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鹭不想提吴津的,结果姚菲好像浑不在意似的,每三句话里就有一个“吴津”。

姚菲看起来好极了,和她有说有笑的,还提起了吴津的未婚妻:“人是白富美,咱这平头小老百姓的,连人家的一片指甲盖儿都比不上。人家红三代今年哥大新闻系毕业,回头没准还得是cstv的一姐,我跟人比什么,人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就是个意外的插曲,现在剧集开播我就该翻篇儿了。”

原鹭忽然觉得世界好小,原来今年跟自己一起进cstv实习被分去行政部门的那个姑娘就是吴津的未婚妻。

原鹭略一回想,居然还大致记得她的模样。

“胡舒颖?”原鹭记得是这个名字。

姚菲看了她一眼:“你认识?”

“不认识,但是今年台里实习生确实有一个是哥大新闻系毕业的,当时还有人私下讨论既然读了哥大还去做什么行政,费那学历。”

姚菲的唇边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过了今晚以后我们谁也别提吴津这个人好不好?就让他彻底淡出我的生命,我想把现在的工作辞了,毕竟和林慕一个公司,林慕和吴津又是发小,难免以后见面会尴尬。”

原鹭想了想,说:“现在大公司offer太难拿,难得把握住机会,辞了太可惜了。”

姚菲倒像是下定决心了,没有半点犹豫地说:“工作总会有的,打算去南方看看,老是在北方呆着,腻味。”

“南方……”那是个原鹭也很想去看看的地方,“南方哪个城市?”

“不是上海就是广州,只有这两个地方能做的出新闻,可能广州吧,南方派系的根基地。”

原鹭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再过两个月就毕业了。”

姚菲答:“大概这两天把辞呈递了就去,对了,要是他向你问起我的情况,你就说你也不知道,毕竟到时候毕了业天南水北的,谁也管不着谁,他也没办法。”

原鹭点头:“好,跟一个有妇之夫纠缠对一个未婚女性来说也没什么值得光彩的。”

“有妇之夫……”姚菲的眼神暗了暗,昨天以前,这个有妇之夫的“妇”还是她,今天就换作了别人。

“他没跟你解释为什么突然和别人订婚?吴津那性子,他不愿意的事把枪摁到他头上他也不会做,恐怕真有什么有难言之隐。”

“说了。”姚菲把头搁在原鹭的肩膀上,轻声说:“他爸不好了……快了吧,他要做他的孝子去了。”

原鹭惊了惊,这消息漏出来整个c城都得塌一半,“难怪这么急……大约他爸等不了了,打年后他就很少出来聚,我疑心过他爸那边可能不太好,但他自己什么都不说,连林慕也不太知道情况。眼下看来该是凶险了,不然怎么会订婚这么大的事圈子里一点动静没有?”

姚菲搂着她,说:“不都是命么?如果那天吴津没去甘肃找我,没准儿他爸现在好好的,我和他也能再走一段。”

原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从一开始我就跟吴津说你们会不太合适,期间一直在浇他冷水,激着他,难听的时候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心寒,可是他从没有一刻说过要放弃,姚菲,我从来没见他对哪一个人那么认真过。”

姚菲的眉眼露出很浅的笑意:“是啊,他最让我留恋让我骄傲的也就只剩那份认真了吧。”

她吸了口气,看着茶几上七零八乱的空酒瓶,灯光照射在玻璃瓶上五颜六色的,然后她说:“鹭鹭,还有很多事情我没和你说过。那些事情我不敢说,只有我一个人能承受,但现在我想说给你听,你帮我分担分担好不好?”

原鹭抚摸着她鬓角的垂发,很轻柔地说:“好。”

“其实我见过吴津他父亲,大概一个半月以前,那会他的身体还能走动。他知道吴津每天都会接送我上下班,就在公司里等我,我被叫去会客厅的时候还懵里懵懂,直到看见他的脸,我才把他和吴津挂钩起来。”

姚菲自嘲地笑了笑:“我早该想出吴津是谁的,他和他父亲那么像,又是天天在新闻里出现的人物。我见到他父亲时吓得两腿跟粘住了似的,一动不能动,整个人还在微微抖着,其实更多的是羞愧,如果那天吴津没有去找我而是去医院陪他吃年夜饭,也许他的病就不会恶化得那么快了。”

“然后呢?吴津他爸说了什么?”

