人,“你不去劝劝你的弟弟?大汉一直尊崇孝道,不知父母者为禽兽,如今为了你弟弟的事情,你父亲和你的庶长兄已经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作为儿子的他,若是有半点孝心,就应当……”
“嘎吱”一声,霍绾君面前的食案被她捏断了一个角。
本来霍嬗告诉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很生气了,为前世母亲和她悲惨的命运,如今,听了父亲的话,霍绾君更加的气愤。
对于父亲来说,小显的亲哥哥,才是他的舅哥吧。
霍光的眼睛立起来,就要发怒,霍夫人淡淡地道:“夫君说的话,言犹在耳,我深闺一个区区妇人,去干什么政呢。”
“是啊,父亲,外祖都不愿意见我和母亲,那日,母亲带着我长跪在门廊下,外祖都不愿意见一面,到现在母亲的双膝还疼呢。”霍绾君强忍怒气。
“……你……,竟然如此不孝,真是看错你了,当年大哥在我面前夸奖东闾家的女儿知书达理,讲究孝义,原来都是假的,”霍光倒抽了口冷气,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指着霍夫人,说出来的话更加的伤人。
霍夫人的脸上划过悲伤和挣扎。
霍绾君站了起来,道:“父亲是担心小显是奸生子,霍禹不能被记在母亲名下,做嫡长子了么?堂兄教过我了,小显就算是奸生子,霍禹依旧是庶长子,只是,不能记在母亲名下了,父亲在分家产的时候,可以给霍禹多分一点,我和弟弟出于孝道,不会说什么的,只是母亲的嫁妆,就和霍禹无关了。”
“……你……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小小年纪,就如此不孝,看看你都在算计些什么?我还没死呢,你就再说分家产,不如我就掐死你,免得你日后长大了忤逆我,”霍光心事被戳穿,立即暴跳如雷。
今日霍嬗给她说的时候,她内心还曾经纠结过,但是看到这样的父亲,她还能有什么不能做决定的呢?
“父亲是要掐死我吗?只是女儿今日才告诉堂兄,女儿又做了一个梦,想必,堂兄已经告诉皇上了吧。父亲,您确定是要现在掐死我吗?”霍绾君眨巴着眼睛问。
霍夫人震惊地看着女儿,霍绾君无所畏惧地搓着两只小胖手,一双眼睛什么含义都没有地看着父亲。
是的,她想通了,老老实实做鱼肉是死,索性不如博一场,算算皇帝要死还有十几年,她孤魂一个的时候,游荡了那么久,还是知道一些大事的。
至于以后……大不了死遁吧。
权势是个好东西,史皇孙这般帮她不知为的什么,但她欠史皇孙的又多了一条舅舅的命。
与其被迫地活得那么辛苦,为何不主动些,至少,让她能护着她想护着的人。
霍光的眼睛眯起,恶狠狠地道:“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错了半个字,惹出来事情来了,我第一个先杀你,太子那里你少勾搭,那条船……哼。”
吞下半句话,霍光一甩袖子走了。
霍夫人呆坐了半响,喃喃道:“这才是夫君的真面目吧。”
“绾儿,你真的做了梦么?”霍夫人有些迟疑地问。
霍绾君想也许她是真的做了梦的,在梦里看到了许多,她能够说得出梦中每个人的命运,可是,霍嬗不是没死吗?母亲和弟弟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梦有准也有不准的。
“是啊,母亲,曾经有一段日子,我像是活在梦中,”霍绾君点头称是。
霍夫人直直地看着女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日后,霍绾君告诉霍嬗,求他在时机合适的时候转告皇上,她做了一个梦,又梦见了那个白胡子老头,说皇上的后宫中将会死一位夫人。
听说这件事后,刘进满意地点了点头,胖头鱼想通了,做事就会很靠谱。
此时,霍绾君的舅舅已经被放了出来,东闾家族已经没落,外祖父也被免去了家主之位,那个庶长子不知道飘零到了何处,东闾族中之人都觉得是这个奸生子为东闾家带来了无妄之灾,家主也难辞其咎。
当时在大堂上,为了赏钱前来说出东闾家事情的人不少,短短几日,东闾家族由大到小的阴私事,被倒了个底朝天。
原本光鲜的家主,连门都不敢出。可想而知东闾家族其他人的感受。
奸生子被逐出族,不准再姓东闾,阿贤估计他会来寻找小显求助,只可惜,小显已经不在霍府了。
自那日之后。
霍光和夫人之间便生分了,霍夫人也淡然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霍绾君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父亲是个什么人,早些看清了也好,她和弟弟注定靠不上父亲什么。
没几日,霍光便纳了几个妾侍。
霍夫人也做了当家主母该做的事情,为他大办了一番。
东闾家主命人送信,让霍夫人回家一次,他声称要在死前分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