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至。

天空闪过一道惊雷,沙漠中刮起怪风,很快便落下怪雨。

噗通噗通,硕大的雨点砸得屋顶嘭嘭响。

庄湄把看了十多遍的信细细折好,放回信封里,借着晦暗不明的一点晨光,轻轻抚平那信上的零星褶皱。

这信确系她弟弟的亲笔,印鉴也对。

从前温禧爱用薄洄来套她的话,一开始她曾相信过,这个从小与她形影不离的亲弟弟,一定会回来找她的!后来,时间一长,她就不信了,她更希望薄洄永远别来找她,这样便不至于看到她堕落到泥土里浑身是脏的样子。

温禧最终没能从她口里抠出一点点关于薄洄的消息。

庄湄抬头,看向天花板,如今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究还是等到了他。

闭上眼睛,还能想起生死别离时,薄洄从车窗里伸出手来死死握住她的手,说要和姐姐一起走,死也不要一个人去国外苟活!庄湄还记得,她当时信誓旦旦的骗他说,一定会去国外找他!

车开远了,她追了一路去用力挥别,那时候,薄洄满脸泪水的喊着,你一定要来找我!你一定要来找我!你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

那也是个瓢泼大雨的黑夜,只能道别,莫问前程。

薄洄满脸泪水的模样,至今回想起来仍是心痛至极,他是她唯一至亲骨血的弟弟,也恐怕是她枝繁叶茂的家族里,最后一颗流往海外尚存一丝家族尊严的种子。

大厦将倾之际,父亲终究是对的,分开他们姐弟俩,最后起码救活了一个。

这封信的字里行间满是青年意气,这说明他在国外的生活并不拮据艰难,不像她,早就被牢牢扣在身上的隐形锁链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磨光了昔日的一切。

天亮了。

庄湄正在洗脸,便有人敲门说:“庄小姐,您起床了吗?我们今天会护送你回城里。”

“几点?”

“九点。”庄湄擦干脸,问:“这么急着回城里?外面雨都没停,不□□全的。”

门外没了声音,庄湄只能加速洗漱,对着镜子勉强化了个淡妆便下楼去了。

小餐馆里早就坐好整装待发的“黑色影子”,老板端来早餐,放在庄湄手边,问:“昨夜睡得还好吗?”

“很好。谢谢。”

庄湄随意吃了两口,便退房上了车。

她的车开出沙漠旅店,他们的车也开出了沙漠旅店,一路疾驰,庄湄几乎是被逼着一直加速,过城界的时候,依旧是边警例检。

“庄小姐,又见面了。”

“嗯。”庄湄看向后视镜里接受边检的其他三辆车,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这么急着回城里是做什么呢。

检查结束,庄湄踩下油门,先去公司地下车库停车,再坐电梯上楼去。

电梯每上一楼,每嘀一声,庄湄就愈加忐忑,进了公司,赵惠林坐在会议桌上,正和所有人说着什么,一脸如临大敌之态。

等早会结束,庄湄便抱着文件走进赵惠林的办公室。

正欲请假,赵惠林就说:“总公司的温总今天要过来,中午一起吃饭。”

“…………”庄湄不自觉的握紧拳头,“赵经理,我是来请假的。”

“今天请假?好庄湄,你可是总部调过来的,如果你今天请假,那我就要一个人唱戏了。温总这次是突然要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赵惠林站起来,从庄湄手中拿回钥匙,“当是感谢我把我的车借你,你可得帮姐姐一把。我都不认识温总。”

庄湄侧眼一瞧,赵惠林正在网上搜寻温禧的照片。

“我还是大前年开年会的时候,远远这么看了一眼。其实……我有点脸盲。”赵惠林皱起眉头,刚升职成一个分公司的经理,她太知道这家公司的核心人物就是温禧了。

“总部有通知说,什么时候来吗?”

“就说是今天上午,没说具体时间。也没叫我去接机。”

“呆一天?”

“能来这里,不可能只呆一天的,最起码三天。你打电话给你总部的领导问问?我也好安排安排。”

“好。”

庄湄前脚给前上司王经理去了电话询问情况,后脚卢朝朝的电话就打来了,她雀跃的说:“庄湄,温总去你那边了,你好好和她说,我看你们王经理也想让你调回来的,人事行政部没了你都忙坏了,年尾都找不到什么可心的人。”

“温总的决定,我只能臣服,不能左右。”

“哎。我也想你了呢。没了你这个大美人儿,公司都冷清了。”卢朝朝语气转黯,“可惜温总是临时决定去你那个分公司的,开完会穿上大衣,就说要去。我说要给她订机票,她说她已经让家里的佣人订好了。她去得这么急,是不是你们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没有。是不是总部出了什么事情,她呆得烦了?来新公司这里看看,她不是,每次都要来新公司视察吗?”庄湄慢慢的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她拨开百叶窗看办公区忙碌的同事。

“这倒也是,你们试营业结束了,正式营业的话,好歹要剪彩的。”卢朝朝叹了口气,“温总这几天都在陪朋友,酒喝得太多了,到你们那边,叫你们那个……那个叫赵经理的,千万别再灌她。”

