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告诉陈西洲?”白若安问柳久期,“他有权利知道。”这句话倒是真真正正不偏私的,就凭借陈西洲这些年对柳久期的照顾,七年婚姻里对柳久期的包容,他至少值得一个知情权。
“他知道了,肯定不会和我离婚的。”柳久期爱上的陈西洲是多好的一个人,善良温存,如果知道柳久期想要同他离婚的实际原因,绝不会就此放手。柳久期眉头紧皱,“我之前和他闹了很久,也没能让他放弃我,要是让他知道这件事,就更不可能了。”
白若安幽幽叹了一句:“你们俩都是好孩子。”她语意一转,“仔细和我说说,我看有没有什么可帮忙的。”
早些年,他们是没有觉得在生孩子这件事上有障碍的。那个时候柳久期刚刚二十岁就和陈西洲领了结婚证,之后就开始满世界拍戏,一年也没几天时间和陈西洲团聚。
柳久期要忙自己的角色和音乐,陈西洲又何尝不是一门心思扑在兴盛实业上,生孩子对于两人而言,都不现实。
五年聚少离多,结婚这件事根本就没有提上日程表。直到两年前柳久期车祸,柳久期暗暗决定,只要她能顺利复健,演艺圈这个梦想,放弃也就放弃了,她可以考虑做幕后,做一些更加稳定和适合家庭生活的事情。
那个时候,柳久期的婆婆江月,也有心催一催陈西洲生孩子的事情,陈西洲一手就把江月的压力挡了回去。不过那次谈话,柳久期无意中听到了那么一耳朵,陈西洲自然是乐意的,但是却开诚布公和江月谈了谈,柳久期身体刚刚恢复正常,先休息两年,等身体彻底养好了,再谈生孩子的事情也不迟,毕竟他们还年轻。
柳久期佯做不知,却打算给陈西洲一个惊喜,一个孩子,她也是喜欢的,天知道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就无数次幻想过和陈西洲结婚生子,最后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像所有童话的结局那样。
为了备孕,她背着陈西洲去做了一次检查。就是这次检查,让她发现了她不孕的情况。
双侧输卵管堵塞,疤痕子宫,哪样都不算乐观。子宫的外伤是车祸的后遗症,医生的说法很模糊,说多养几年,说不定能恢复。而输卵管的手术,柳久期却想办法找了个机会去做了。
“你一个人做了手术?”白若安有隐隐的怒气。
“秦嘉涵陪我去的。”柳久期低声道歉,“我大学寝室的几个同学轮流来照顾我,再加上护工,只是小手术,我没事的妈妈。”那个时候,她是真的不想让家里的任何人再为她操心。
“陈西洲居然没意识到?”白若安有些难以置信。
“我说和寝室同学去闺蜜旅行了,她们都帮我,才瞒过去的。”柳久期也有些意外于当时的顺利,那之后,术后情况依旧不太好,柳久期的大姨妈依然一月又一月,准时到来。
“记得我之前去m国的短期研修吗?游学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是我专门预约了有名的妇产科医生。”柳久期似乎是疲惫,“妈妈,我尝试过所有可能,情况不乐观。”她握住白若安的手,“我想,你得接受我不孕这个事实了。”
那些漫长而痛苦的手术,冰冷的针管和检查,一次又一次收获遗憾和失败的消息,柳久期在这样希望又失望的生活中,过了一年多,这才渐渐放弃了希望,平静接受自己并不能再有下一代的事实。
从她接受这件事,对于生孩子不再抱有希望的那一天,她就选择了离婚。就是那一天,柳久期把一份签了名的离婚协议书,放在牛皮纸信封里,放在了陈西洲的书桌上,搬离了和陈西洲共同的家,决定回到娱乐圈。如果她不复出,她觉得自己会疯掉,同时失去孩子的可能性还有陈西洲,如果她不能找到工作来麻痹自己的神经,她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疗伤,有时候需要更大的重心,才能把生活拉回正轨。
也同样在那天,她回到白若安身边哭诉,收到了白若安的无情嘲讽。
白若安那个时候有多气愤柳久期这个决定下得有多草率,这个时候对于柳久期受到的煎熬,就有多痛苦。
白若安眼中含泪,抱住了柳久期的脸:“对不起,孩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和我说。”
她真是失败的母亲,她的孩子受了伤,第一时间扑向她的怀里,她做的事情不过是给她的伤口又撒上一把盐。
“妈妈,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这是命运的安排。”柳久期柔顺地靠在她的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强撑了许久的努力和痛苦,似乎终于有一个地方可以安放。
两人就保持着这个温暖呵护的姿势,安静了一会儿,白若安等眼睛里的泪意褪下去,才拍了拍柳久期的头:“小九,你打算怎么办?”
