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高二之后意味着大家都离高三更近,尤其是随着渐渐入秋的寒冷,许多原本觉得日子还漫长的学生们开始感觉到压力。苏梓本来就属于学霸型,对比之下只是比之前更加努力。而彭子歌不知道是受了苏梓的影响,还是什么刺激,竟也跟在苏梓的脚步后面努力给自己塑造“寒窗苦读”的学霸形象。

期中考试刚过,眨眼间就即将迎来下一次月考。教室里的暖气已经打开,室内充斥着女生们桌前的奶茶味。偶尔有人打开窗户透气,立刻会有人皱着眉裹紧衣服。

生物课上。

生物老师唾沫横飞地讲着这次考试可能会考到的要点内容。暖融融的温度扰得后排几个学生昏昏欲睡,李二勤随着点头大军一起啄米状,抬起来,睁开眼看一眼老师,很快再次缓缓合起双眼,点头,再睁眼抬起头来。

容嗣在李二勤身后托着下巴看她。

顺便心里默默数着数。

数到第10下的时候,就低头在稿纸上划一道竖线。

彭子歌在一边和苏梓传小纸条,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好像没有人在听课。

彭子歌回复完苏梓的纸条,低头乐了会儿,叠成方块,重新递回给苏梓。转头看到容嗣目不转睛地看着二懒笑。

夸张地打了个寒战,他摇着头去戳容嗣的腰窝。

容嗣轻轻松松躲开了。

彭子歌咧着嘴嘲笑:“你是望妻石吗?”

容嗣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抬手在纸上划下一道杠。

彭子歌好奇:“你干嘛呢?”

“做你自己的事。”

彭子歌不正经地回头,打开苏梓放在他桌面的纸条,看了眼,咦了一声:“你放弃了这一期的计算机比赛?”

容嗣点头。

“为什么?”

容嗣没有回答。

彭子歌回忆了下最近容嗣在忙的事情,惊讶:“为了给二勤补习?”

没有得到否认的回答。

彭子歌跟着去看李二勤,看到她脑袋重重地点了一下,然后抿了下嘴去看老师,又整理了耳边划下来的头发,拍拍自己的脸。

午休后的第一节课实在太催眠,后排的人几乎倒了一半。生物老师自己都快在自己单调枯燥的声音中睡着了。

好不容易等来的下课铃声,就像一道指令,铃声刚响,半个班的人齐齐趴倒了。生物老师无奈地摇摇头,打了个哈欠走出教室。

李二勤抽出桌子里的水狠狠灌了几口,准备去洗手台洗脸,背后被容嗣拍了一下。

她回头,眼皮底下出现一张涂了一半的稿纸。

“?”

容嗣勾了下唇角:“根据上面的竖线,猜个字出来。”

彭子歌好奇地伸长脖子看,一眼就明白了,嗤笑:“阿嗣,你继续跟二懒在一起,智商就该退回十岁了。”

李二勤轻飘飘扫了彭子歌一眼:“容嗣十岁的智商,都比你二十岁的高。”

彭子歌不服,没来得及还嘴,脖子被容嗣用胳膊一勾,勾出了教室。

两人一出教室的门,彭子歌立刻被猛然间刮过来的大风给激得打了个寒颤:“怎么回事,这么冷!”

容嗣也紧了紧外套。

彭子歌冷得直抽气:“阿嗣。”

“嗯。”

“你有想过上哪个大学么?”

“没有。”

彭子歌觉得自己好笑:“也是,你的成绩根本不用担心。”

“你呢?”容嗣问。

彭子歌摸摸鼻子,蹦哒着下楼梯:“不知道。听我爸的意思好像想让我出国。”

容嗣愣了愣。

“不过我还没想好。”反倒是彭子歌一脸无所谓:“反正我觉得跟你们在一起也挺好的。到时候你们考哪个学校,我也去哪个。考不上同一个学校,就去同一个城市,周末还是可以找你们玩。”

容嗣好笑地把双手放在口袋里:“考大学是玩吗?”

彭子歌歪着头笑:“反正逃不掉,自己找乐趣呗。”

从超市回到教室,彭子歌发现李二勤还拿着那张纸在涂涂画画,忍不住发笑:“还没看出其中玄机呐,二勤?”

李二勤摇头。

彭子歌凑过脑袋去看,愣了:“你在干嘛?”

“走迷宫。”

容嗣将买来的罐装咖啡放到李二勤桌上,也被李二勤的回答吸引了注意力。

他原本画了竖刚的稿纸上,密密麻麻爬满了线条。

容嗣也愣:“二懒,你这是干嘛?”

