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先生愕然地回头,看着那女孩子,说:“我的宝贝女儿,你刚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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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绮妮也不知道怎么的,现在的她对食物基本没有渴望的感觉,甚至觉得“吃东西”令她觉得是件特别麻烦的事情。
试想想,如果你要吃一块肉,你得先夹起来,放进牙齿之间,牙齿先要咬下去,还得用点力撕开一小块,然后还得咀嚼,最后还得吞下去。
这是多么麻烦的一个过程?
可是刚才一进屋,她就莫名地了地了“饿”这种久违的感觉。
她看着正往外突突冒白烟的锅,心里百味陈杂。
锅边那个看起来五官让人很舒服的小女孩一把把盖揭开,拉过一块布包着碟边把锅里那股香气给端出来,邱绮妮这回看清了——清蒸排骨。
排骨被斩成一块块平铺在碟子上,红肉蒸出来熟肉颜色却是粉白,在琥珀色的酱汁中露出大半截来,面上缀着星点蒜蓉,说不上特别好看,却让人特别有食欲。
邱绮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汤芫从旁边的消毒碗柜里拿出两双筷子,说:“邱先生,邱小姐,尝几口看看?”
邱先生看着那盘不太多的排骨,又听着楼上似乎还有几把声音,说:“这……你们还没吃晚饭吧?”
汤芫看出了他的顾虑,笑了笑说:“我们没吃,可我买了五条肋排,这才蒸了两条呢。”
邱先生小心翼翼地看着女儿:“女儿,尝尝?”
邱绮妮轻轻地点点头,边脱下几乎遮住她半边脸的墨镜走过去。
汤芫看到邱绮妮的脸时有点吃惊——邱绮妮是现在国内正当红的歌影视三栖艺人。
人红是非多,邱绮妮近期暴瘦,被人怀疑是沾染了毒.品所致,亦有人说她是因为跟富二代男友分手导致患上了厌食症,更有甚者说她是养小鬼被小鬼反噬,命不久矣。
反正就没一句好话,只有她的一批死忠粉,天天在她的微博下叮嘱她多吃点,注意身体。
汤芫只是看她一眼,很快就定下心神,若无其事地继续转过身去继续给剩下的排骨摆盘。
排骨多,碟子小,所以她只能分开几碟蒸。
邱绮妮可以说是红透半边天,一般人看到她都会忍不住问她拿签名,这个小女孩刚才的眼神看着也是认识她的,但是却没有做出什么过火的举动,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她不由得对这女孩高看几眼——本来今晚她是不打算跟着来的,但是来之前她爸就跟她说租这个商铺的女孩是个特别有灵气的女孩子,跟一般人不一样。
她很少听到爸爸这么评价一个陌生人,所以才跟过来,现在这么一看,还真是不一样。
她坐下来,夹起一块排骨,后面的助理习惯性地给她倒杯茶——这是让她把食物在茶水里过一遍水,把油脂洗去,吃下去没那么多脂肪的。
要知道这酱汁热量也不低。
邱绮妮正要放下去过水,那排骨刚碰到水面,在茶水里化开一滴油时,她又提了起来,直接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肉很入味,肉嫩而而不烂,蒜香渗入到肉里,越嚼那肉香才渐渐透上来,吃到最后吞下去之前,舌尖齿间全是浓浓的肉香,滑下喉间,那层薄油脂的香味越嚼越醇厚,让结实的肉不会嚼成柴靡,而是让人十分享受地吞下去,还有回香翻上来,味蕾和胃口都被烫贴舒服。
邱绮妮下意识地看向那女孩,一道菜其实品得来做这菜的人的性格,这女孩也如这道菜品这样让人觉得舒服——这女孩无疑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但是却不会引人妒忌,她的气质并不是那种庸俗的,空有美貌的花瓶,而像是一杯久而弥香的美酒,值得人细细品尝。
她一边想,一边吃着这道清蒸排骨,竟然不知不觉就吃了半盘!
助理在旁边轻咳了几声,被邱先生瞪了回去,默默在旁边若无其事地陪着吃。
汤芫煮开一锅水烫了半棵生菜端上来:“吃几口菜解解腻吧。”
邱绮妮自然乐意,毫不犹豫地夹了一条菜放进口中,清甜甘脆,“咔嚓”几下,菜汁在嘴里洒开,确定让嘴巴清爽了不少。
助理都快崩溃了——回去要是上称的时候重了她又得陪着这货去夜跑了!
