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霄等人出京以后,元春就与小团子形影不离,身边还有阿悟、阿真、秋凝霜、秦桢等跟随多年的心腹宫女照顾和保护。
她每日只固定去一次北宫,为荣敬贵太妃诊一诊脉,其余时间就逗小团子说话,帮助小团子练习语言表达能力,或是陪着小团子玩一些益智小游戏,比如七巧板、积木什么的,过得十分悠闲。
除了第一天,此后元春再没有在北宫之中见过孝恭王和顺郡王兄弟,也没有再见过孝恭王一系的其他男丁。
孝恭王妃和顺郡王妃的说法是:“虽说都是自家骨肉,到底是男女有别,总要避些嫌疑才好。如今上皇和皇上都不在京中,娘娘每日要来北宫给臣妾母妃诊病,北宫之中的几个太上美人、太上才人也都年轻,他们这些兄弟子侄,哪好老往北宫里跑?他们如今只在家里斋戒,为母妃祈福。侍候母妃的事,少不得要我们这些做媳妇的多多担待了!”
元春微笑:“所言甚是!”
她敢拿自己的人头打赌,孝恭王和顺郡王早已不在京中了,肯定已经去“打猎”了!
以元春的医术来说,荣敬贵太妃的病两三天就可以治好。但荣敬贵太妃存心拖时间,大约一直不曾好好吃药,拖了五六天才有好转。
第六天早上,元春给荣敬贵太妃诊脉之后说:“贵太妃娘娘已经没有大碍了,我再给她开个方子,好好调养一阵就可完全康复。从明天起,我就不到北宫来了。”
荣敬贵太妃、孝恭王妃和顺郡王妃都是满脸堆笑地向元春道谢:“多谢娘娘慈悲!”又问元春:何时起程去铁网山?护卫可安排好了?
元春笑道:“这两日不宜出行,定在后日起行!”
“那臣妾等就预祝娘娘一路顺风了!母妃还病着,请恕臣妾不便为娘娘送行!”
元春一笑,转身出殿:“自家骨肉,客气什么?你们好好侍候贵太妃娘娘就行了。”孝恭王妃、顺郡王妃连忙跟在后面相送。
出了荣敬贵太妃的寝殿,就看到乳母和阿真、阿悟等正带着小团子在院子里玩。
“走吧,咱们回懿和宫去!”元春招呼一声,乳母连忙抱起了小团子,跟着元春一块儿走。小团子正觉得在这里玩十分无聊,喜笑颜开地被乳母抱着走。
孝恭王妃、顺郡王妃一直把元春一行送出了荣敬贵太妃的宫门,看着元春上了鸾轿,才折回去照顾病人。
元春坐在鸾轿上,怀里抱着小团子,一边继续逗小团子说话,一边分出一点心神,留心着周围的动静。这已是自己启程去铁网山之前,最后一次到北宫了,孝恭王的人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正想着这事,轿子突然停住了,跟着就听见前方的仪仗人员在跟人说话。
元春坐在轿中不动,很有耐心地等着。
很快,秋凝霜便带了一个人过来,在轿侧禀报:“娘娘,刚才有一个小太监从旁边的小路上冲上来,说是贤太妃和一个宫女不慎落水,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贤太妃?跟宁郡王水霆的生母婉太妃十分交好的那一位?
她脑子里飞快地思索:这是一次真正的意外,还是孝恭王那边的圈套?
若是意外,一名太妃怎么可能轻易落水?她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是死人么?
可若是圈套的话,弄死一名太妃并不明智。因为若是太妃薨逝,自己就要留在北宫之中处理丧事,秋猎的队伍折返回来了。难道孝恭王费这么大劲儿,就为了遛一遛水霄?这显然不太可能……
又或者,所谓太妃落水,根本子虚乌有?这个小太监就是孝恭王的人,想把自己引入圈套,就扯了这么一个谎。贤太妃地位够高,哪怕自己怀疑这是个圈套也不能远远避开,免得万一此事是真,日后不好向太上皇交待。
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无数念头,元春手一扬,撩开了轿窗上的纱帘,就看到浑身湿淋淋的小太监站在轿侧。
那小太监似乎十分紧张,看到了元春的目光,连忙低下头,直接跪倒在地行礼:“奴……奴才小喜子,叩见皇后娘娘!”
元春喝道:“起来,抬起头!本宫不喜欢看着人的帽子和脑门说话!”