二勤用笔尖点点纸面:“你不是让我找出玄机么?”

彭子歌无奈:“不连线就可以看出来啊!”

二勤一脸意外:“我以为是连线迷宫。”

容嗣抬手,拇指擦过眉毛:“算了,别看了。把咖啡喝了。”

李二勤:“为什么?”

容嗣回到自己位置上:“提神,下一节课是物理。”

“哦。”李二勤听话地打开易拉罐,准备直接开喝。

容嗣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吸管:“用这个。”

彭子歌翻白眼:“需要照顾得这么面面俱到么?你是她家保姆阿姨吗?”

容嗣没理他,翻开参考书。

“你就会不理我。”彭子歌生气:“有本事你也不理二勤试试啊。”

容嗣拿起笔转了一圈。

“啧。”彭子歌去骚扰李二勤:“诶,二……”

“你别打扰她。”容嗣出声。

“聊个天会怎么样啊……”

“她在喝东西。”

“讲一句又不会呛着。”

“会。”

彭子歌忍不住摇头:“阿嗣我跟你讲,你就是一母鸡,二勤就是你养的小鸡。”

苏梓在一旁听了半天,晃着笔加入话题:“你就是觊觎小鸡的那只黄鼠狼。”

“那你是什么?”彭子歌瞪她。

“毒死黄鼠狼的那颗药。”

一直假装掉线的李二勤破功。

“噗!”

直到晚上吃完饭,彭子歌还是耿耿于怀:“大家上课都困,为什么你只给二勤买咖啡?”

问的是容嗣。

容嗣在开动前,先把盘子里的肉拨给李二勤一半:“你也要?”

“当然要!”

“好。”

彭子歌莫名:“好什么?”

“下晚自习我就去超市买咖啡请你喝。”

彭子歌满意地乐了会儿,觉得不对,又咋呼:“下晚自习喝咖啡的话,晚上还睡得着么?”

苏梓翻了个白眼掏耳朵:“你就不能放到第二天再喝?”

彭子歌一脸不可置信地茫然,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这一波表现得有些智障。

李二勤把餐盘里不喜欢吃的拨到一边,被容嗣轻轻看了一眼,下意识夹起来乖乖吃掉。想了想觉得有些憋屈,容嗣从来没凶过自己,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这么听话。

堂堂女子汉,刀架脖子不眨眼,竟然怕一小白脸?

李二勤把鼓鼓囊囊塞了一嘴的东西咽下,然后瞪着容嗣把不爱吃的统统堆在角落。

容嗣莫名其妙看着她的动作,被逗乐了。

李二勤的眼神不羁而倔强。

容嗣摇摇头,语气里带着笑意:“你一半我一半,或者你全都吃完。”

李二勤赞同:“你一半我一半。”

目睹全程的见证者彭子歌作势用筷子直戳自己双眼:“真的是没眼看。”

难得和苏梓在意见上达成了一致:“是的。”

李二勤木讷地嚼着不爱吃的食物,困难地咽下,嫌弃彭子歌:“吃饭不专心,会消化不良。”

彭子歌睁大眼:“是你们太闪耀!”

李二勤默认了。

居然默认了。

彭子歌惊了:“你难道不辩解一下?”

李二勤:“没有需要辩解的。”

彭子歌转头看容嗣:“阿嗣你都不管管?”

容嗣已经安静地吃完了午饭,盘子里干干净净:“你看到了,我管不了。”

彭子歌:“呵呵?”

***

校园“早恋”到底是不被学校允许的事情,在李二勤和师梦的事件过去之后,容嗣也将自己短暂的“高调”给收敛了起来,又称为那个沉默寡言,默默陪在李二勤身边的容嗣。偶尔有男生问起他关于和李二勤的事,他都用沉默代替了正面回应。

“你真的跟你们班李二勤在一起了?”

沉默。

“跟李二勤在一起的事都假的吧?为了替她出头吧的借口吧?”

沉默。

都是沉默。

乱七八糟的传言听多了,彭子歌忍不住在某一次李二勤去广播的时候,悄悄试探了容嗣的想法。

“你都无所谓别人怎么说吗?”

“说什么?”

“你跟二勤的事啊。”

容嗣反问:“我跟二懒,关别人什么事?”

彭子歌无语,这反应怎么跟某个人的这么像?

“可是很多人都在传……”

容嗣面无表情地合上书:“我和李二勤之间的事,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彭子歌怔。

“我去超市,你去不去?”容嗣站起身。

“去干嘛?”

