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位前辈,莅临此处?”白子笙轻轻浅浅的声音响起,却令人听不出情绪。
“哪里当得前辈一称,不过是同辈中人,方才见着师弟与那魔蝶交战正酣,却是不好打扰,便于此处观望一番罢了。”坦坦荡荡的声音响起,那本无一人的开阔处,竟是缓缓地显露出了两个人影。
俞柳本是想着隐匿身形一路跟随,却不知白子笙竟是能够发现他两人之踪迹,心神一动,却是有些惊奇。
事前他听闻自家自视甚高的师妹对白子笙之天赋赞叹不已,言语间竟是提及若是能与白子笙交好,借白子笙之力可再进一步……便是令得他想要来瞧上一瞧了。
于是他带着执意要一同前来的师妹,一路寻着白子笙的气息前来这试炼之地,却是正好遇上了白子笙与那六翼魔蝶缠斗一处,那魔蝶已生六翼,浑身虫甲恍若精铁打造而成,长喙铿铿,竟是令得他两人心中亦是有着一丝惊悸。
于是他暗自思索一番,却是不曾直接去帮上一把,而是往两人身上拍了匿息符,隐匿身形,便是要看看白子笙当如何应对那实力已堪比筑基的魔蝶,又是否当得他师妹的一番称赞。
他一边看着,心中更是明了为何他师妹对白子笙推崇至极。
若说白子笙的一手化蛟之术,气势逼人,仿佛极其轻易便把那魔蝶击杀,当得是实力沛然,那么白子笙能够察觉他两人之踪影,便是令得他有些骇然了。
白子笙见到两人之身影,眼眸轻动,眼底闪过一丝凛冽,隐匿暗处,竟说自己是不好打扰?莫非真把他白子笙当那无知小儿么!
只见那两人乃是一男一女,男子身着一袭青衫,上绣明绿灵藤,行动间衣袍轻摆,犹如灵藤攀附其上,极富灵性,生机盎然,却是一名筑基修士。那女子娥眉淡扫,美眸如墨,云鬓堆叠,柳腰一握,配着淡绿纱衣重紫衣带,说不出的明艳动人,清丽柔婉,乃是跻身筑基境界的女修。
白子笙只一眼,便认出了这两人身上之衣着,乃是是木灵峰之内门弟子所有。
他眼神在男子身上停留片刻,随即看向他身旁的女子,眼瞳几不可见地一缩,面容却是带上了平素的温雅笑意:“原来是木灵峰的师兄师姐。”
俞柳朗声一笑,却是向着白子笙道了个不是。“方才观师弟对战魔蝶,似是极有把握,在下便是未曾上前献丑,还望师弟勿怪。”
白子笙微微一笑,眉眼间毫无阴霾,似是对俞柳之言极为相信,端得是一派青涩无知之态:“白某实力卑微,哪里比得上师兄师姐实力高强,修为高深?师兄谬赞了。”
俞柳眼睛微微一亮,言辞间愈加热切几分:“我观师弟似是冰凌峰之人,不知可是最近入得黎葶老祖门下的白子笙白师弟?”
尚且不待白子笙回答,那俞柳身旁的女子却是轻启朱唇,清泠空幽:“师兄眼拙了,这般年纪便有如此修为者,不是白子笙师弟又有何人?”随即她转过头了,笑容明艳:“是吧?白师弟。”
白子笙微微一笑,似是丝毫不觉女子语中暗含之意,言辞恳切:“虞苓师姐谬赞了。”又冲俞柳行了一礼:“正是不才。”
白子笙心中微沉,若是那女子并非虞苓,便说两人与他是偶然相遇,他或许还会一信。
但此刻出现于他眼前的是曾亲眼目睹他弟子考核全程的虞苓,那时虞苓虽是表现得极其自然,然而彼时她眼中所透露的深意,已是令得白子笙有所警觉。
此刻虞苓虽是言笑晏晏,却更显得心思不纯,令得白子笙暗自皱眉,不肯放松一丝心神。
虞苓虽说为人处世尚且算得圆滑,心底之事亦是掩饰得极好,但其在这修行之路中也不过走了区区两百余年,遇着白子笙这般重生归来之人,对人心之事洞察分明,却是能够一眼看破的。
然而虞苓却是不曾知晓,她只当白子笙乃是一名天资极好但却未曾接触过修真界残酷的无知青年,不知白子笙已是对她有所警觉,仍是在心底兀自盘算。
“若是不弃,白子笙可唤吾一声虞苓师姐。这位乃是我木灵峰的二师兄,名唤俞柳,白师弟亦是可唤他俞柳师兄。”虞苓美眸如烟,眸色流转间甚是动人。
她暗自瞥了一眼俞柳,眼睫轻眨,语气满是小儿女的爱娇:“师兄亦是如此认为的罢?”
