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等张妈妈一觉睡醒时,戚相思已经不在府中,张妈妈急匆匆起来后询问田管事,却得知五姑娘已经出往寺庙有两个时辰了。

这下张妈妈有点急,忙让田管事派车送自己去庙里,之前还以为五姑娘去的只是惠州城内庙宇,等马车出城后一路颠簸上了山张妈妈才知道五姑娘去的是惠州城郊外的寺庙。

张妈妈赶到庙里已经是正午,赶到后头的禅房里才被告知为了祭慰魏姨娘在天之灵,五姑娘要禅坐一个月,斋戒祈福,这会儿人已经在禅房里了,除了每日递送吃食之外,不得打扰。

莲心就守在禅房外,笑眯眯的看着赶过来的张妈妈:“张妈妈,你来啦。”

“早上怎么不叫醒我。”对着莲心张妈妈自然摆起了架子,她是夫人派过来照顾五姑娘的,怎么现在出个门都没人喊她。

“张妈妈,一早我喊你好几回了。”莲心走下屋檐,若有似无的朝着屋子看了眼,轻声道,“姑娘起来后也去后屋看过你,可就是叫不醒你。”

张妈妈脸色一讪,怎么会叫不醒,她那一觉睡得可十分舒坦,是这阵子以来睡的最舒服的。

“总不能因为张妈妈耽搁了姑娘为魏姨娘祈福的时辰,所以我们就先出发了。”莲心后退了一步,笑着解释,“姑娘说张妈妈兴许是这段日子以来太累了,不该这么劳烦你。”

“那我进去看看姑娘。”张妈妈不由分说要进屋看人,莲心急忙拦住她,“张妈妈,这可不妥,姑娘已经和寺庙里商量好,要在这儿禅坐一个月,期间谁都不许进去打搅。”

“什么禅坐一个月,夫人那儿吩咐了这边的事儿了结就要赶快回去,你要姑娘一个人在屋里呆一个月。”张妈妈厉声质问,“玉石人呢!”

“玉石姐姐自然在屋里陪着姑娘。”莲心也不怕她,朝着她身后那儿叫了声大师父,只见一个老僧走了过来,张妈妈的气焰一下熄了不少,恭敬的叫了声师傅,“若是要我家小姐在这儿呆一个月,我见不着也不放心。”

“心不诚则不灵。”老僧的话说的平和缓慢,“施主若是想进去,不如等禅坐结束。”

越是不让她进去,张妈妈就越要进去,陈妈叮咛了她要看紧五姑娘,怎么能让她在她没瞧见的情况下进了禅房,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她必须要进去看个究竟:“大师傅,既然才开始,开个门应该不为过,我若没见着姑娘,我也没法向夫人交代。”

老僧还是那样的神情,眼神平和中透着些普世的善意:“施主莫急。”

张妈妈见他们不肯,直接朝着门那儿走去决定硬闯,要是姑娘在还好,要是不在呢,夫人知道这事儿的话,那才是她的大功劳。

就这时屋子内传来了戚相思淡淡的问话声:“张妈妈需要和母亲交代什么。”

张妈妈一愣:“姑娘。”

冷凌的声音再度传来:“你是来母亲派来服侍我的,还是来监看我的。”

张妈妈不禁额头冒汗:“五姑娘,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之前念在你是母亲指派的份上才对你多有尊重,怎么,如今你是觉得自己的主意还能大过我,硬闯这屋子不成。”

张妈妈看着门口,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愠怒,她忙道:“夫人派我服侍姑娘,那自然是听姑娘的。”

“那就好。”里面的声音冷冷打断她,“那这一个月的时间,你就替我收拾好齐府,再让我听到你在外面喧闹,我就派人送你回京都。”

“姑娘说的这是哪儿的话,我只是担心姑娘。”张妈妈眼珠子一转改了口,“莲心一个人也伺候不好您,不如我留在这儿照顾您的起居。”

这时屋子内没再传声音出来,张妈妈朝那闭着的窗张望,一旁莲心问她:“张妈妈,你是要留在这儿?”

她当然想留下,可她留下的话五姑娘就要把她遣送回京都去,惠州这儿距离京都这么远,一来一去都个把月了,原本一路来都很好说话的五姑娘忽然到这儿就变了,她也是猝不及防。

“你们在这儿陪着姑娘。”张妈妈想着,终于想出了个法子,“我白天忙完了过来,天黑了再回去。”

莲心对她的尽心尽责很钦佩:“那真是辛苦妈妈了。”

......

