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我照顾好弟弟!”

“这一关必须挺过去!”

苍老而枯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钻进了耳朵,犹如魔咒。格伦咬紧牙关,无穷无尽的痛苦在他幼小的身躯上鞭挞了无数次,每时每刻都忍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磨难。

目光望向另一张石床,少年闭目酣睡,一脸安静恬淡。

为什么我要经历这种事?

为什么偏偏是我?

石室中,红火摇曳,锲刻在石壁上的影像如魔乱舞,火光映照着两张相似的脸庞,对另一个人而言,这只是一场长长的甜美的梦境,但对格伦来说,却是一辈子都难以摆脱的噩梦。

嘈杂的人声像是无头苍蝇们聚在一起,粪便的恶臭扑鼻可闻,格伦被身边的人摇醒,他睁开眼睛,漆黑的双眸隐有火光乍现。

艾伦没有注意到,他的嗓子干得冒火,见亚伦不动,再次推了一下,“我渴了,你去帮我弄点水。”

娇态天成,即使落得如斯境地,也丝毫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那样的底气让格伦以为他们还在族中。

金色的头发擦过下巴,舔舔唇,看着小王子一无所知的脸,格伦站了起来。他们被关在一个十平方米左右的笼子里,和其他的族人隔离开,灭族之祸一夕之间发生,族长应该早预料到有这一天,所以在那之前把他和弟弟叫到身边,亲手封入石室中。

水瓢就在笼子外面,格伦的手穿过铁栏杆,拿起水瓢。此时从四周射来的视线,夹杂着愤怒与仇恨,像要钉穿他的身体。格伦动作一顿,这几天暴力事件不断升级,除了羯族,陆陆续续还有其他种族被俘虏到这里,斗殴、鲜血、死亡、妇女的尖叫,残忍的画面日复一天上演着。

他和弟弟因为族长之子的身份略有优待,而那些普通族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格伦自己都是阶下囚,面对族人的求助有心无力,然后便在他们仇恨的眼神中学会了冷漠。

拿走落在里面的几根干草,他把水瓢递给弟弟。看着对方低头凑近,格伦咽了咽唾沫,他也很渴。

“沙子?我呸!”

水瓢被扔到笼子上,溅开的部分被相邻的犯人舔掉,他们趴在地上拼命伸出舌头舔着栏杆上的一点水渍。

艾伦瞪了他一眼,伸出小手小脚踢踢踏踏跑到了笼子边上,“来人啊!你们准备的这什么水,我要见你们领头的呜呜呜”捂住嘴唇的手干燥又粗糙,蹭得嘴唇火辣辣的疼,他扭头,急红的眼睛不停瞪向格伦。

“小弟,安静一点好么?把人引来没有什么好处,你看看他们。”格伦按住他的肩膀,转向旁边几只笼子,无论是喝水的丑态,还是恶意的目光,都让这个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小王子吓了一跳。

格伦靠在他耳边说:“他们巴不得你去叫人过来,如果闹出点动静惨死在对方刀下就更好了。”

确定他不会再乱来后,格伦松手退到角落里,握紧拳头,那里面还残留着某种娇嫩的触感。

艾伦吓呆了,失魂落魄的抱膝跌在了地上。格伦没心情安慰他的情绪,拿起地上的水瓢,放在笼子外面,等待下一次施舍。察觉到他坐在旁边,艾伦抱住膝盖,发觉这样有些弱势,他泄愤的用身体去撞亚伦。

“啊呀”

满心以为能趁人不备,把他撞个四脚朝天,没想到最后滚了一圈人是自己。

格伦看弟弟拿屁股对着自己,倒没觉出对方想暗害他,只以为艾伦又闹起了脾气。

背后的视线坚定而灼灼,艾伦头皮发麻,总觉得主角哪里有些不对。像之前他大闹的时候,剧情里应该是有人来的,而且最后狠狠惩罚了为弟挺身而出的格伦。没想到刚起了个头,就被主角打断,比如说刚刚他想拿人家撒气,也是自找倒霉。

艾伦虽然知道这个世界他的身体会越来越衰弱,但剧情发展之初不应该这么明显。

琢磨来琢磨去,他把主角OOC的原因暂时归结为自己体弱,看来以后要表现的更加不可理喻一些。

第一次碰上这种恶毒型炮灰角色,艾伦兴奋难耐,从偏向温和的懦弱到刻薄的恶毒,需要跨越的障碍比想象中大,反省了下欠缺的演技,艾伦打着哈欠沉沉睡去。

接下来几天艾伦充分点亮演技之魂,把格伦使唤来使唤去,可劲折腾儿。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弟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隔世的仇敌。

艾伦玩High了,而且后续中还带入了强烈的个人风格,可谓是玩出了高度。

比如,某人葛优躺着,并“啊”得张打了嘴巴。主角格伦反应敏捷,筷子挑出干净的菜和一小块肉丁,和着饭喂进他嘴里。

艾伦舍不得浪费粮食,上次打翻两人的水已经是极限,所以他激动得改为把主角的饭吃了。但也许是违背了人设,他多吃一口就上吐下泻,格伦伺候好他休息,一边默默把弟弟的口水饭解决掉。

再比如,艾伦为了保持原身挑剔爱美的性格,非要让主角省出一半的供应水,用来洗脸。

格伦手里头没有趁手的工具,身上的衣服也早在恶劣的生存坏境中变得肮脏不堪,想到弟弟娇惯的习性,他自作主张使用起双手。少年的肌肤如珠似玉,用手轻轻一抹,无尘无垢,好像新雨过后的花朵,连水流停滞的时间都很短暂。

意识到画风越来越离奇,是在艾伦突然找不到由头挑刺之后。

“怎么了?”格伦举箸而问。看着伸到嘴边的饭,艾伦迷迷糊糊的被喂了一口又一口,咦是不是忘了什么?