“他没有刁难我,只是那种至高者的威严一直压着我喘不过气儿,而且他说话还挺慈祥的,像是长辈对着疼爱的晚辈的那种慈祥。”

“慈祥……”原鹭微微眯起眼睛,很难想象那么严肃的一个人脸上怎么展现慈祥。

“你想不到吧……在把我个人情况和家庭情况调查了个底朝天之后,他居然说很喜欢我做他的儿媳妇,他说吴津该有我这么个人去束缚着,不然总也长不大。”

“他要是那会刻意刁难你才显得不够大度,毕竟做的事得跟身份匹配嘛,后面呢?”

“后面啊……”姚菲笑了笑:“欲抑先扬得当然先捧一下,后面的‘但是’紧接着就来了。他说如果他没有得这个病,他会同意吴津和我两个人继续走下去,但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如果,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必须面对。他的病不允许他有时间去等了,他要为吴津铺路,为吴津谋一个无忧的未来,这样即使他不在了,至少吴津还有个能依靠的背景。”

“所以他让吴津去和胡舒颖订婚?胡舒颖姓胡,身后的人我大概能猜出来是谁,确实是一座不错的靠山。”原鹭想过吴津突然订婚会和他爸有很大的关系,但没想到这一层上,他爸是为了吴津的将来才让吴津去订婚。

姚菲忽然难过,声音从鼻子里发出,显得有些酸涩:“树倒猢狲散这个理儿谁都懂,他爸不在了,吴津就等于被剪掉了左右羽翼,他再也横不起来了。你看,他爸明明说的多慈祥,多一副慈父的形象,但是对我来说却跟一片片刀子雨下下来似的。父母爱子为其谋深远,你看,他这样说,我又能说什么呢?”

原鹭叹了口气:“也好,就当是场梦,吴津不行,还有更多千千万万的大好男儿在南方等着你。”

姚菲的眼角流出泪来:“可是梦醒了会痛啊,何况这是一场切肤感受的梦,真真实实地发生过。从来没有一个像吴津这样的男孩追过我,肆无忌惮粘着我,我越是推开他,他就越缠着我不放开。我一点点陷进梦里,等想醒的时候都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了。”

原鹭轻轻拍着她抑制不住抖动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安慰她。

“我都气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干脆改名叫姚矫情得了。你知不知道昨天他没来接我下班,我一个人去坐地铁回学校,居然有那么一瞬间非常抵触闹哄哄混杂体臭味的车厢。习惯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一旦适应,再想改回来必定要经历痛苦。”

“那就好好哭,别忍着,今天我陪你,以后你陪我的时候多着呢。”原鹭不自觉把目光转到乔正岐那边,他也正在看她,手里执着一杯漂着冰球的威士忌。

他对着她在笑,笑得很温柔,目光穿越人群只投放在她身上。

原鹭不忍心地转回头不看他。

为什么这些看不到头的爱情总是让人奋不顾身地去飞蛾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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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鹭和姚菲都醉了,乔正岐买完单,对着两个醉倒了还紧紧抱在一起的人眉头一皱再皱。

他在旁边远远地看着,不上去打扰,她还真敢把自己喝得这么五迷三道?

吴津一直隐在吧台的另一边,他静静地看着姚菲流了很多泪,喝了很多酒。林慕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家里醉生梦死,他知道姚菲会找原鹭,所以听到林慕在电话里说姚菲约了原鹭,他就找到了静吧来。

乔正岐正拿两个人没法子的时候,吴津闷了最后一口酒上前去,说:“姚菲交给我,我送她回去。”

乔正岐看着一身酒气的他,问:“你开车来的?”

吴津已经去抱起了姚菲:“没有,一会打个的士。”

乔正岐略挑眉,看着吴津抱着姚菲越走越远,而原鹭的情况显然比姚菲差多了。姚菲虽然喝迷糊了,但是还能自己站起来,原鹭则是整个人倒在沙发上,睡得尤为香甜,恍若入了无人之境。

酒吧的音乐太嘈杂,驻唱歌手的麦音扩散到酒吧的每一个角落。

乔正岐抱起原鹭的时候,原鹭的鼻子皱了皱,略有些不满地撇着嘴。

他知道她在不满什么,刚刚两个性感女郎来搭讪留下了浓烈的香水气味。就连在梦里,她都是熟悉他的气息的,她知道这不是他身上的味道。

乔正岐眉眼温柔地啄了一下她的唇,轻声在她耳边说:“回家吧。”

浓厚的夜色,冷冽的空气,星光璀璨。

他载着她回家。

然后睡前发了条微博:“starryn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