“买水。”

彭子歌看了眼容嗣桌上还剩大半瓶的水:“不是还有么?”视线移到李二勤桌上,果然瓶子空了:“哦,走吧。”

跟着容嗣走了两步,他又停下:“阿嗣。”

“干嘛?”

“你能不能也这么照顾我?”

容嗣笑了下:“你是我女朋友吗?”

彭子歌:“……”

结果彭子歌还是捧着容嗣请客的可乐喜滋滋地回到了教室,进教室之后他先走到苏梓桌边把外套口袋里的放在她桌上。

苏梓疑惑地抬头。

彭子歌笑嘻嘻地:“第一次在超市看到这个巧克力,你之前不是说喜欢巧克力嘛。”

苏梓意外:“你有什么阴谋?”

彭子歌不乐意:“你这人怎么心理这么阴暗啊?读书读傻了吧!”

苏梓盯着他。

彭子歌撇了下嘴解释:“带了钱去超市买的饮料,结果阿嗣请客了。正好看到巧克力想到你,就带给你了。”

苏梓呵呵:“彭子歌你不是喜欢我了吧。”

彭子歌立刻掏出手机放到苏梓面前:“来,借着手机屏反光,好好照照自己。”

苏梓一脸冷漠:“很美。”

“神经病。”

彭子歌收起手机到自己位置上坐下,随手抽出桌子里的书翻着看。

苏梓回头,突然说:“谢谢。”

“哎!”彭子歌满意:“这才像话嘛!”

苏梓给了他一个白眼。

李二勤结束广播,午自习早就开始了。一路经过安静的教室,从楼梯转到走廊的第一个教室后门看进去,可以看到有个带着黑框圆眼镜的小胖子,又在偷偷吃面包。李二勤在高一第一次注意到他时,他就在吃面包。一年过去了,还在吃。幸好也没多长太多肉。

走过第二个教室,靠窗数过去第三列第五排右手边的女生,正转头把手里的纸条递给后桌,并朝她使了个眼色。顺着这一排往后看,有个把校裤挽起一半的男生散散靠在椅背上,坏笑地着看女生。半年前男生还是小心翼翼的态度,现在看来是追到了吧。

李二勤抿了下嘴,推开自己教室的后门。

容嗣几乎是立刻转过头来,以前明明是不爱笑几乎没有表情的人,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笑容越来越多了。

此刻他就带笑看着李二勤,眼里亮亮地。

李二勤也冲他笑了一下。

容嗣抬抬下巴示意李二勤的桌面。

水,还有一盒糖。

饲养员定期喂食?

李二勤觉得自己都要被养胖了。

想闹脾气。

李二勤坐下,嘟嘴:“我觉得我好像胖了。”

容嗣面不改色:“没有。”

“有。”

“哪里?”

李二勤说不出口。

胸衣不够大了,该怎么说?

容嗣视线顺着李二勤的视线一起往下移,顿住了。

别过头,他清了下嗓子:“那不是胖了。”

李二勤秒懂。

彭子歌做完一套题抬起头,看到两个番茄脸,奇怪:“你们又脸红啥?都这么久了,难道对视一眼还要脸红?”

问完,李二勤的脸更红了。

“二勤你对付其他人那份没皮没脸呢?”彭子歌没察觉出异样:“怎么一碰上阿嗣就这么容易脸红?”

彭子歌因为“没皮没脸”四个字被容嗣瞪了一眼。

彭子歌摸摸鼻子:“我觉得挺合适啊……”

被扰得没办法写习题的苏梓干脆也加入话题:“为什么?”

“就上次,”彭子歌指了下厕所的位置:“我去上厕所,听到女厕所里……”

苏梓:“女厕所?”

“门没关紧啦!”

“门没关紧?”苏梓更加吃惊:“没关你还瞎晃悠啥?”

彭子歌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你说。”

彭子歌都被闹得不想说了。

李二勤也好奇自己上厕所彭子歌跟着来是要干嘛:“所以你听到女厕所里?”

“听到你把人堵在门口说话。”

“二勤堵别人?”苏梓反问。

连容嗣都是意外的表情。

然而李二勤已经知道彭子歌说的是什么事,撇了撇嘴。

“对。”彭子歌试探地看了李二勤一眼:“上次那个事之后,不是关于二勤的传言几乎没有了嘛。所以那天在厕所门口听到二勤的名字觉得好奇,就停下来听了下。”

“她们又在说什么?”苏梓立刻来了脾气。

“也没啥,就说阿嗣不知道喜欢二勤什么。”

“然后呢?”