这种结果直接导致艾伦变成了球噢不对,是珠圆玉润。他没有发现别人看他时像在看一块肥肉,格伦感触最深,他习惯看着弟弟入睡,看久了肚子会饿,有时候还流口水。

所以听说苍国来人,格伦意想之外生出了一点可惜。至于可惜什么,他也不太清楚。与此相反的是摩拳擦掌的艾伦,他已经准备好迎接主线剧情的冲击了康忙!

艾伦的躁动,格伦全看在眼里,他敏锐的感觉到对方的异常是因为苍国派人来这件事。不动声色的记在心里,格伦第一时间做出了某种决定。

营地,主帐内。

带队向周边部落发动进攻的最高军事官牙卸下佩剑,头颅低垂,单膝着地,“觐见国主。”

地上铺了一层黑毯,强势的野草被压在泥土里,每一个不屈生长的地方都被压得平平整整,不见一丝痕迹。精致的繁复长袍之下是一双歧头履,双尖翘头,鞋翘为方,以白面为鞋,青布作高,牙此刻便跪在它底下禀报。

“你说羯族族长死了?”

低沉的男声冷漠至极,让人想起北冥之下万载的寒冰。

羯族族长是自刎而死,但没能阻止的牙已是犯了大罪。

“待回国后自去鬼门领罚。”

“是!”

牙钻出帐篷,密密麻麻的冷汗舔上后背。他的凶狠残暴,不消说那些俘虏和奴隶,便是有些士兵与他对视都会尿裤子,而这样的牙却对最尊贵的那位深刻敬畏着。

第二天,牙跟着那位去羯族部落查看。骏马疾驰,路上遇到了一组侦察兵,牙低头询问,“国主,是燚国的探子,是否需要我去剿灭他们?”

对方冷言道:“无须,跟着他们走便是。”

一语成谶,等到牙跟上去后发现最终到达的目的地和他们一样,就是羯族部落。

两国士兵对列,双方各自举起兵器,以人数区分,是牙一方占了优势。可等到一行人出来,形势立刻倒戈。

“没想到燚国派了这么多人,国主我们……”

毫无疑问,只要那位下命令,牙就会带人杀过去。

“远道而来即是客,不欢迎就算了,那副满脸杀气的面容可否收一收呢?让人很紧张啊。”

嚣张狂肆的大笑响彻山谷,眠宿的林鸟纷纷离巢,天空的一角黑色的羽翅遮云蔽日,蔚为壮观。

马上的人双眉蹙起,“硫。”

牙握紧腰间的利剑,羯族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竟然是燚国国主亲自前来?

“噢葭,好久不见。”火红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衣襟大敞,他只在腰间虚虚围了一圈腰带,古铜色的肌肉遒劲有力,挑眉勾唇时的邪气能叫天下所有女人倾倒。

所有第一次见到硫的人,都难以想象他会是那个以火爆闻名的燚国国主。

被硫抢先进入部落,葭确实始料未及,看来他们都得到了那个消息,只是不知谁掌握的更多一点。

“你查到了什么?”他知晓对方的秉性,绝对不会给后来者留下任何证据。

山谷深处传来的一声巨大轰鸣验证了葭的猜想。

牙瞬间拔出长剑,身后的一干士兵严正以待,两方再次对峙。

对此,硫只是笑笑,“据说族长的儿子在你手里,我们交换怎么样?”

“什么意思?”被打乱计划,葭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消息给你,人归我。”硫撩了把长发,火红色的发丝跳跃在他指尖,犹如一簇簇燃起的火苗,危险而蛊惑。

葭同意了。

两队人马齐头并进,前往营地。

尘土飞扬,地面的颤动不贴着耳朵,只用双脚就能感受到,俘虏们骚动起来。

渐渐的,平地上出现了两支队伍。

心脏的跳动声清晰可闻,广阔的不毛之地,烈风嘶鸣,但当那两个人骑马走近时,一切喧嚣亦都远去。用多少华丽的语言都不足以述尽的气势与容貌,葭和硫直直走到格伦所在的笼子。

艾伦拍了拍可疑红起来的脸颊,暗叹一句美色误人,调整好心态就想要上去作死。

“咚”

格伦所作出的决定,便是弟弟一做出什么反常举动就打晕他。

金色的脑袋一头扎进地里,尘土扑在硫身上,硫往葭身边走了一步,“哇,他在瞪我。”

艾伦不甘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