朋友……庄湄脑海里迅速掠过些什么,然而就像清晨叶尖上的露珠,骤然滚落,消失不见。

“咳咳。我偷偷给你讲,我都不知道哎,温总居然有一个那么帅的朋友,而且还是个女的,我的天啊,你是没看见啊,那……”卢朝朝此刻是轻省的,不必和温禧一同出差,所以张嘴就停不下来。

庄湄听着听着便知道她这一通华丽言语描述的人是谁,每一字每一句都让庄湄觉得后背渗出冷汗。

“嗯。朝朝。我这边要忙了。”

“哦。不好意思啊。主要是我跟我朋友说,有这样的女人,他们不信啊。你相信我吧?而且这女的一看家里就巨有钱,温总说她是不需要工作的,我很好奇她家做什么的。”

“我相信你。但我这边要忙了。”庄湄难忍的挂掉电话——所以,她们三个人这几天是在一起的,该死的。

一上午如坐针毡,温禧却并没有来分公司。

中午,她正和赵惠林及公司其同事在大厦内的食堂吃饭,温禧的电话打了过来。

语气是罕见的疲惫。

“你在哪儿?”

“我在公司,吃中饭。”

“我不是让你请假休息几天么。”

“可是……”你要来公司……庄湄想起弟弟的那封信,只能站起来,对其他人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赵惠林看了她一眼,庄湄则笑笑。

到了没人的一隅,庄湄软声道:“还不是总部通知你要来,那我怎么能请假?……我……我一上午都在公司等你过来。”

“请假。立刻。”温禧挂了电话,庄湄只好硬着头皮和赵惠林说身体不适,赵惠林点头应允,说:“刚才总部来电话了,说温总的飞机延误了,恐怕得明天到。”

“哦。那我先回家休息了。”

“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

“我还是开车送你吧,我看你脸色不大好。”

“真的不用了。”庄湄闪身进了电梯,按了1楼,出了大厦,便打车回到住处。

楼下已经站了四五个盯梢的,上了楼,她租住的房子门口,四个脸熟的保镖一脸正色的看着她。

“她在里面吗?什么时候来的。”

无人应答她,保镖们只做了个请的手势。

(自从3年前庄湄顺利说服一个近身保镖放她走后,温禧便要求所有保镖不能与她进行过多交谈,尤其是近身保镖。)

拿钥匙开门,房间里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来过,她屏住呼吸,一步步走向床边——温禧正侧卧着,睡颜绮丽,身量修长,一头瀑布般的乌发散落在枕间,衬得这再普通不过的床都如梦似幻起来。像是哪个书生不小心半夜开了窗,放进来一个业已成精的尤物。

“温禧……”庄湄小声唤了一下,见她不应便脱掉大衣,去浴室洗了个澡。

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温禧仍旧闭着眼睛,气息沉沉,显然是困得不行。

庄湄小心的撩开被子的一角,钻进被窝里,小心的往她的怀里靠过去。

阖眼。

一夜未睡的庄湄很快也燃起睡意,迷迷糊糊之际,她听见温禧叫了她一声。

“嗯。”

手指在脸上逡巡,又放在她的唇上辗转碾磨,她又唤了她。

“嗯?”

庄湄微微睁开眼睛,只见温禧已经将她半压在身下。

“怎么了?”

“没事,睡吧。”温禧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直到看得庄湄毛骨悚然、睡意全消。

“温禧……”

“薄湄。”

“!”庄湄睁大眼睛,“温禧,你怎么了,我不是……我是庄湄。”

温禧弯起嘴角,“我刚才叫你薄湄,你应了我。”

“我……我……”

“啪”得一声,温禧一巴掌打在了庄湄的大腿上,“你说,你叫什么?”

“疼……求你了。别这样。外面会听见的,这不是在你家里。”

温禧脸上一冷,掀开被子,“你出去,我要休息。”

“我陪你吧。”

“再不出去,别怪我对你动手。”

庄湄坐起来,低头看向白色浴袍下露出的那截落了个红色巴掌印的大腿。

芊芊*,不消片刻,便开了花。

呵。

“你打我吧。但请不要赶我走。求求你了。”

温禧听她这么说,目露惊诧,她像是躲瘟疫一样的坐到的床的另一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求求你。求求你。”

“你求我什么?”

“不要……不要把我……”庄湄跪在床上,长发散落,眼神哀愁,盈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温禧一阵怔忪,她侧过头去,“我们都长大了,不能再同床。这样不合适。”

庄湄缓慢的脱掉浴袍,她转过身去,午后的阳光从老式雕花木窗里倾泻下来,落在庄湄的背上——映得她整个背部的纹身都异常妖冶。

绚丽的花朵,繁复的枝蔓,这每一个花苞,每一个绽放的姿态,每一块图卷的构思,全都是出自温禧亲手的刺青。

最近一次,温禧为了修改一点花的颜色,硬是将庄湄压在床上一整晚,可惜大功告成之际,一个电话击碎一室狂热,等她接完电话回来,庄湄已经摔到地上——功亏一篑惹怒了她,才将手机砸向她的额头。

那么多日日夜夜,庄湄都是被逼着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喊疼的任由她在她后背上刺绘。

而今天……

庄湄脱下浴袍后,便将浴袍踢到地上,她的眼神勾着她,缓慢的趴稳,如同一只温顺的鱼儿,摆出最任君宰割的姿态。

温禧深呼吸着,正要呵斥她把衣服穿上,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向自己伸出细白的手臂来,邀请似的细细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