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下了雪的路有些湿滑,空气中尽是冷冷的寒意。行人围着围巾,将鼻子嘴巴一并藏进去,都不舍的呼出一口热气,仿佛每多呼吸一口,就会在冷一分。

姬如钰穿着厚重的羽绒服,他为极阴体质,最惧怕寒冷,一到冬天,如果不使用灵气护体,他也会像普通人一样感冒。

他摸了一下口袋中的零钱,想到昨天接到的电话,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暗淡。

昨天,叔叔又昏倒了。

就在两个月前,谢津住进了人民医院,他的父母联系国内外知名专家,都没有检测出这是什么病,只知道脑中重要部位长了一块小小的东西,如果单纯是肿瘤,还可以做手术,关键是那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每到了晚上就会消失,医生出于安全考虑,没有一个提出做手术的。

但是苦了谢津。每每发作之时,他便头痛难耐,忍不住的疼痛,冷汗能浸透衣襟,短短几个月,他已经消瘦不少。

正在思忖期间,公车来了,他大步跑上车,站到中间的一个扶手处,心中微微刺痛。

怎么会成这样。明明前几个月他还检查他功课,日日不辍的叫醒他一同晨跑,还嘱咐他多吃饭,常看书的男人,怎么会这样?

都说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谢津这么一个好人,遇见老人都会搀扶一把,平日里资助大山里的孩子上学,为何会这样?

他还想融化了他那颗心,而不是抱着他的尸骨,也不是听他说最后的话语。

昨天晚上,谢津竟然对他说,“钰钰,我已经和我的母亲商议好了,她会收养你,把你当成亲儿子教导...”竟然已经安排开后事了。

他不信邪,特地偷偷检查过他的经脉,发觉经脉全通,没有任何不对,是个习武奇才,但是他脑中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何每日折磨着他。

他曾经探入他的脑中,用神识触碰到那小东西,结果刚刚到达目的地,还没有检查,那东西就消失了,谢津也因此又疼痛一次,那时别提多尴尬了,他跪在他旁边,还双手放在谢津的脸旁。

姬如钰抬起手,用手背轻轻揉了揉眼睛,藏在口罩中的面孔看不清神色,只觉得有一种淡漠。

医院是b市的人民医院,脑科在全国有名,然而也没有想出什么办法,能够让谢津康复。

姬如钰寻着上次的记忆,走到住院部,按了电梯15层。

他心中微微紧张,因为距离上次,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谢津前些日子经常各地奔波,去各大医院诊治,所以姬如钰没有办法看到他。

他在电梯模糊的镜中微微打量自己。

嗯,没有什么差错,不会让谢津不喜。

整个15层静悄悄的,只有来回走动的白大褂,他戴着口罩,找到1508病房后,在门口微微站定,心跳如擂鼓。

“咚咚。”他轻敲木质的门。

“请进。”门内传来低沉的嗓音,听到这声音,姬如钰鼻头一酸。

他轻轻的推开门,见谢津正戴着无颜色的透明眼镜,闲适的看着手中的书。

见他来了,谢津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他放下手上的书,露出扎着针的右手。

“钰钰?”因为一个月没见,谢津声线微微提高,醇厚的嗓音如同流水一般流入姬如钰的耳蜗。

“你怎么来了,学习不是很紧张吗。”他笑了笑,带着笑纹的眼睛看向他。

姬如钰撇撇嘴,他脱下厚重的羽绒服,露出少年人特有的纤细身子,又因为有一层口罩,他随手扒下。

姬如钰走路赶的急,头上还带有雪化成的小水珠,谢津坐直了身子,拿了张纸,给他擦了擦黑发上的水珠。随即从抽屉中拿出一保温杯,递给他。

“还好,我给老师请假了。”他干巴巴道。

请假了?谢津顿时眯起眼,“怎么请假了,每一节课都很重要,你...”

姬如钰打断他的话,直接坐到他床边,握住他的手。

“叔叔,我不想上学。”他握着谢津温热的大手,声音冷清道。

谢津一愣,他轻不可闻的皱了下眉,少年在他身边,走过来时带来一股凉气,仿佛带着冰雪的味道。

这时,谢津才注意到,面前的半大小子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原来乱糟糟的小狮子一般的头发,被他打理的柔顺,服帖的趴在头上,他面色白皙,五官精致的不似真人,杏眼中闪烁着淡淡的水光,只是一个月没见,就已经变了这么多吗。

还是他真的太久没有见过他,已经忘记了他的模样。

谢津微微恍惚,他反握住姬如钰的手,将他攥在手心,“为何?”