“然后二勤的声音就出现啦。”彭子歌学李二勤的语气,还故意收起所有表情:“喜欢我不背后嚼人舌根。”

苏梓:“噗!”

“你这时候脸红啥?”彭子歌嘲笑李二勤:“当时还说什么来着?哦,在女厕所里表白,被容嗣听到几率仅次于女寝室,喜欢容嗣就当面去说,至少还能增加点曝光率。”

容嗣:“咳。”

李二勤手脚眼神都无处安放:“我说错了么?”

容嗣:“没错。”

“真是没眼看。”彭子歌不高兴,在书堆里翻化学习题册:“多做两道题目,洗洗眼。”

苏梓连连应声:“没眼看没眼看,多做两篇阅读洗洗眼。”

***

高二上半学期一晃眼就过去了,彭子歌在下半学期刚开始的时候,给小分队的所有成员带来一个“噩耗”。

“你说你?”苏梓手里捏着要分享给李二勤的水果糖,愣愣地看着彭子歌:“要出国?”

彭子歌心不在焉地翻着新书,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嗯。”

容嗣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决定了?”

“嗯。”

李二勤难得笑了笑:“恭喜你。”

“有什么可恭喜的啊。”彭子歌郁闷:“人生地不熟,我英语还一般般。”

李二勤认真:“可以不参加高考。”

彭子歌很想认同她,可是他指了一圈,反问:“这里有谁担心高考了?”

李二勤:“我。”

苏梓:“我。”

容嗣:“我。”

彭子歌震惊:“阿嗣你凑什么热闹?”

容嗣淡定:“我担心二懒的高考。”

没有人要说话,只有二勤傻笑。

“我说你们这个寒假没少见面吧?”

李二勤冰山脸:“没有。”

苏梓和彭子歌同时:“没有?!”

彭子歌:“一整个寒假我们为了不被闪瞎狗眼,都故意没联系你们。”

李二勤抓住重点:“所以你们俩单独出去玩了?”

彭子歌大大咧咧地:“对啊,吃了几次饭看了几场电影。”

李二勤扭头去看容嗣:“你看。”

容嗣摸鼻子。

“阿嗣,你每年放假都在忙什么?为什么总是不见人?”

容嗣解释:“我和我爸只有放假的时候才有时间见面。”

彭子歌都懒得问了,转而刺激李二勤:“我和苏梓看电影的时候一起吃了爆米花冰淇淋,还一起打了电动。”

李二勤冷静脸:“我也在家吃了蛋糕冰淇淋点心。”

“能一样吗?”

“经过吸收消化新陈代谢之后,都没什么区别。”

彭子歌呵呵。

话题扯远了,彭子歌摇头晃脑准备下节课要用的材料,看到苏梓闷闷不乐地愣在原地。

“怎么啦?”他不自觉地放低声音。

“没什么。”

容嗣整理书本的动作也放缓了,看向李二勤。

李二勤接收到讯息,问:“彭子歌你什么时候出国?”

彭子歌也不确定,好不容易缓解了一些的情绪再次掉下来:“不知道……可能这学期结束吧。”

“一定要走吗?”

彭子歌第一次在说话的时候表现出迟疑:“其实……是爸妈移民了。”

“哦。”

真的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可令所有人吃惊的是,第一次月考刚结束不久,连冬衣都没来得及换下来的天气里,彭子歌被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的父母接走了。

彭子歌只来得及在匆忙整理书包之中,茫然地反问了容嗣一句:“这是要干什么?”

随着突然被接走的措手不及,还有彭子歌连续一个星期没来上课的疑惑。班级里也不知道是谁从老师办公室听来的消息,说彭子歌要出国,还有说已经出国了。

彭子歌突然离开学校的第八天。苏梓在抄默英语单词时,眼眶里的泪突兀地砸在白色的草稿纸上,将深蓝色的水笔字迹晕染成一个巨大的水斑。

李二勤放下笔,愣愣看着反手擦眼泪的苏梓,然后回头将求救的眼神投向容嗣。

容嗣摇摇头。

李二勤嘟了下嘴,继续写作业。

可到底还是忍不住,悄悄写了纸条贴着桌面移过去:你没事吧?

