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先生,今天休息,还这么早出门啊?”一名中年妇女向他打招呼。
靳东表情为难,“公司里有点事。”
中年妇女不信,“是为了艾伦吧?”
见他神色变化,更加确定,“你邻居那家人也是的,就这么把人丢给你了,我跟你说,现在十七八岁左右的孩子特别难管。”
她语气微酸,周围人私底下都传那家父母出手阔绰,每月会给好大一笔赡养费。
靳东笑得勉强,动了动嘴唇,没有说什么。
中年妇女哪还有不明白的,“和阿姨说实话,这段时间早出晚归是不是找孩子去了?”
靳东露出一抹惊讶,嘴上却否认,“不是的阿姨。”
“你就别再护着他了,我家孩子说他有半个月没去学校了。”她忧心忡忡,“夜不归宿,连学也不去上,这叫什么事哟!之前挺好的呀,怎么现在……”
意有所指的目光望向他,那仿佛在怪罪自己没照顾好的眼神深深刺激到靳东,“我也不知道他哪里结交到的朋友,就是不肯放人。”他委屈道。
奇了怪了,不放人是什么意思?在她锲而不舍的追问下,靳东吞吞吐吐得说了出来。
“什么?不要脸哟!怎么和那种混得流氓搞那种关系?”
她捶胸顿足,靳东脸上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他向对方保证一定会把艾伦带回正途,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年妇女点头答应,嘴上心疼他到处奔波,回到家时,又立即把这消息告诉自家的孩子。
短短两天,学校及家附近流传出的闲言碎语,将那个曾经沉默寡言、上进乖巧的少年形象,涂改得面目全非。
而对此好像一无所知的当事人艾伦,正在外面浪。
挤在人山人海的游乐场外,他闭眼抹去额头上的汗,掏出手机给冷彻打了个电话。
“我后悔了。”
电话那头一片愕然,“……认错也太快了。”
艾伦无语,“我只是后悔了,又没说我有做错。”
“噢!你继续嘴硬!”
拿开手机,等那咆哮声过去他再开口,“我承认你的提议好,晚上玩确实比白天玩要爽。”
冷彻听见他唉声叹气,“有这么热吗?”一点也没感觉到啊。
“你先把空调关了,我们再进行平等的对话。”
头顶冷气吹出,擦过皮肤带来战栗的凉意,冷彻蹙眉,随即笑得开怀,“受不了,你就先回去啊。切,到头来还不是得等我回家。你早出门是去找罪受的嘛哈哈。”
躲在一颗枝叶稀疏的小树下,艾伦抱着腿,缩进阴影里,“关门之后,还能让场方营业,你那么厉害,怎么不把白天的场包了?”
冷彻靠上椅子,假装和他一样唉声叹气得喊热,“因为我白天要工作。”
某逃学少年感受到了一丝丝嘲讽。
艾伦气得脸红,“哼少得意了,谁……谁知道你晚上要对人家做什么?”
空调质量太好,冷彻湿了一背的冷汗,“乱说什么啊你”他反应过来,“你又偷偷翻我的书看?!”
艾伦装完纯,“啧啧”咂嘴。
冷彻气急败坏,“当初说要体验坐旋转木马的人不是你吗?怎么变成我……我对你……”
听筒里声音越来越低。
艾伦眯起眼睛,睫毛上掉落一滴汗水,“对啊,因为我已经见识过许多人间繁华了呀。”
明明起话头的人是他,现在却轻轻揭过,冷彻握着手机,想表现得不在意那句“晚上做点什么”的话。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句玩笑,不能放在心上。
没注意到他的沉默,艾伦伸手挡住头上的太阳,“好累,我不回去了,就在附近的店里等你。”
冷彻点头,“那你快去吧。”不知道他热成什么狗样了?
“等等”
艾伦闻言,没有挂断,“干啥?”
“发张自拍过来。”好想知道啊。
冷彻又一次被人挂电话。
ting信箱提示有一封新邮件。
点开。
一只金毛被刺目的阳光晒得萎靡,瘫在地上,舌头被人从牙缝里斜拉出来。
形状优美的薄唇划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一点也没有身为老大的风范。
艾伦轻哧,沾上黏液的两指在金毛头顶蹭了两蹭,大狗可怜兮兮的扭过头,狗主人一点也没有为它打抱不平的心思,正沉浸在艾伦的美貌中无法自拔。
打开导航,选了一家最近的餐饮店,按照上面的路线走时,他被突然驶过的面包车蹭了一下。
倒在地上,两张模糊的人脸逆着光俯视他,艾伦虚弱得勾起唇角。
没想到“绑架”的剧情,发生在今天。
他被两个人装进车内,因为发生得太快,这一幕没有惊动任何人。
与此同时,另一对人马却抓来了靳东。
废弃的仓库中,遗留的集装箱歪七斜八的堆着,一些生锈的机械器材坐在地上,呼吸的空气弥漫着颗粒物的阻滞感。
“嘭”
刀疤脸男人把肩上的人随地一扔。
受到巨大的碰撞之下,身体恢复意识清醒过来,艾伦转动着不能活动的手脚,看向在场的十多个人,“你们有什么目的?”
语气倨傲又蛮不在乎,惹怒了本就在生气中的领头人。那是个四十开外的瘦猴一般的中年人,外号黑猴。
“死到临头,还发少爷脾气?”黑猴用眼神示意几个人,“给他点颜色看看。”
四个人男人围过来,直接抬脚踹向艾伦胸口。
皮肉发出沉闷得被踢打声,黑猴哈哈大笑。
艾伦捂头躲过,可不管哪个方向都有鞋子踢来,几人的腿脚在视线中不断晃动,他咬牙,痛极时才发出一声闷哼。
好久没有挨揍,竟然有点受不住,他苦笑。
“停。”
黑猴笑着叫停,落在身上的腿脚一轻,艾伦蜷在地上咳嗽,脸颊青紫,上衣、锁骨及手臂满是鞋印。
“大哥,现在人在这了,什么时候联系冷彻?”刀疤脸男人很心急。
黑猴想回答时,从外面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他,“你都抓错人了,还想要联系冷彻?就不怕打草惊蛇,坏了大哥的计划吗!”