重是肯定的,一般人吃完饭都比没吃饭前重上一斤,多的会有一斤半到两斤,反正绝对重。
看看她家这位都吃了大半碟排骨,脂肪啊油啊什么的可是一样没落下。
不过一想想,她家这位已经好久没怎么吃东西,也有点安慰,她就灵机一动,抓拍了邱绮妮吃肉的侧脸,放到微博上去——邱绮妮的微博号都是她在打理。
这张照片一发上去,立马就有了几千条转发,一千多个赞。
等邱绮妮把菜吃完,邱先生跟女儿谢过人家回到车上的时候,这照片的转发量已经达到了三万多,点赞也有一万多。
再过一会儿,热门上就多了条话题——#绮妮好好次排骨#
这个话题被讨论了足足两天,粉丝们欣喜若狂,黑子们大喷特喷说邱绮妮摆拍,是个心机表。
这群人中又有一群关注点奇特的异军突起的人才,他们开始认真地研究起了这块排骨——
“排骨看起来真的好好次!”
“我看到蒜粒了,肯定蒜香入味啊!”
“好想吃一块!想想就好饿,不行我要去吃东西了![手动再见]”
……
汤芫作为一人还没有手机的人,她当然还不知道这些。
邱绮妮走之后,她收拾收拾,招呼了妈妈爸爸和丫丫下楼吃饭,一家人吃了到江城的第一顿饭。
吃完饭,她打开“菜谱”,查看奖励记录,清蒸排骨奖励了一百五十块,烫生菜资历一百块。
这些钱都混在她之前装钱的小腰包里,只有几百块,她就随身带着。
吃过晚饭,她在这小三幢的房子里上上下下,脑子里规划着怎么摆放桌子。
林惠敏说:“这墙面都很干净,这么滑,肯定不是普通扫点灰水了事的。”
汤芫摸了摸那米白色的光滑墙面,说:“应该是了比较好的防水漆,上一手租客也租来做饮食,可是一点儿油污都没留下,保养得还挺好的。”
林惠敏说:“那咱们也得注意点儿才成,米白色挺耐看的,太白的没这个看着眼睛舒服。”
汤芫点点头:“这儿我一租下来的时候就打扫过来,米明天我去家具城买点儿桌椅,再去做块匾,我再跑跑工商局把营业执照给搞好,咱们就可以开业了!”
林惠敏却是忧心了起来:“这说着是简单,可难为你这孩子了。”
汤芫抱着她妈的胳膊:“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放心吧。”
林惠敏红着眼眶:“妈知道,妈就是恨自己没那个能耐,要你早早地操心这么多东西。”
汤芫知道她妈心里觉得愧对自己,就特别认真地跟她妈说:“妈,这也没浪费我多少精神,真的,你看,我这不上大学了么,人家大学生都利用业余时间去做兼职呢,咱们自己有店,我还能自己当老板,多舒服呀!”
林惠敏也不是特别感性的人,被女儿这么一安慰,心也宽了,不由得想起店里的事情来。
她说:“那这菜市场在哪里?咱们的食材到哪里去拿货?赶明儿妈去探探路,也好知道哪个贩子的肉菜新鲜。”
这事儿说到点上了,汤芫想了想,说:“妈,等我买好了家具,再慢慢跟你去啊,这几天你先陪陪爸爸和丫丫,毕竟刚到这儿,爸爸要是乱跑出去了不好找。”
林惠敏想想也有道理,就应下了。
汤芫这才真正地忧心起来——这食材的来源,可怎么跟她妈说才好啊?