俞柳笑笑:“那是自然。”
白子笙便是静静看着两人,眼中有着一丝丝警惕和无措。
他心中哂笑,却是对两人的目的有了些许猜测。
虞苓看着,眼中越发深邃,她朝白子笙粲然一笑,言语轻轻软软:“这吞噬石窟乃是吞噬魔蝶的巢穴所在,内里不知隐藏着多少吞噬魔蝶,若是一人遇上,唯恐便会惨遭罹难。你我既同属仙宗弟子,又于此处相遇,不若便一同行走,也好有所护持?”
俞柳亦是在旁笑道:“正是如此。”
白子笙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俊秀的面容带上歉意:“师兄师姐所说不无道理,但子笙既是入了这试炼之地,便是为着磨砺自身,若是一同行走,有了师兄师姐的护持,恐怕便会懈怠己身,这般却是与子笙的意图有些不符……”
虞苓美眸一转,水光潋滟:“竟是为着这般么?师弟却是不必在意。一同前行,不过是为了多一分照应罢了,若是师弟自身便可抵挡,我等自然不会插手。”
白子笙心中微微一哂,看来这两人,必是为他而来了,用着这般说辞,却是令得他避无可避了。
于是他面上一松,带着拘谨温和的笑意:“师姐言已至此,子笙若是再加推辞,却是说不过去了。”
虞苓脸上笑意愈加真切,向前行了几步:“如此,若是魔蝶群袭,你我三人联手,未必没有一丝生机。”随即她又道:“不知师弟对此处是否有所了解?”
白子笙惭然苦笑:“只知此处是为吞噬魔蝶之巢穴罢了,其余所有,却是一概不知。”
虞苓轻笑:“倒是我想岔了,师弟初来乍到,左丘师兄又是常年游历在外,于仙宗之事想来亦是不曾了解,恐怕并未有人把个中秘辛道与师弟知晓。”
她又顿了顿,“这试炼之地,非内门弟子不可入。其内设八十一处试炼秘地。这吞噬魔窟便是其一。此处据闻乃是天然而成,魔蝶居于此处不下数万年,仙宗亦有意剿灭,曾派出大能将此地魔蝶一一击杀。却不知为何,百年之后仍是成就魔蝶之灾。然则,历经这般年月,仙宗亦是发觉魔蝶仿佛有所禁锢,不可踏出这试炼之地一丝一毫。又因魔蝶凶残,品阶却只为三阶,极适于弟子试炼,是以设了这吞噬魔窟。”
白子笙目露恍然,长叹一声:“竟是如此……倒是子笙孤陋寡闻了。”
事实上,白子笙怎会不知晓?他敢于踏足此处,除却自有一番保命之法,亦是有着对此处的了解之缘由。
他上一世踏遍昊天小世界,交友甚广,虽不及与左丘宁情深意重,却亦是能够把酒言欢的。他从这些散修口中所知的秘闻不知几何,又因着左丘宁乃是归元仙宗之弟子,对归元仙宗又是多了一分关注,自然对此甚为了解。
此番做出哑然之态,不过是因着在他人眼中,他白子笙仍是一名空有资质却不谙世事的青年罢了。
虞苓抿嘴轻笑,俞柳却是出言道:“师弟初来乍到,不曾知晓乃是正常。此番你我同行,便会一一同师弟言说。”
白子笙赧然一笑:“那便有劳师兄了。”
俞柳笑笑,“此地乃是吞噬魔窟之外围,出没之魔蝶常为二翼或四翼,六翼虽有,却是极少。据闻在这吞噬魔窟外围,乃生长着一株稀有灵药,是为千珠草,不知你我前去探寻一番如何?”
白子笙微微一笑,口中答道:“一切依师兄所言。”
于是三人便一同前行,白子笙虽是知晓个中秘辛,但他上一世并非仙宗之人,是以听闻之事总会有些许偏差,如今却是正好走上一走了。
只见三人间,俞柳脚踏一株灵藤,蜿蜒前行,悄无声息,行止如风;虞苓却是一缕青绸,闪着金铁凛冽之色,一步一踏,恍若九天神女。只白子笙一人,足下一缕微芒,时明时暗。
虞苓与俞柳见状,眼中一闪,脚下轻微一点,便是又快了几分。
白子笙微微一笑,足下微芒吞吐,仍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不过只隔四五丈的光景。
虞苓两人相视一笑,却是回头对白子笙言道:“师弟当真好资质。”
白子笙赧然,抬眸浅笑:“不过是一些讨巧之术罢了。”
虞苓目光微动,清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