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元春听到了一个令她十分意外的消息:贾蓉死了。
“怎么死的?这么突然?”元春有些诧异。
水霄脸上压抑着一层怒气:“贾敬这阵子又在钦天监忙得废寝忘食,贾珍和贾蓉伤好以后,胆子又慢慢变大了。昨天,他们趁着贾敬不在家,一前一后地偷偷遛出去玩乐。贾珍倒是平安回来了,贾蓉却一去无踪影,连跟他的贴身小厮也一道儿不见了。你家里的人找了一夜也没见踪影,就到顺天府报了案。今天早上,棉花胡同有一个叫胡鹏的杀猪匠到顺天府投案自首,说有一个富贵浪荡子逼`奸他娘子胡何氏,还伙同小厮想杀他灭口,被他反杀了。顺天府一查,才知道被胡鹏杀了的那个富贵浪荡子,就是贾蓉。”
“贾蓉逼`奸民妇……被杀了?”元春抓到这几个关键词以后,觉得这事……让她十分无语!
贾蓉纵然好色,可是……他会逼`奸民妇?至少原著中没有写他有这爱好!又或者,因为她当了皇后,贾蓉的色胆也变大了?
而且,这件事让她莫名的有一种熟悉感:当年贾珍也曾陷入一桩桃色伤人案。
当年那个软玉楼的柳如玉,不就是想陷害贾珍杀害襄阳侯之孙戚建业吗?只是当年那件案子,戚建业够无情、反应够快,直接拉了柳如玉挡刀;自己又在通慧寺救回了柳如玉,最后贾珍才能平安脱身。
这一回,贾蓉又陷入了一桩桃色杀人案。非常不妙的是:他是那个被杀的人,还被扣了一个逼`奸民妇、事败后谋杀人家亲夫未遂的罪名。如果这罪名被坐实,那他死了也是白死,还白死得十分不名誉!
如果他是冤枉的,那他简直衰到家了。如果他没有被冤枉,按这时代的准则,那他就是死有余辜了。
水霄在原地转了两圈,牙都要咬碎了:“他有没有逼`奸民妇,如今已经不要紧了!他陷入这等伤风败俗的案子中,哪怕丧命的是他,也势必会连累到你!朕现在真有些后悔,不该因他是你的族侄就一再宽宥他!早知今日,朕就该一杯毒酒结果了他,也省得他连累你的名声!还有他那个爹,为老不尊,一大把年纪了被敲了一顿板子,结果伤一好又不当回事了!他还要脸吗?!”
元春见水霄气成了这样,便劝他:“别生气了!事已至此,生气也是无用的了!”抚着水霄的脊背,给他顺气。
“我现在是左右为难!”水霄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怒火,不想对着元春发脾气,“我不想以私情害国法,再为这种混账东西遮遮掩掩。可若是放任不管,又不知道这件事会在朝中掀起多大的风浪!如今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孝恭王若放过这样大好的时机那才是有鬼了!”
元春继续给他顺气:“这件事,皇上还是不要插手为好!前几日才有御史劝谏过你:不要为了道士的话废驰礼仪。如果你又为了我干涉此案,那些御史更有理由说你是昏君了。这件案子,就让顺天府的人去查、去审,让他们秉公办案就是了!若查出来贾蓉有冤,咱们自有话说。若查出贾蓉没有冤情,那他死了也活该!我再叫贾家以贾珍教子无方、素行不轨为由,把贾珍这一脉直接出族了,省得他再不安分!反正宁国府如今还有一个贾珂,冢子不是非贾珍不可!这样,也可显得咱们大公无私,免得那些御史再给你上一堆谏章,劝你不要纵容后族什么的!”
“可如果贾蓉的罪名被坐实了,那些御史就会把矛头往你身上指!”这才是水霄气怒的根本原因。
他担心元春被娘家的混账亲戚连累,白受那些御史的闲气。
元春笑道:“所以皇上才更不应该插手这件案子。皇上立身正了,等那些御史攻击我的时候,你才能好好保护我啊!另外,你不要为了贾家和我的事,分散监控孝恭王的力量。只要有皇上保护我,御史的弹劾就奈何不了我;但如果皇上输给了孝恭王,我们一家才是真的完了!”
水霄的怒气终于平复了许多,他叹息一声,转身面对她,伸出双手握住了她的双手,与她四目相对。
“那咱们今日便立一个约定如何?”他问她。
“什么约定?”
他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会一直好好地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孩子!但从今以后,如果你的哪个亲戚再敢胡作非为,朕便秉公处置了!省得遮来掩去,反把他们纵得无法无天。到时候,你不许生我的气,也不许多心,行吗?”
元春凝望着他,微笑:“好!我不生气,也不多心。树大有枯枝,早些把枯枝剔了也好!”
水霄长吁了一口气,将元春揽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元元,在这世上,你是我最亲的人。我们不要起了嫌隙才好!”