苏梓咬着唇机械地抄单词,看到李二勤传来的纸条上寥寥的几个字,视线再次被泪水模糊。

其实她也很迷茫,只觉得看着在彭子歌整理书桌离开,看着他的位子空空荡荡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心里又紧又疼,感觉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卡住了,想要深呼吸都做不到。

手里的笔握紧再握紧,她还是什么都没写出来。只是视线越来越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李二勤无措地再次回头向容嗣投去求救的目光。

容嗣叹口气,放下笔。

半小时后,三个人坐在了去彭子歌家的出租车上。

整个车子里静静地,苏梓已经停止了哭泣,可一直也没有说话。李二勤陪着苏梓坐在后排,透过副驾驶的座位去看前排的容嗣。他单手拿着手机在翻看着什么,神色放松而悠闲。

“容嗣。”李二勤开口。

容嗣回头。

“我们这是逃晚自习?”

“嗯。”

李二勤努嘴:“其实请假应该也是可以的。”

容嗣把手机直接给她:“请假了。”

李二勤“咦”了一声,看到老师的回复:好的,早点回学校。

容嗣朝她笑了笑。

容嗣在离彭子歌家还有十分钟车程时给彭子歌打了电话,所以车子刚刚拐进彭子歌家的弯道,就看到路灯下一个带着棒球帽的男生对着绿化带蹦跶。

还是那个不消停的猴样,看到李二勤他们下车,他兴奋地拉了拉帽檐,一阵风跑了过来,傻兮兮地站在他们三人面前对着他们傻笑。

苏梓紧紧抿着双唇,沉默。

容嗣大长臂拍拍彭子歌肩膀,问:“不来上课了?”

彭子歌点头:“嗯。我爸妈正在替我办退学。”

“这么急?”李二勤问。

彭子歌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几人安静了会儿。

彭子歌低头去逗苏梓:“小梓梓怎么今天这么安静啊?”

凑近了才发现苏梓低垂的脑袋不过是掩饰自己眼里越来越重的水份,彭子歌瞬间慌神:“怎么……了?”

容嗣拉起李二勤的手,对彭子歌说:“我和二懒去走走,你们聊聊。”

彭子歌眨眼。

李二勤叮嘱:“好好聊啊。”

彭子歌忍不住苦瓜脸,怎么聊才算是好好聊啊。

看着两人牵着手朝公园区走去,彭子歌无言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色,叹口气。

“苏梓。”他摘下帽子,露出一颗被剃得只剩短寸的脑袋:“你看我头发。”

苏梓含着泪抬头,惊讶地张嘴:“你的头发……”

彭子歌:“我妈听说国外的理发师都不行,所以特地带我去理发店理了个寸头。”

苏梓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彭子歌顶着寒风,摸了下凉飕飕的后脑勺:“你看,还成么?”

苏梓撇嘴:“丑。”

“这……”

“你……”苏梓犹豫:“还会回来吗?”

彭子歌一脸理所当然:“必须的啊。”

“你会忘记我们吗?”

“怎么可能?”

然而问再多都没有用,异国的分离和异地的分离是不同的概念。也许一年能见个两次,也许几年才能见一次。

夜里的风,吹得人心里越来越凉。

不远处的容嗣把李二勤包在自己的大衣里面,用自己的体温给她传去暖意。

李二勤靠在容嗣怀里,心情也很糟糕。亲耳听到彭子歌证实不再来上课的消息,才给她带来了彭子歌真的要离开的真实感。

“容嗣。”她嗡声嗡气地叫他。

“我在。”

“你说我们以后能一年见到彭子歌一次吗?”

“不知道。”

“两年一次?”

“也许吧。”

李二勤抬头,下巴抵着他的胸口看他:“那我们呢?”

“什么?”

“倒数计时的话,我们还能在一起多久?”

容嗣笑:“你觉得呢?”

李二勤转了下眼珠:“离高考还有一年。”

“高考不是问题。”

“离大学还有一年半。”

“大学不是问题。”

“离大学毕业还有五年。”

“大学毕业也不是问题。”

“那什么是问题?”李二勤反问。

容嗣低头凑近她,温热的呼吸拍打在李二勤的侧脸,他低声笑:“问题是你能喜欢我多久。”

李二勤被他弄得耳根痒痒地,下意识躲了躲:“如果我只喜欢到明天呢?”

容嗣把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宽大的手掌几乎将她整个脑袋放进了掌心:“明天太快了,我需要时间才能离开。”

“高考结束呢?”李二勤起了玩心。

“也太快。”

“大学开始呢?”

“还是太快。”

“大学毕业够时间了吧?”

容嗣的脸越凑越近,在即将触碰到李二勤双唇的时候,他又笑了下,垂眸去看她的嘴唇,低语:“不够。”

俯下身。

终于尝到了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