那个叫小喜子的小太监期期艾艾地站起来,本能地垂下头,却又想起了元春的吩咐,只得抬起了头,视线却努力盯着自己的脚尖。
元春问他:“你是哪一宫的?贤太妃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
小喜子忙说:“禀娘娘,奴才是北宫里的粗使太监,负责打理园子里的花木。适才奴才正在附近给花木修枝,远远地听见呼救声,便跑过去看了看,却是贤太妃娘娘和一个宫女落水了。奴才会游水,便跳下去把她们救了上来,又跑出来求救。他们怎么会落水,奴才也不知道。”
元春忍不住微笑:见到自己那么紧张,偏偏这段话倒说得十分流畅;而且这段话的语言组织得十分简练,前后逻辑丝毫不乱!这段话你背了多少遍啊?
她的嘴角极浅淡地勾了勾,吩咐秦桢和阿真:“你们两个,挑几个身强体壮的太监,跟这个小喜子去太妃落水之处,把太妃腹部向下地扛过来,我在这里救。”
说这话时,她一直盯着那小太监的表情。
小喜子本来垂着眸子,听到元春这话,猛然抬起了视线看着元春,一句话脱口而出:“娘娘……不亲自过去看一看?”大约是觉得自己这语气不对,连忙又解释了一句,“这……这一来一去的太耽误功夫,也……也不知还能不能把太妃娘娘救回来!”
元春心中,更加肯定了这是一个圈套,笑道:“太华池离这里不远,从这里过去都是小路,我脚程慢,等我走过去反倒耽误时间。找几个脚快的把太妃扛过来,路上顺便也就控水了,更节省救治时间。怎么,你有异议?”
小喜子迅速低头:“奴才不敢!”
秦桢、阿真已经从仪仗队伍里点了几个太监,对小喜子说:“走吧!”
小喜子脸色微苦,却无可奈何,只得带着秦桢和阿真等人去了。
元春低声对秋凝霜说:“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轿,防止有人偷袭!”
秋凝霜一惊,飞快地看了看周围地形,看了看不远处正好有一座假山。她眉头一皱,低声对阿悟说:“阿悟,你去看一看那假山上有没有埋伏!”
阿悟眼睛微眯,轻轻一点头,迅速而谨慎地靠向假山,向山上搜索。
秋凝霜又令轿夫把轿子抬向另一边,以避开了假山,以免被弓箭偷袭。可她话音刚落,便听到“嗖嗖”两声轻响,有两支来势强劲的羽箭从假山方向射来,一只射向了一个轿夫,另一支射向了她。
她连忙一侧身,飞快地躲开了射向自己的那支羽箭,又一脚踢飞了射向轿夫的那支羽箭。腰一弯,已经抽出了绑在腿上的一把匕首,同时大叫道:“轿夫赶紧把轿子抬到那边去!其他人过来,保护娘娘!”
几名轿夫满头冷汗,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把轿子抬到了秋凝霜指定的地方落下。这期间,又有一支羽箭从假山方向射过来,但已经没什么准头了。
过不多时,就见阿悟快步从假山上下来,手上身上沾着些血迹,语速很快地对秋凝霜说:“假山有四个人,两个用弓箭的,两个用短刀的。我杀了两个,还有两个打晕了,叫几个太监去捆人吧!我去看看阿真她们。”
秋凝霜点点头:“千万小心!”这边就有四个人,阿真那边大约有人设伏,情势会更加凶险。
过了好一会儿,阿悟、阿真、秦桢几个人才回来,宣布危险解除。
一直坐在轿中逗弄小团子,免得外面的刀光剑影给他留下心理阴影的元春,再度掀开了轿窗的纱帘。
“加上那个小喜子,那边一共有八个人!这些人都是太监打扮,但未必都是真太监,我看他们下颌上有胡茬。”秦桢十分简短地汇报。
元春注意到,春桢的手臂上有一道血口子,便道:“北宫毕竟不太安全,我们先回懿和宫!袁惟厚带几个人留下了善后,检查一下那些刺客的身份。再问问北宫的护卫,他们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让这么多刺客混进了宫中,谋刺本宫?”
“是!”吓得脸色惨白的袁惟厚连忙答应了,声音还有一点发颤。
北宫住着太上皇,护卫北宫的人,是太上皇的亲信。水霄不太好插手北宫的防卫之事,以免有软禁太上皇之类的嫌疑。如今太上皇、皇太后都去了铁网山,估计北宫的守卫们有些松懈了,或者北宫的护军之中,就有孝恭王的人,他才能把这么多刺客,偷渡入宫。
回到懿和宫后,元春首先检查了秦桢的伤势,好在伤口不深,好好清疮再缝合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