第二天一早起来,汤芫先是用剩下的排骨解冻了,花了四十多分钟熬了个快手排骨汤——锅里下排骨、玉米、胡萝卜,大火煮开再中小火煮个半小时。
排骨是入锅就氽水撇过浮沫的,煮出来的汤特别清,加了玉米的汤特别甜,所以汤芫只往里下一点儿盐,怕有生盐味儿,她也不直接搅拌,只把盐洒下去,让它滚个五分钟再熄火。
一只中锅,汤芫煮了大半锅汤,然后盛了一小锅出来,煮开了,下几饼鸡蛋面,也不盖盖子,直接大火滚着,淡黄的面条没一会儿就在她手里的筷子边散开。
滚个两分钟,她就往里撒一点儿葱花就把面夹起来,绕着放进碗里,那面就线团般整整齐齐地窝在碗中。
她再端起单柄小锅,往每碗面里倒进刚好没过面的汤,招呼爸妈和丫丫下楼吃早餐。
面条清爽利落,丫丫“呼噜呼噜”地吸进嘴里,再吸一口汤,嘴里还呵出热气来。
汤伟鹏吃得点着头,还是不说话,但是会对着汤芫笑。
葱香晕起蒸着脸,那热气腾腾里有玉米的清甜,又夹着面条的谷香,弹性十足,吮出肉香,吃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汤芫换了一只大的挂包,往里面装上自己的小腰包,交代:“妈,中午你焖个白米饭,排骨直接捞出来,拍两瓣蒜切粒加生抽拌个酱油,排骨就可以点着吃午饭了,不用再弄其他,麻烦。我晚上会买菜回来跟你们一起做晚饭吃,等我啊。”
林惠敏笑着送女儿出门:“你就放心吧,我也不乱弄别的。出门小心,早点儿回来啊,咱们在家里等你,有台大电视呢。”
汤芫这才放心地换好鞋出门,走到街口就跟遇到了庄时泽。
早上已经有了点秋意,庄时泽穿了件白衬衫,配灰色的休闲裤,他的衣服特别有质感,有版有形的,穿在身上休闲中有种特别的精细来。
庄时泽看到汤芫,愣了一下:“准备去哪里?”
汤芫也没料到这么早会遇到庄时泽:“你来找我?”
庄时泽:“啊?嗯啊。”想了一路的去找她的理由瞬间碎成渣飘落在秋风里。
汤芫看着他的样子笑得特别开心:“陪我去家具城吧!我要去买点桌椅。”
他看着这个阳光下笑得灿烂的女孩,眉眼都温柔下来,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暖意弥漫。
他说:“好啊。”
街口再往前走十来米就有个车站,这个站是“学院站”,透明的雨篷下是蓝色的铁架,篷下还有两张椅子,供等车的人坐。
八点多,学院附近其实还有些居民区,不少白领都租这附近住,大家神奇勿忙,也没谁坐那凳子,只站在路边伸长了头焦急地等,手里提着腾腾的白面包子和香甜的豆浆,或者一卷鸡蛋灌饼,也有拎着一盒饺子的,韭菜的味道十分霸道地散开来。
庄时泽和汤芫走到站牌前,庄时泽迅速地看了一眼,发现了目标站:“家具城那站在环城东路站,只有81路到,离学院站有十个站。”
汤芫看了看路面呼啸而过的车流:“这个点肯定塞车,快的话半个小时到,慢的话可能得四十来分钟。”
庄时泽有点惊奇地看着汤芫:“你好像挺熟悉江城的交通状况啊?”
汤芫这才惊觉自己又说漏嘴了,赶紧说:“我也是瞎猜的。”
幸好庄时泽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个作太多的纠缠,他只是一心想着跟汤芫去家具城买家具呢!
买家具呢!这种感觉好奇妙!感觉就好像一家人一样!
买家具呢!
少年的内心刮起了一阵阵暖风,暖得都快把自己融化了。
没多久,汤芫拉了拉他的衣角:“车来了,咱们赶紧上去吧!”
车有点挤,庄时泽投完了币,车子起动。
江城的司机性格都有点急躁,这是常年塞车给整的,车子一起动就把车子当飞机开,全车人都感觉自己往后飘了飘,赶紧伸手抱住顶上的拉环和扶着旁边的杆子椅背。
庄时泽就看到汤芫往后仰了仰,他一急,就伸过手去,拉住了她的手。
车里有生煎包味、油条味、葱花韭菜味。
四周是被人踩到脚的“你瞎啊!”,头发被椅缝夹扯的“我的头皮!”,各种“不好意思”的声响。
然而他只闻到她头发淡淡的清香,手里是她温软的手掌,眼里只有她蓦地涨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