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四宜院,丁香她们把里外收拾的妥妥当当,桌上摆的都是戚相思爱吃的点心,见着她之后就催着她多吃一点。

“这次从越河回来姑娘瘦了好多,太医院里也吃的不好。”丁香把戚相思爱吃的往前端,“这次可以多住几天,一定要好好补补。”

戚相思哭笑不得:“我哪里吃的了这么多。”

“那您就慢慢吃。”丁香拍着胸脯一副非把她养圆润不可的决心,戚相思咬了一口酥卷,面前又多了一碗炖好的莲子羹。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戚相思放下勺子,窗台那儿忽然跃上一抹影子,踩着窗沿进来,灵巧的绕过了桌上的花瓶,跳下后走到戚相思的腿边,绷直着身子伸了个懒腰,慵懒的趴下。

“元宝。”戚相思笑着把他抱起来,元宝喵了声,安静的团缩在了她怀里。

“姑娘,它可真挑人,我天天喂它吃的都不见这么亲密。”丁香瞪了元宝一眼,“前几日还把刚种下的两个花盆打碎了。”

似乎是听得懂丁香在说它,元宝朝着她打了个哈欠,眯眼窝在戚相思怀里,看起来好不惬意。

戚相思抬手轻轻摸着它,元宝蹭了蹭她手心,这时外面传来了齐敏淑的声音,莲心带着她进来,齐敏淑身后的丫鬟手里还抱着个不大的箱子。

戚相思搬到四宜院一年半,齐敏淑第二次来,不过比起当初她在怡蓉轩内的神情,四宜院这儿似乎她看着还满意。

“五姐,你好久没回来了,我来看看你。”齐敏淑让丫鬟把箱子放下,笑眯眯的到她对面坐下,“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丫鬟将箱子打开,里面齐放着好几本医书,齐敏淑冲着她眨眼:“这些是我从我爹书房里拿来的,你不是正缺这些呢。”

戚相思随意的拿起一本,可视线落在底下那本时怔了怔,一股情绪上涌,到了脸庞,戚相思淡笑:“二伯不知道吧。”

“等他回来我和他说一声就成了,他送你去太医院,不也是为了学多一些呢。”齐敏淑显得并不在意,不就是几本医书,父亲的书房里有那么多,随便挑了几本送过来就好了。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先谢过七妹。”戚相思放下手里的书轻轻盖住那本,笑着让丁香赶紧倒茶,“有阵子没回来,这儿的茶还是之前的,希望七妹不要介意。”

齐敏淑拿着杯子笑笑:“我那儿还有些花茶,明日给五姐姐送些过来吧。”

“好啊。”戚相思点了点头,尽管齐敏淑表现的不明显,戚相思还是知道她不想留在这儿。

她与她原本就不太熟,两年前花茶宴会又闹出过这么大的尴尬,到现在她和齐敏兰之间都没什么话,与她也不会太亲近。

这样来四宜院看她,未免太刻意了些。

“五姐,你在太医院中可好。”齐敏淑瞥见她怀里的猫,握着杯子的手一紧,眼底闪过一抹不喜,很快掩饰回去,笑着问她,“这次去越河,我听说太医院立了不小的功劳,不知太医院内可有给五姐赏赐?”

“要说功劳,最大的是几位太医,我一个外教习的学生,顶多帮忙而已。”戚相思的话和在碧秋院时一样,皇上要赏赐也是整个太医院,如何扯得到她一个外教习的学生身上,沈贵妃召见她已经够稀奇的了。

“但你是外教习中唯一的女子啊。”齐敏淑笑着说起宫中的医女,“若是五姐学得好,不会比那些人差。”

戚相思笑着,齐敏淑又道:“赵六小姐知道五姐在太医院还十分的崇拜,男子看病不宜,到时还能请五姐帮忙。”

齐敏淑话音刚落,在戚相思怀里的元宝抬起头,懒懒的走到榻上伸了个懒腰,随后它朝着齐敏淑那儿走去,快走到的时候齐敏淑腾的站了起来,脸上的笑意微僵了几分:“五姐,我想起还有事,改天再来找你。”

说罢,齐敏淑带着丫鬟匆匆离开了四宜院。

刚刚还一副要和她畅聊的架势,现在人已经走了,戚相思抬起身子把元宝抱过来,在它抗议的喵喵声中,低头在它耳朵上蹭了蹭,笑的夸它:“干得不错。”

不知道齐敏淑是本着什么样的心情来的,在这个齐家,戚相思最不愿意交好的就是二房,任何一个人她都不愿意。

正好齐敏淑也瞧不上她,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戚相思放下元宝,把箱子内的书都拿了出来,一共八本放在桌上。