现在他唯一不缺的,就是零散的时间,不知道生命哪天离自己而去,反而变得淡泊。

姬如钰身子微微靠近了他些,他见谢津正认真的看着自己,薄唇正严肃的抿着,看他一副关心自己的样子,姬如钰试图将头倚靠在他肩上。

“我喜欢你,叔叔。”他声音变的飘忽起来,却一丝不苟的传递到谢津耳中,如同飞鸟扑棱羽毛,徒留微微的痕迹。

姬如钰将头倚靠在他的肩窝处,却感到倚着的身子一顿,并且清晰明了的看到他凸出的喉结处下滑了一下。

姬如钰忍住心中的躁意,他不敢动手动脚,只是安静的靠着他。

谢津沉默半晌,他看着少年可爱的发旋,伸出手抚了抚,“怎么可能呢,钰钰,我的时日不多了。”他停顿一下,仿佛在组织语言,“你适合更好的。”

他将掌心放在他背后,轻轻的拍了拍姬如钰的背,“就算不喜欢女孩子,也要找个同龄人吧。”他忽然自嘲的一笑,“而不是我这么一个大叔。”

姬如钰将头埋的更深,他深深的嗅了口叔叔暖人的味道,忍不住般轻咬他锁骨,“不,叔叔,我只要你。”不管你会不会死,我只要你。

谢津的大手顿在空中,良久才放在他的后颈处,有些道不明意味的捏了捏他的后颈。

姬如钰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叔叔刚才的动作。天知道叔叔只要作出一个触摸他身体的动作,他都能战栗。

“我今天出院,这病也没法治。家族企业已经交给我的弟弟,父母虽然伤心,但都是看得开的人,唯独你,我放心不下。”他捏着他的后颈,将他从他身上剥离,谢津放弃了刚才那个话题,“你是个好孩子,希望你能将人生的路走远一些,而不是因为我短暂的照顾依赖于我。”谢津侧了一下脸,他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快要高考了呢,我等着你考上大学,如果可以,带你去旅游。”

他用不急不缓的声音告诉他,让他好好的,不要走歪路,姬如钰杏眼聚集起一点点水光,“你错了。”他大声道。

“我喜欢的是你的人,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了,你那时给我做人工呼吸,一下又一下,既温暖又舒服。我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温暖的男人。”他哽咽了一下,“我家里什么人都没有了,心想能好好玩了,结果你在酒吧逮到我,将我带回你家,你那么高大,又强壮,我每一天都在想怎样让你喜欢上我,我偷窥你洗澡,偷窥你看书,偷窥你跑步,偷窥你的任何一切!你的每一个动作,我都喜欢的不得了。就在刚才!”姬如钰话说的太快,他急促的呼吸着,“你还捏着我的后颈,我喜欢你对我做的一切。都这样了,你还认为我对你是依赖吗?”

谢津一脸错愕的看着他,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出现诧异的神色,由于少年说话太快,他的脸已经有些绯红,仿佛是7月的太阳,灼烧的让人心醉。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这表白也让谢津心停了几拍,他忽略掉心中那莫名的冲动,只是轻声回道,“可是我的取向是正常的。”

就这么一句话,就让姬如钰彻底泪崩了,他张大嘴,想要说出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的眼泪噗嗤噗嗤的向下掉落,透彻的清明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到床上,染湿了淡蓝色的床单,更染湿了谢津的心。

对不起,钰钰。他在心中轻声道。我不能自私的答应你,让你继续沉沦,只有沉痛的一击,才能让他醒悟,他是不适合他的。谢津那打着针的右手藏在被中,呈现拳头状紧紧的握着,因为太紧,都有些颤抖。

谢津晦涩的看着姬如钰落泪,男孩哭的有些喘不上气,他泪眼朦胧的望着他,不知悔改般重复,“谢津你个讨厌鬼,讨厌鬼..”既幼稚,又让人心酸。

姬如钰用手抹着眼泪,本想他会看他哭的可怜,给他递张纸,将他搂进怀中安慰他,这个冷情冷血的家伙竟然只是看着他流泪。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