“这件事一定不能让陈西洲知道。他只会比我更痛苦,如果让他知道,他绝对不可能考虑离婚这件事。”柳久期又强调了一次。
白若安又恢复了平日冷静强大的模样:“但是现在,你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和他离婚的样子。”今天两人手牵手一起回家的恩爱模样,看起来可不像是离婚夫妻,她沉吟了一下,“你到底怎么想的?”
柳久期也有些困惑:“我不知道。”她原本以为,陈西洲娶她,只是一种成全。她从未料到,他也爱她,还爱她如此之深,“但是有件事我很清楚,如果我决定要和他一起走下去,我迟早会亲自和他坦白这件事。然后,我也不知道了……”
柳久期那么茫然,她觉得自己做出了一个对大家都好的决定,结果是她痛苦,陈西洲看起来也并不快乐。她收获了一家人的反对之声,没有人从这件事中间得到解脱和救赎。
“不着急,孩子,慢慢想。”白若安替她顺着头发。钱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至少给了他们足够选择的权力,“无论你做出任何决定,我和你爸都会站在你这边,无条件支持你。”白若安难得感性。
“对了,千万别让我爸知道,我受不了他来和我哭哭啼啼的。”柳久期赶紧补上一句,“还有我哥。”从此为柳远尘嘲讽她的词条里多增加一条不孕不育,或者是让柳远尘再也不好意思对她随意开嘲讽,而用一种看待残疾人的眼光来看着她?天辣!她都不要!
偌大一个家里,柳久期最信任的,还是白若安的理智与判断。
这一夜,白若安和柳久期深谈了许久,直到天色微微发白,柳久期才回房间去睡觉,一走进房门,陈西洲清俊的睡颜落在清淡的晨光里。她站在床边看他,他睡着的时候,也依旧是帅气好看的模样。
就像她第一次对他动心,他侧脸映在阳光里,线条舒展又坚毅。她侧头仰望他,像她所有最美好的梦境。
似乎是感应到身边有人,陈西洲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朝向柳久期:“起夜喝水去了?”
“嗯。”柳久期柔顺地回答,坐到床边。
陈西洲把她揽进怀里,手贴上自己的胸膛,双腿夹住她的脚,模模糊糊在她的颈间念了一句:“怎么一身冰凉。”
柳久期毫无意外地觉得困顿,在陈西洲气息干净清冽的怀抱里,她安心睡去。
有些秘密,她背负了太久,似乎告诉了妈妈,就把所有的压力分担了一份出去一样,让她觉得如释重负。
第二天早晨,陈西洲送她到片场之后去上班,她到的时候,正看到休息室里边凯乐和郑幼珊正在说话。柳久期昨夜没有睡好,一脸困顿,乃至于听到边凯乐向郑幼珊问:“柳久期喜欢什么花?”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
郑幼珊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轻声回答:“她喜欢百合。”
边凯乐笑一笑:“谢谢。”笑容明亮灿烂,让郑幼珊睁不开眼。
“早!”柳久期简单直接走进来,根本不在乎他们到底讨论了什么,根本懒得去想,边凯乐的太过殷勤后面藏着怎样的野心勃勃。
边凯乐一愣,立刻也是一个笑容迎过来:“早。”
“台词本,咖啡。”柳久期简单地对郑幼珊下了命令,在这点上,宁欣绝对甩出郑幼珊几条街,每次她从不需要说出口,宁欣就能满足她的所有需求。
郑幼珊红着脸开始给她准备,当然,也没有少了边凯乐的那一份。
边凯乐盯着柳久期的脸:“今天的戏需要你很憔悴,你是为了这个才熬夜的吗?”
柳久期一愣,这个边凯乐,绝对不是简单人物,是不是熬夜一眼就看出来,察言观色如此细致,非一日可成,不过脸上可没露出一点诧异,淡淡说:“有点失眠,没睡好。”
边凯乐立刻低头:“对词儿吧。”
他们很快调整自己进入状态,柳久期和边凯乐都是很敬业的演员,对词直到开拍准备。
这本来应该是十分平常的片场一天,除了那毫无预期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