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相思在佛堂内呆了一宿,第二天她没去碧秋院也没去锦绣园,直接回四宜院收拾东西,准备回太医院去。

玉石帮着她收拾衣物,以往每一趟来去所带的东西都不多,因为这儿是家,可以时常回来,可如今,这儿变成了暂住的地方,能不回则不回。

“入秋了天凉,姑娘把这两身带上。”韩妈妈进屋,从柜子里取出刚刚做好的两身衣裳,玉石默默的放到箱子内,丁香和莲心站在门口也是一脸的沉默。

戚相思取下架子上的书放到另外一个箱子内,转头看她们:“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丁香和莲心走了进来,张嘴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从哪句说起来,两个小丫头踟蹰在那儿,神情还很别扭。

“姑娘那天说的话,可还算数。”身后的玉石平静的问,仔细听也能发现她声音也有些打颤,“您说将来有一天您开了医馆,就把我们都带去。”

“算。”戚相思笑了,放满了书合上箱子,拍了拍转身看她们,“只要你们愿意。”

丁香捏着衣角的手一停,顿时有了笑意,扭捏的走到了玉石身旁帮她递衣服,指了指玉石备在一旁的小毯子:“把这也带上,姑娘夜里看书看的晚,可以盖着脚不会着凉,还有那鞋,我新纳的,过阵子穿正好。”

敢情和她赌气呢,戚相思揶揄她:“刚刚你怎么不说,现在知道我是你姑娘了?”

“姑娘回来什么也不说,就让玉石姐姐收拾东西,我以为......姑娘走了就不回来了。”丁香说着说着有些脸红,“你以后还是我姑娘。”

“好了,一晚上没休息好,先吃点东西再出发,若是吃不下放我给您放屉子里带去。”韩妈妈拍了拍莲心的肩,“去准备一下。”

莲心跑了出去,玉石和丁香替她收拾东西,戚相思走进书房,外面还有她们的嘀咕声传来。

心间暖洋洋的淌过一阵,这齐府除了戎哥儿之外,让她还有留恋的就是她们了。

......

离开时带了比平日多两倍的东西,马车后叠了两个箱子,车夫用绳子扎紧,玉石站在那儿目送马车远处,转身要进府回内院时,忽然看到站在门口的夫人。

“夫人。”

玉石低垂着头到她身旁,顾氏看了她一眼,这个当初在锦绣园内不起眼的丫鬟,如今倒成了那丫头的得力手下。

“天冷了,有没有多添几身衣裳?”

“都给姑娘备妥了。”

“那就好。”顾氏淡淡道,转过身回了内院,也不知道她刚刚在这儿站了多久。

此时戚相思去往太医院的马车在出发没多久,途径晋阳街时被拦了下来,阻拦的也是一辆马车,陆勤坐在上面朝戚相思打了声招呼:“齐姑娘,我们王爷回来了。”

戚相思从那拉开的窗帘上收回视线,他不说她也知道他回来了。

半个时辰后戚相思出现在了誉王府,多日不见,严从煜看着她马车后的箱子,面无表情的问她:“私奔?”

没等戚相思说什么,安顿好马车过来的陆勤笑着搭话:“原来齐姑娘准备私奔,王爷,那属下替您去收拾一下行礼。”

“......”戚相思瞪着他们,这就是你们主仆俩的幽默感?

四目相对了好一阵,戚相思败下阵来,严从煜嘴角微扬,朝着前厅走去:“岳阳王府的事怎么之前没说。”

“我要早知道她有这一出,就能打的更漂亮些。”

严从煜转过身看她,那眼神里的意思太明了,她还是没说实话,不坦诚。

戚相思有些心虚:“这些年我习惯一个人了,想事情的时候也都不想去麻烦别人。”

严从煜还在看她。

戚相思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知道,花蕖那儿你派人盯过。”

严从煜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他还好心在她逃跑的时候为她扫清了一些障碍,能让她顺顺利利的离开京都城。

“那你听不听?”戚相思仰头看他,威武不能屈。

“来。”严从煜抬手揉了下她的额头,转身进了前厅,戚相思原地愣了愣,瘪了瘪嘴,他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

两个人坐下来之后用了半个时辰大概交换了这阵子的消息,戚相思这儿的事情比较多,有些杂,而他那边就为了一件事,南淮野路子和齐鹤年之间的联系。

仙山也在南淮,戚相思迫不及待想要听他在南淮的这几个月:“先说说南淮的事。”

