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间转个身都要小心撞到的隔间,艾伦正在对身体做着清理。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他从来没有去过澡堂,虽然自己在牢房里弄,麻烦又不方便,水还是冷的。
头顶的灯罩歪斜着,惨白的灯光只打在一个角落,艾伦的影子一半影射在墙上,一半黏在阴影里,他举起盆子,里面最后点水一头浇下,水流顺着身体淌下,最后齐齐溅在乌黑的地面上。
他从墙上抓了条毛巾,简单擦拭上身,再撩了把身下,就搁在肩上,躬身穿起裤子。
门“吱呀”一声,又啪得合上。
他赤着上身走出来,右手拿着一杯水,喝了口后放在桌上,直接翻身上床。
毛巾落在枕头上,金色的发丝铺陈在上面,水意接连渗透。
艾伦双手交叉放在头顶,闭上了眼睛。
呛人的烟味从厨房那边传来的时候,几名前去探查的警员,最后一直没有回到岗位,其他警员发现不对的时候,离开之后同样没有回来。
厨房里,黑色的浓烟纵横,一人头蒙湿巾,将最后一名警员扔到了墙根。
另外一个蒙头的男人扔了手里制作的火把,地面瞬间燃起一条火路,他们相互点点头,飞速撤出。
原来之前并没有着火,只是在吸引警力多解决几个狱警。
西厨着火的消息很快在警员之间传开,因为人手还算充足,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抽调驻守在牢房那边的人。
什么东西滚落到走道口,意外的响动引起了别人注意。
一束灯光打进黑暗,一名狱警顺着光线摸过去。
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出现在锃亮的地面上,狱警走上前蹲下,刚想查看一番,就觉得眼前一暗,一只手影映在地上。
手电筒“咔哒”掉在地上,狱警软倒下去,是亚历克斯扭断了他的脖子。他把人拖过来,摸出了扣在对方皮带上的一串钥匙。
牢门上的锁孔,传出钥匙转动的声音,微微光亮透出,门开了。
他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形带来极大的压迫感,他率先钻出门口,微光一下打在他身后,那是布莱特沉静的眼神。
亚历克斯脱下狱警的制服,换上,然后走出去。一名狱警很快发现了他,灯光打在他的胸口。
“一切安全是吗?”
他回避光线,若无其事的点点头。
“不你不是”
他话说到一半,头便歪垂在亚历克斯肩上,亚历克斯架起他走到一边,同样摸出了一串钥匙。
他的动作虽然轻微,但还是惊醒了一部分人,更别说那些等到现在的人。
“嗨伙计,这边。”
有人探在牢门口,小声呼唤他。
他把钥匙扔到那个牢房,很快那人开门出来,李慕文和布莱特也走过来,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协助别人脱困。
虽然现在是深夜,人最嗜睡和疲惫的时候,部分狱警也被牵制在西厨那边,但是他们只会需要更多的时间来缓冲。
情况越是混乱,对他们就越是有利。
“砰――”
一声枪响划破长夜。
艾伦睁开眼睛,在那声犹如幻觉一般的枪声之后,接二连三的枪声“砰砰”响起。
他翻身而下,快步走到门口,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其他犯人也都和他一样趴在铁栏上,微光照在每一张脸上,好像困兽般扭曲。
那是北边监狱闹出的动静。
看守艾伦他们这片儿地方的狱警们,示威似的用警棍剧烈敲打铁栏杆,在警告他们要安分一点之后,其中四五名狱警相继离去。
艾伦的耳朵和脸颊贴着冰冷的栏杆,铁锈的气味直充耳鼻,那让人联想到某种红色的粘稠的东西,他不由舔了舔嘴唇。
一名犯人被击毙,他呕出一口鲜血,在他旁边的人也都接着倒下。
这像是一种讯号,拉开了犯人与警员之间的斗争。
一个个牢门被打开,从中冲出无数犯人,尖叫声中混杂着兽吼,他们都不是普通的犯人,鲜血刺激了他们的感官,几个为首的狱警到底是抵不过他们悍不为死的精神,被抢走了武器。
亚历克斯把手里的警抢递给李慕文,布莱特在他们背后打晕了一个想要袭击的狱警后,对亚历克斯说,“我去拿那个东西。”他看了一眼李慕文,认真嘱咐,“跟着亚历克斯,一个小时后我会在悬崖与你们汇合。”
“布莱特!”李慕文大叫,却被亚历克斯拉住。
“跟紧我,如果不想被人撕成碎片的话!”他踹倒了一个想要偷他武器的犯人。
李慕文看着其他犯人互相殴打,威胁绝不仅仅只来自看守他们的狱警。他点点头,握紧□□跟着亚历克斯向外面冲出去。
皮靴在地面摩擦产生出刺耳的尖叫,艾伦伏低身体,竟然看见几名犯人闯了进来,他们脸上、衣服上沾满了血液。
有人抬抢对着一整排牢门“砰砰”扫射,锁孔损毁,门自动打开。
不过他们没有停留,在打破牢门禁锢之后,竟是向着其他地方去了。
一些犯人呆呆站在牢房门口,而有一些犯人却跟在他们背后。
到现在,就算对情况不大了解的人,也知道希尔顿出事了,其他区的犯人堂而皇之的闯过去,狱警的尸体就横躺在门口。
自由,是人类一直在追寻的事物,人类对自己领土的支配欲与生俱来,扩张只是对属于自己的地域仍觉不满意而已。
即便普通犯人对典狱长敬畏敬爱,在唾手可得的自由面前也该让让步了。
越来越多的犯人走出牢房,只剩下艾伦和一些麻木了怯懦了的犯人。
艾伦打开门,他走了几步后对着空气说道:“尽量找个地方躲起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说完就消失在黑暗里,对他所说的话不以为意的人,在另一群别区的犯人到来时,尝到了苦果。