“嗯!”元春闭上了眼睛,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至于贾蓉的事,且先让顺天府的人去查案吧!
风月案件原本就是茶余饭后的大好谈资,此事的涉案人之一又是皇后的族侄。贾蓉的案件,在京城备受瞩目。
因为胡鹏是自动投案,无人犯需要追缉,案子直接进入了审理阶段。更详细的情况,也陆续报入宫中。
这件案子原本应该很简单。因为胡鹏杀死贾蓉及其小厮是事实,他自己也承认了,只要弄清贾蓉与胡何氏有没有奸`情就可以结案了。
如果贾蓉的确有逼`奸胡何氏,那么按照本朝律法,胡鹏杀死贾蓉是正当合法的,胡何氏纵然名誉受损,但在律法上却是无罪的。如果胡何氏不是被逼`奸,而是与贾蓉通`奸,那么作为本夫的胡鹏,在自己家里撞破奸`情、当场杀了奸夫,也是正当合法的,胡何氏的罪行却会很重。
所以不管是逼`奸还是通`奸,只要胡何氏与贾蓉有奸`情,贾蓉的罪名就可以坐实,区别只在胡何氏受何处置而已。
要弄清两人有没有奸`情很简单,顺天府尹一审胡何氏,胡何氏便说:贾蓉脱掉衣服的时候,民妇看到他胸前有一颗痣;民妇力弱,苦苦挣扎时,在他身上挠过几爪子,那个浪荡子身上应该是有抓痕的。
顺天府的忤作早已验清了贾蓉的尸身上的确有抓伤,对比了一下胡何氏的手,痕迹也是吻合的。同时胡何氏身上也有些瘀青伤痕,的确像是逼`奸而不是通`奸。
那,是不是可以结案了?
可贾蓉的另一个小厮却说:那个胡何氏根本不是良家妇女,而是一个暗门子!贾蓉之前已经去找过一次乐子,乐完还给了银子的,胡何氏也收下了,所以根本不存在逼`奸、通`奸一说。
暗门子就是暗`娼。
如果胡何氏真是暗门子,那这件案子的性质就得反转了。
顺天府尹想拍死贾蓉的小厮!
如果没有他这份供词,自己就可以结案了。如果贾蓉只是普通人家的公子,自己也根本不必理会这等无事找事的供词。
但是,这个贾蓉是皇后娘娘的族侄啊!一个独霸后宫的皇后,是什么样的地位?!
如果案件没有疑点,自己按律判了,哪怕皇后娘家颜面无光,也怪不着自己什么。
可如今贾蓉的小厮既已提出了疑点,若自己刻意忽视的话,皇后娘家会善罢干休吗?若贾家人揪住这个疑点,进宫一告状,皇后再一吹枕边风,自己还能落着什么好?
顺天府尹怀疑贾蓉小厮的这份供词,是贾家反客为主之计。但也只好叫人去查证胡何氏究竟是不是暗门子,免得被抓住了把柄不好向贾家和皇帝皇后交待。
顺天府的人问胡家的周围邻居,周围邻居都说:胡何氏虽然爱打扮,但作风还是很正派的,平时并不曾见他家有什么陌生男子出入,不像是暗门子。但在此之前,的确有人曾看到贾蓉敲胡家的门,被胡何氏迎了进去,并且在胡家逗留过比较长的时间。
顺天府尹问胡何氏:为什么贾蓉会单独去你家,并且逗留那么久时间啊?
胡何氏辨解:那贾公子说是民妇夫君的大主顾,有大生意给我家做;还说自己是皇后娘娘的侄子。这样有钱有势的人,民妇不敢得罪,便请进来待了杯茶便好生送出去了。那银子也不是什么嫖资,而是那贾公子说的大生意的定金。
胡鹏的供词,也证明了胡何氏的话:那锭银子娘子当晚就给我了啊!贾公子说要三口肥猪做宴席,我把猪都准备好了,就等贾公子定了日子就要亲自杀好送过去呢!
……
总之,胡氏夫妻否认了暗门子的说法,一口咬定是贾蓉逼`奸;而贾蓉的小厮则言之凿凿,说胡何氏是暗门子。
案件的审理陷入了死局。
顺天府尹急躁之下,动用了这时代的官员常常动用的手段来推动案件的进展:用刑!
他刚说了一声要打胡何氏,火签还没有发下去,那胡何氏就慷慨激昂地说:“大人畏惧贾家权势,不为民妇夫妻做主,反倒凭贾家一个恶奴的几句刁状,污良为娼,颠倒是非黑白!民妇已经失节,原也不打算再活着,忍辱偷生至今,也只是想为夫君脱罪而已!如今大人既然如此糊涂昏庸,民妇就一死以证清白!”
说完就爬起来,往公堂的柱子上撞去。虽然她被堂上差役拉了一把,没有撞实,但也撞了个头破血流,昏昏沉沉。
这一下,顺天府可惹上大`麻烦了!