“齐姑娘,早年我也去过南淮,但那时候这些野路子还很分散,从十年前开始,这些人有组织的被集合到了一块儿,打家劫舍都一块儿去,那边的百姓都因此叫苦不迭。”

“南县距离南淮很近,祖父也常去,我听他说起过,南边之所以这么叫他们,是因为他们这些人野性难驯,有些还犯过大案子杀过人,从不服从人也不听谁号令,最多是三五人一伙,和寨子不一样。”

“所以说,能把这样的人集合到一起,那人也绝非善类。”陆勤还拿了当初死在南县那个海哥的画像去给那些野路子认,出乎意料的是,有些人对那海哥挺敬重的,有些人却特别不待见他,要不是提前给了银子,直接能抽刀和陆勤打起来。

“那些与海哥相熟的,也认识齐太医。”

“那是不是就是他集合了一批野路子为他所用,海哥以齐鹤年马首是瞻,当年那些人是听海哥的,这些黑衣人最后连踪影都没有,应该都逃回南淮了。”

陆勤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接下来要说的,是不是由王爷来说合适一些。

“陆勤灌醉了一个。”严从煜看着她,“他吹嘘自己犯过最大的案子,就是戚家。”

严从煜让手下和那些野路子套近乎,无非是银子女人和酒,南淮那地儿虽说地大物博却经不起这些人乱抢,所以有好酒喝有银子拿还让他去花楼,这些人即刻就和陆勤他们称兄道弟,喝醉之后开始吹嘘自己多年来所干过的大事,首当其中的就是戚家的灭门案,三十几条人命一夕之间都没了,几十年都出不了这么个大案。

这一大家子死的太惨,其中有些细节严从煜并不想让她知道,他挑着重点提了几句:“海哥死了之后这些人不满齐鹤年给的少,余下那些野路子很瞧不起这些人为朝廷的人卖命。”

“他们中还有人是从军营里逃出来的,不全是作奸犯科之人,也有傲骨。”戚相思杀了海哥,群龙无首,齐鹤年在京都城又不能时时刻刻顾着这些军心不稳的人,久而久之,人心就要涣散,“齐鹤年应该很快会去南淮,这些人对他而言还大有用处,他不会就这么扔了。”

“这些人中有人认识南县的知县老爷。”

戚相思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这些人有人参与了私盐买卖,包括齐鹤年,从齐家偷出来的账簿证明了他也与私盐一事有关,关系还不小:“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入宫,治好八哥的病。”

戚相思一愣,那南淮接下来的事呢:“要不了多久齐鹤年就会知道余下那几张图的下落。”她要在他找到仙山之前先设好局,如果不然就是前功尽弃。

齐鹤年没有回答她,反而拿出了个小盒子放在她面前,淡淡补充:“礼物。”

戚相思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串描金的小项链,垂挂在上面的小坠子都是鱼鳞形状的玉片,从不同的角度看散发出来的光芒各不同,最中间稍长的银链垂了个圆铃铛形状的坠子,戚相思拿起来晃了晃,不会响,却在圆铃铛的背面看到了刻着的一个戚字。

他知道对于名字而言,这个姓才是她最在意的。

链子在戚相思手心里躺了一会儿,半响,她朝着他伸手,把手腕露在他面前:“戴上。”

严从煜从她手中拿起链子,解开锁扣,由下往上给她系上。

链子戴在手上很好看,看工艺像是南淮那儿的人所卖,戚相思轻轻拨弄着上面的玉片:“谢谢。”

严从煜看着她,戚相思还在拨弄那玉片,语调轻轻的:“在齐家的佛堂里,齐鹤年说我不是阿莺时,那一刻我在想他要是再知道的多一点,我该怎么办,以前我天不怕地不怕,可现在怕了,我怕你们出事。”

孤身一人的时候除了一条命,她没有软肋,当身边的人渐渐多起来,他们就都有可能成为自己的软肋,齐鹤年那样信心十足能让自己为他所用,她就会担心害怕,他如今身边这些人,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进门时抚过自己的手掌再度揉了揉她的头,像是在安抚她不用怕。

戚相思想着事的脑袋一下有些乱,她立刻起身,扔下一句“不能太晚回去”,快步走了出去。

严从煜坐着没动,只是抬起手在看掌心,眼底有难得的疑惑,难道他做错了?不是说百试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