戚相思翻到之前看到的那本,神情微变,浮了一抹眷念。

那上头的字她太熟悉了,那是父亲的字迹。

祖父和父亲留下的书不多,可再少也有几箱子,有些是手抄别人的,有些是自己编著,她以为戚家的所有都葬身在了那场大火,没想过齐鹤年竟然把这些带回来了。

他把祖父和父亲的书带回来了,还带回了他们留下为数不多的药方。

戚相思缓缓摸着书面上的字,搜刮了戚家上下,火烧了宅子毁灭证据,他是真的以为这件事不会被人知道,还是觉得她和弟弟逃出去后根本活不下去。

“也好。”戚家这么多东西是齐鹤年舍不得丢的,她苦于找不到证据,这些不都是么。

戚相思翻开书,鼻头不由发酸,她禁不住去想父亲当年写下这些东西时的心情,谁能想到几年后戚家会发生那样的大灾祸。

她手里的是父亲写的杂病记,这是祖父和父亲的习惯,遇到什么疑难杂症时都会先记下来,再记对症的办法,有时找到更好的办法时还会补充在后面,所以一本书写的像是病例记事,并不算完整。

但这里面的东西都很有用。

戚相思让玉石拿来纸笔,这些书是齐敏淑随便拿来的,等齐鹤年知道后他肯定会再拿回去,在这之前她要都抄下来。

......

戚相思这一抄就是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时她才抄完一本,玉石进来换了一盏灯,见她还在忙,担心她吃不消:“姑娘要不先歇一歇。”

“二伯呢?”戚相思直了直后背,清早醒来的元宝已经从外面溜达了一圈回来,它巡逻似的在屋内走了圈,最后到戚相思身旁,趴在桌上看着她的笔动。

“二老爷一早就出去了。”

“那还好。”戚相思翻着余下那些书,这都是齐鹤年平日里收集的,于是她松了一口气,起身后玉石扶着她到了床边,戚相思交代玉石把她手抄的书放好,一头扎在被褥中,睡着了。

屋外韩妈妈带着青芽过来,见玉石出来关门:“姑娘睡着了?”

玉石点点头:“刚刚睡下,让大家动静小一些,姑娘前阵子累,又一夜未睡,得好好休息。”

“我去给姑娘煮一些苦茶。”韩妈妈带着青芽又回后屋,让她把晾晒的苦参取来,又取了些茶叶,和苦参一起研磨成分,吩咐青芽去烧水。

“妈妈,姑娘时常不在府里,咱们这儿比别的院子都来的空。”

青芽拎着壶过来递给韩妈妈,韩妈妈把粉末倒到茶壶中,热腾腾的水灌下,加盖闷着,抬头看青芽:“姑娘也没有委屈我们。”

“姑娘在太医院那么辛苦,回来也没的休息,咱们该怎么帮她。”

韩妈妈笑了:“咱们替姑娘守好这儿就成了。”

青芽点点头:“那我先把苦茶给玉石送过去,等姑娘醒了就能喝。”

屋子内的戚相思睡的并没有她们所希望的那么久,快到中午时她醒了。

醒来后匆匆吃过午食,戚相思带上玉石出了门,到祥安街时已经是下午。

跑商的铺子门开着,玉石下马车进去问了一下,随后上马车前去镇水寺山脚下,进了巷子,小六他们的住处就在酒馆后头。

今天他们都没去上工。

门开着,哑巴在里面晒东西,转身见戚相思进来,朝着她笑着啊啊了几声,转身又冲着屋里喊,紧接着传来了小六颇为不耐烦的声音:“又是他们来烦了?”

戚相思走上台阶,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油味。

堂屋内的桌旁坐着胖子和小六,桌上还放着一瓶药油,胖子正擦着满手的药油再替小六揉胳膊,从戚相思的角度看过去,那侧脸上还带着伤。

“怎么不出声了!”小六扭头过来声音戛然而止,根本来不及掩饰,干脆拿起胖子的手臂往自己脸上遮,可这就是欲盖弥彰,最后他也意识到了,悻悻的看着戚相思,“你怎么来了。”

“打架了。”戚相思进屋,和她上次来没什么多大的区别,就是堂屋内收拾的挺整齐的,半点都不像是他们三个会做的。

“就是摔了一跤。”小六不承认,起身要她坐下,催促哑巴去倒点水来,冲着戚相思嘿嘿笑,“我这儿没有茶,你凑合着喝水。”

“摔了一跤用这个?”戚相思拿起药油看了看,小六从她手中夺过,“跌打药油,就是跌倒的时候用的。”

“铺子里的掌柜说你们有两天没上工了。”戚相思把带来的茶叶放在桌上,“你们要再不去,这活儿也没得干。”

“去,谁说不去,可这不是怕吓着掌柜。”小六冲着胖子使了个眼色,笑嘻嘻的问戚相思,“你怎么过来了。”

戚相思一手打向他刚刚擦药的胳膊:“摔跤能摔倒这儿?”

小六哎呀了声,却不敢躲,戚相思又用力戳了戳他脸上的伤口:“嗯?你是直接砸人家拳头上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