那样尖利的嘶叫回荡在整片楼道,艾伦停顿了下又跑起来。
一路上有惊无险,他从躲藏的建筑物背后快速跑到医疗室门口。
在暴动发生的时候,他唯一想到的就是d博士。因为当地位逆转,很难想象那个男人会遭受到怎样的对待。
在这里对他心存怨恨的可不是一位两位啊,不过若那家伙真露出担惊受怕的样子,还真让人稀奇呐。
艾伦想想便笑了出来。
他打开灯,一边叫着“d博士”一边走了进去。
白色的隔离布像是封存的白皮书被一页页掀开,艾伦转身四顾,眼睛里的所有事物都干干净净的,没有丝毫人气。
虽然平时也是这样,但是他明显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而这时,灯光突然暗下,艾伦一惊,一阵疾风驶过,他被击中了脑袋。
棍状样子的事物在月辉中反射出光芒。
他趴卧在地上,承受着几人的拳打脚踢。
有人去打开了灯。
艾伦睁着肿痛的眼睛,看清了打他的几个男人。
“我呸”其中一个男人啐了他一口,拽起艾伦的头发,把人拉到近前。
“我就知道是你这小子!都自顾不暇了,还有闲心跑到这来,看来我们的医生很会‘伺候’人嘛,让你这么心心念念的。”
他认得眼前这人,d博士不予治疗的黑名单中就有他。
这次被连累惨了,艾伦痛得咧了咧嘴,那仿佛是笑容一样的讽刺,让人大怒。男人甩手,艾伦落到地上,软泥一般经受不住。
这么一个人,恐怕再下点重手就会死了吧。
真让人沮丧啊。
“刚才找到的那封信呢?”男人问身边的人。
“老大,在这呢。”一人摸摸屁股,摸出了一封信。
男人斥了他一声,展开。
“亲爱的艾伦,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希尔顿。”
他做戏似的念了个开头。
艾伦身体僵住。
他的反应娱乐到了男人,男人把信给旁边的人,那人立刻心领神会。
“调职的事很突然,但也没到来不及告诉你的程度,之所以没说,只是想看看你恼怒的样子而已。哇哦真是情意绵绵的话啊,肉麻死了。”
另一人抢过去,兴致很高得接着,“我已经跟典狱长商量好,让你当新来的狱医的帮手,你从我身上的学到的那些三脚猫的医术,能有所施展是不是该好好感谢我呢?噢这两人果然关系匪浅!”
“好了好了,快给我看看下面写了什么!”
“不过我想那天能否到来还是未知之数吧。今晚布莱特他们决定越狱,这件事策划了许久,不论成功与否,我都希望你能安全活下去……老大,这?”
看来希尔顿的□□找到了源头,男人眉间戾气尽显,喝道:“读下去!”
“是!离别之际,我想对你坦诚一件事,你很敏锐,一直在揣测我收容你的目的,可是你始终找不到答案。”
“答案很简单,是戴维托我照顾你,不过我同样接下了他让我监视你的委托。”
“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不过我会在以后怀念希尔顿的日子,怀念你,我的朋友。”
一封信就这样在几人手中传阅品读。
“这可真是好朋友啊,我才知道,好朋友还能监视和对别人汇报他的一举一动。”男人大声嘲笑,随后走到旁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
“之前还不明白这是什么,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病历观察本,这分明是你的日常生活记录嘛!”
那份文件从艾伦的脸上滑落,他的眼廓被打红了一片。
艾伦翻开,过了一会儿才合上。
“真是难看,一副弃犬的模样。”
“被所谓的好朋友背叛的样子滋味怎么样?我会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哈哈真是轻忽的说辞呢,真放在心上的话会连一句告别都不说吗?”
“艾伦·埃兹,你又一次被丢下了呢!”
d博士突然离开,他现在只能迁怒到艾伦身上。男人以为他会被自己不留情面的话所中伤,艾伦也如愿表现出了受伤的模样。
“你们继续给我揍,仔细点儿留口气,别一下打死了。”
“该死的,真是群疯狗!”
“亚历尔,你还好吧?”
李慕文抱住亚历克斯的手臂,看着他肩头上的伤口。
“只是擦伤,不要担心。”亚历克斯双眸中的血腥,晕散成浅浅的温柔。
只是想暂时休息,而来医疗室躲避一下的两人,正好撞见了艾伦被人修理的一幕。
亚历克斯蓦地一笑,打断他们,“虽然不知道他哪里招惹了你们,但让他痛苦似乎就是你们的目的。”
在他们身后,追寻而来的人也冲了进来,对方人手众多,十分嚣狂。
亚历克斯将李慕文揽到身边,对着他们开口,“这里就有块美味的骨头,如果你们还要盯着我们不放,我并不介意就在这里解决掉你们全部。”
那群人看了看地上的艾伦,又看了看亚历克斯和他身边的李慕文。
李慕文看着亚历克斯的侧脸,知道他是在争取时间,离布莱特汇合的时间快到了,一步错过,就可能会影响全局。他闭了闭眼,没有去看艾伦。
“哈哈哈,老大,那好像是艾伦小美人!”
一个人兴奋得尖叫起来。
原来指示手下揍艾伦的男人,厌恶得移开眼,却没有说什么,反而让人放开艾伦。有人乐得对仇人做那些恶心事,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艾伦看着亚历克斯带着李慕文从另一个门走出去,闭上眼睛,复又睁开。
他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一群男人,心想这次真的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