一行人走进仓库中,说话者正是走在最前面的人,他和刀疤脸都是黑猴的左右手,彼此间一直不和睦。
“把他们带上来。”他朝后面喊。
黑猴及刀疤脸等人看着五花大绑的两人,都懵了,其中一个是三十好几的中年男人,另一个虽然年轻,但人高马大,哪一个都不符合被抓的人选。
况且,真正的人已经在这儿了。
刀疤脸讥讽,“说我抓错人?”他弯腰抓起艾伦的头发,“别开玩笑了。”
即使受伤,也无损少年娇好的眉目,要威胁冷彻,抓他过来再合适不过,没有人会放弃这样的情人。
黑猴脸色不愉,“刘雄,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你们两个,把他们解决掉。”
“大哥,你先听我说。”刘雄拦住两个打手,他身后的靳东吓得小脸惨白,秦灏哲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视线却不找痕迹得望向艾伦。
“刀疤搞错啦,那个人只是被包养的玩物而已。”他提起靳东,“这个叫靳东的,才是冷彻的情人。”
随后刘雄将靳东与冷彻每周的见面次数,血盟内部人员的看法都汇报出来。
“……今天抓人的时候,他正和前男人吵架呢。”刘雄用脚踩住秦灏哲的肩膀,“你说,他是不是冷彻的情人?”
“我不”
“他是!”
靳东泪盈于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说。
秦灏哲看向艾伦,“他只是冷彻用来迷惑你们的挡箭牌,现在靳东才是冷彻真正的情人。”他嘴角带着苦笑,将一个被横刀多爱的男人演绎得入木三分,在场的人对他和冷彻的品味不敢苟同,但有刘雄摆出的证据在前,大家都信了他的话。
靳东见他看着艾伦,难以相信深爱的人会在生死存亡之际选择别人,灏哲也看上那张脸了吗?
一瞬间脑中滋生出的阴暗想法,吓了他一跳,不不这种时候,应该站出来承认,保护艾伦。
“是……我我和冷彻相爱,我们已……已经确定了关系。”
终于说出来,他既害怕又有一丝羞意。没有人在意他是害怕还是害羞,见他承认,只是更确定了最终结果而已。
只有秦灏哲看着他,眼中有一点失望。
搞明白真相,对于差点要挟错人,黑猴警告得看了眼刀疤,连带着看艾伦更不顺眼。
“把他和那个人拖下去,既然没有用,随便找个时间解决掉,决不能让他们泄露一点消息!”
他指向艾伦和秦灏哲。
“不!灏哲!还有艾伦!不对,不是这样的?不!”
靳东的挣扎,没有人放在眼里,一个人嫌他聒噪打晕了他。
艾伦和秦灏哲暂时被人关在一个房间,门上的锁很旧,他们找来一根铁链在上面缠了几圈。
地面脏污不堪,赤/裸的水泥墙面泛出一层层湿冷之气,倒比外面凉快些。
“哈哈”
突兀的笑声,惊住了秦灏哲,“你笑什么?”
“好笑便笑了。”艾伦贴墙而坐,冰冰凉凉的冷气穿透薄衫,他舔舔嘴上的伤口,“这里很舒服。”
秦灏哲无言以对,自己设计陷害,这人就没什么表示吗?
“我很爱靳东,我不能看他身处险地,我……对不起你!”
没有得到愤怒或是原谅的回答,他扭头去看对方。
金发少年歪着头,闭上了眼睛,嘴唇微张,轻轻呵气。
看他狼狈的样子,心脏无端一跳,秦灏哲放轻呼吸,怕惊扰什么一样。
时间流逝得很快又似乎很慢,秦灏哲始终在观察艾伦,每一秒叠加的注视,都有新的发现。
他无法形容心中的感觉。
“砰”
突然的枪声打断了他的注视,看见艾伦惊醒,秦灏哲下意识向他那边挪动,并挡在前面。
无数急切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靠近这里了。
秦灏哲咽了口唾沫,但还是坚定得蹲在前面,艾伦没有被头发遮住的一只眼睛,呈现出他缩小版的倒影。
“砰!砰!砰!”
枪声极近,近在咫尺,铁链蹦断一圈圈掉在地上,长门打在墙上,撞出骇人的声响。
黑猴举着枪,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喘着粗气,朝秦灏哲大步走来。
“你他妈敢骗老子,老子一枪崩了你!”
“黑猴子!”冷彻追到门口,“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他身后是绪方,以及一大批手下。
中年男人一脚踹倒秦灏哲,抓起艾伦,这种时候走错一步即是死路一条,没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打死他!”
“打死他,你也出不去了。”冷彻神情冷漠,平静的阐述事实。
“什么情人,假的,这个也是假的。”对方高高在上,毫不被影响的样子,令黑猴疯狂,枪口用力抵着艾伦的太阳穴,“一起死吧,一起死吧!”
比他扣动扳机更快的,是绪方的手指。
黑猴退后一步,脑门中央的血洞冒着汩汩热气。
冷彻向前大跨的脚步顿住,艾伦全身颤动,抖着腿,所有人都能看见那裤裆处蔓延开一片深色,一滩水渍慢慢汇聚在他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