而此时戚相思早已经离开惠州城,在前往永州的路上。

不起眼的马车,两个人穿的是寻常人家的衣服,马车和车夫都是昨日在惠州城里租借的。

白天赶路夜里在驿站休息,六日之后,戚相思到了永州城。

之后戚相思休息也一夜,第二天一早更换马车出发前往南县,三天后的傍晚,马车进了南县的大门。

斜阳夕照,并不如永州城那么宏伟的城门上,堆砌的石块布满了青苔,刻着南县的石块上边角有些破损,许多年下来也不曾修缮过,太平的南县从城门开始就透出了一股懒意。

戚相思已经三年多没回来了,从戚家出事,她带着弟弟逃到永州,后来自己被带去惠州,辗转之后历经大半年回来过一趟,那时满县城的人都还在说起戚家灭门的事,而现在,因为戚家宅子要被县衙买掉的缘故,这件事再度被人提起。

玉石感慨:“这儿好热闹。”

戚相思站在南县的主街上,傍晚的时辰,太阳将要收山,这时出来的人和清晨一样多,满是摊贩的吆喝声。

西街头的面铺还在,掌柜的似乎胖了许多;隔壁的胭脂铺老板娘风韵犹存,四年过去好像没怎么老;对头的杂货铺掌柜还是那副样子,总喜欢色眯眯的看胭脂铺老板娘;还有西街那头的糕点铺子,每到入秋,姐姐总带她排队来买桂花糕。

玉石转头看姑娘,发现她眼眶红红的,关切的喊了声姑娘,戚相思抬起头,伸手指了指前面一间挂着布庄牌子的地方:“玉石,你知道这儿以前开着什么铺子么。”

玉石摇摇头,正欲问开的是什么,她们身旁忽然传来了叹息声:“那原来是戚家的药膳铺。”

戚相思转过身去,一个摊贩正在她们身后支起摊子,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摊子摆好了,往上头放了些小玩样,笑着问她们:“两位姑娘不是南县人吧。”

“是啊,我们今天刚到南县。”戚相思点点头,“这位小哥一定是南县人吧。”

“我可是土生土长的南县人,最远就去过永州城。”摊贩小哥很有意思,话不过几句就开始介绍起南县哪里好玩,哪儿的吃食地道,“姑娘要是路过的话,就去街尾那家永和铺坐坐,要是住几日,玩的地方可多了。”

戚相思笑了,指着那边的铺子询问:“听小哥刚刚说那边的铺子原来是戚家的药膳铺,怎么现在成了布庄?”

“那可是我们南县百年都没有过的大事。”摊贩小哥又叹了声,“一夜之间戚家上下几十口人都死了,戚家老爷又是独子,宅子和铺子就都收到了县衙里,三年前有人把那铺面买下,改了布庄了,听说老板还是外地人。”

玉石听着有些奇怪:“四年前的案子,怎么没有上报朝廷。”像是前些年,通州那儿出了桩杀人一家十口的案子,直接上报到了京都,当时京都城里还传的沸沸扬扬的。

“没破的案子才上报,破了就结案了呗,仇杀。”摊贩口气里有些不屑,“究竟是谁仇杀的,就只有县官老爷知道了。”

玉石错愕,她生在京都城外,听过的事情也不少,可这连凶手都不知道是谁,哪里能够得上结案二字,再者,这么大的案子,县衙根本就没有结案的权利,就是上报到永州城,那知府大人也得掂量几分。

“姑娘是大地方来的吧。”摊贩一副看穿的神情,朝着来往的路人吆喝,边吆喝还边唱道,“这里是南县啊,南边儿的南,县城的县,赶着马车去京都,春到夏,夏入秋,远呐,远呐。”

玉石再看那布庄,就算是和她毫不相关的,她的心里也涌起一股莫名。

“戚家的铺子都被卖了,那宅子可有人卖?”戚相思拿起摊子上的一个小玩偶,让玉石付钱,“几十口人的宅子一定不小啊。”

“以前有没有人买我不知道,前阵子县衙里贴出告示要卖戚家的宅子,底价五十两,价高者得。”摊贩小哥朝着街尾那儿最宽阔的地方努了努嘴,“就这几天了,人多着呢。”

连在京都做生意的南县人都知道这件事,来的人多也不足为奇,可引这么多人过来,还摆这么低的价格,真的只是为了卖宅子么。

戚相思朝着街尾那儿走去,心中想着,没注意到后面快推过来的牛车。

“姑娘小心。”玉石忙拉开她,牛车从她身边经过,因为推的太急了,车夫把控不住,直接撞在了路边堆着的沙袋上。

“姑娘没事吧。”玉石心有余悸的拉着她,上回在街上遇到的事真的是吓怕她了,“人这么多,这牛车也推的太急了。”

戚相思摇了摇头:“我们去前面看看。”

这时街边的茶楼上面,两个人坐在那儿看着街上刚刚出状况的牛车,其中一个视线一直看着离开的戚相思,眉头紧锁。

“范兄,你在看什么。”一旁的年轻人滔滔不绝说了一堆,见他出神,朝着他看的方向看去,“怎么,遇见熟人了?”

范诸眼底闪过一抹不确定:“子禾,我好像看到相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